第79章 彩舟失蹤(1 / 1)

張充案 陸亦佳 3493 字 2024-03-15

此時竇友已隨著司命陳崇、大夫孔仁返回了五威司命府。而法吏郭弘正奉中郎將王熙差遣回府來尋人手,恰好遇上他們,便將橫門橋附近發生的彩舟冒煙、意外失蹤、道士現身、水上銀帛,夏君重生等異象悉數說了一遍,聽得陳崇皺起眉頭,思忖片刻,覺得此事很蹊蹺,彩舟是從哪裡來的?這條彩舟怎會也冒出煙來?玄武堂的匪人沖進臨水殿之際,水棚附近正是有一條冒著煙的彩舟擋住了眾人的視線,才讓匪人的陰謀險些得逞,詭異的是,事後清理現場時,這條冒著煙的彩舟卻不知所蹤,莫非此乃巧合?還是這條彩舟又跑到了橫門橋附近呢?他當即命令孔仁、竇友隨著郭弘一起前往橫門橋,查索此事。三人趕到橫門附近時,橫門橋已陷入癱瘓,橫門前也是一片混亂景象,兩側街麵的旗幌下、溝渠旁、樹蔭下皆站滿了人,個個麵色惶恐。先前眾人隻是聽到了巨響,不明所以,此刻畫舫被炸、使臣遇襲的消息已從橫門橋碼頭擴散開來,這在常安縣百姓心中掀起了波瀾。竇友觀望了一下形勢,遠遠可以看到,無數人要跑出來,無數人又要沖進去,嚶嚶嗡嗡如炸窩的蜂巢。究竟發生了什麼,這絕不僅僅是郭弘嘴裡的那些事情了,似乎有大事發生。竇友找了數人詢問,才得知原來有一條畫舫在橫門橋附近炸裂,造成了南北岸不少吏民傷亡。竇友這才知道形勢嚴峻,渭水北岸正迎接匈奴使團,這節骨眼上發生炸裂,可想而知會造成什麼樣可怕的後果?三人隻能逆著惶恐不安的人群向北前行,不到三炷香的工夫,穿過了泬水枝流,來到藕池附近,竇友伸著脖頸向北邊瞧去,卻見煙塵滾滾,前方一百多步開外,一支隊伍正匆匆移動著。這支隊伍構成頗為斑駁雜亂,裡麵既有頂盔貫甲的左中侯的士卒,也有一身短衫的勛貴府家兵,有人腰懸弓弩,有人手擎金瓜,亂七八糟不成章法。不用問,這一定是護送使臣的隊伍。橫門橋炸裂波涉及人數眾多,隻能臨時湊出這些亂七八糟的人手。隊伍之中,最醒目的乃是一匹雪白的涼州大馬,上麵騎著一位頭戴進賢冠、身披猩紅大氅的騎士,無論馬背如何起伏,雙肩始終穩穩不動。在他身後還有數頂幕車,抬轎的卻不是轎夫,而是幾個身身披彩肩的號手。三人迎了上去,詢問情況,大司馬王尋自恃身份,並未多言,倒是竇融將詳細情況向三人大致說了下,隨後這支隊伍便上路了,快速地向橫門方向行去。三人聞聽詳情,與承新公、竇融告別之後,一臉焦慮地朝橫門橋趕去。這支隊伍移動速度很快,眼下隊首已抵達泬水枝渠邊上。枝渠上架著一座石拱橋,兩端斜坡,中間高拱如山。這座石橋有個特點,就是橋兩頭各蹲兩座石獅,說是鎮歲避邪用的,實則為了緩解交通壓力。石獅子把石橋入口分成三條狹窄的通道,防止太多車馬一下子擁上橋麵。可這支臨時拚湊的隊伍,走到橋頭不得不變換隊形。簇擁在前方的左中侯的護衛讓開路麵,先讓王尋、竇融和那數頂闊轎先從兩隻石獅子中間的狹窄通道走過,他們再從兩側過道跟上去。為了減輕承重方便上橋,沒有受傷的使臣都從轎子裡下來步行,右賢王輿也下了轎子,他站在一隻石獅子的邊上,伸手摸著它的頭。可這支臨時拚湊的隊伍沒有默契,分進合流之間發生了不小的混亂,互相碰撞擁擠,一度與前頭的兩位官員拉開了距離。王尋、竇融先穿過兩隻石獅子下得橋來,隨後則是載著平晏的轎子剛擦著石獅子的腦袋而過之際,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兩人轉過頭去看,卻見馬上騎士皆是褶襲打扮,每人臉上皆帶著一個人皮麵具,其中一人則戴著冪籬,黑色三羅紗恰好遮住了他的臉。隻聽那帶著冪籬之人一聲口哨,馬上眾人從背後掏出弩機,瞄準王尋、載著平晏的轎子一頓齊射。竇融見狀,忙從腰間拔出長劍,左隔右擋著飛來的弩箭,剛才還神氣淩淩的王尋瞬間變慫,從那匹雪白的涼州大馬上溜了下來,躲在馬後,躲避亂箭。竇融雖勇猛驍戰,可畢竟隻有一人,其他那些士卒還卡在橋上,沒法及時施以援手。隻堅持了二炷香的工夫,他也被一隻弩箭射中肩膀,坐下的戰馬也被射瞎了眼珠,頓時驚起亂躥,將竇融從馬上掀了下去,竇融摔倒在地,卻見坐騎朝著那夥騎士撞去,頓時便將那夥人的陣型沖亂。趁此良機,竇融翻身躍起,轉身來看躲在石獅子旁的王尋,倒是沒有受傷,隻是他的那匹涼州馬卻中了兩箭,兀自淌著血呢,可此馬竟然沒有如他的坐騎那樣狂奔離去,倒是忠誠有嘉。他又去看那頂轎子,轎子的側麵中了幾隻弩箭,轎子邊躺著兩名被射中的號手,一人被射中腦袋,一人被射中胸口,看來是沒救了。竇融掀開轎子的幕布,卻見平晏用官袍遮著腦袋,雖狼狽滑稽,但卻沒有中箭,那就是不幸中的萬幸。此時,那夥人已擺脫了那匹瘋了的馬的沖擊,又準備進行第二輪的攻擊,不過在橋上的左中侯的士卒終於都繞過石獅子,下得橋來,一踩到黃土地,他們便朝著那夥騎士沖過去。不過,這場廝殺並沒有開始就結束了,因為那位戴著冪籬的人沖著那夥戴著臉譜的騎士喊道:“快撤!”那夥人似乎皆是他的手下,聞言之後,當即撥轉馬頭,揮鞭笞馬,朝北奔去。剛才那夥戴著人皮麵具的騎士襲擊眾人,橋上橋下到處是一片混亂。此時同行中人都沒有空閑來注意站在石獅子旁的右賢王輿,不過,一個挑著扁擔、扁擔兩端掛著米麵的力夫模樣的人,卻從右賢王身旁經過。扯了他一把,輿看向此人,此人臉上擦著些炭粉,一臉黑黝黝的模樣,感覺有些麵熟,突然他覺得手裡多了一件東西,用手一捏,竟是一個銅管,他抬眼望向那力夫,細看之下,此人竟然是中行檜,他怎麼恰好也路過此處?正欲張嘴,卻見那力夫給了他一個眼神,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像是怕拉掉手中的寶貝一樣,趕緊將手掌裡的銅管捏得緊緊的。竇友三人終於來到了橫門橋前,隻見橫門橋已被一條黑灰色的行馬攔住,幾名左中侯的士卒,正手持長矛,警惕地盯著所有的人。此時棘圍之前的空地上,聚集了大量馬車、轎子、抬竿和各色人等,他們都是從各處聞訊趕來的,有氣憤叫嚷的、有號啕大哭的、有苦苦哀求的、有破口大罵的,種種負麵情緒匯聚成一團騷動的蟻群。要知道,碼頭上匯聚了常安大半高官,聞訊趕來的門生故吏、親眷好友,得有多少呢?不過,那一道行馬冷酷地橫亙在前方,木尖沖外,把這些人皆擋在了外麵。此乃承新公在離開橫門橋前下的死命令:把碼頭與外界隔離開來,隻允許醫師、力夫、抬夫等入內,其餘人等,隻能侯在行馬之外,等內場把人一一抬出來,他們才能接走、施救、掩埋。行馬原是官府門前阻擋通行的木製障礙物,又稱“枑”,此時被搬來擋住人群,也算是急中生智。若沒這一圍,如今橫門橋的情形恐怕會更混亂。竇友、孔仁、郭弘千辛萬苦地擠到行馬之前,亮出司命府的金牌。守衛狐疑地檢查了一番,勉強放行。三人在怒氣沖沖的叫嚷聲之中,鉆過行馬,踏上橫門橋,橋對岸就是碼頭。橫門橋碼頭原是一片夯實的黃土地麵,往日這裡桅帆連天蔽日,商賈摩肩接踵,鼓噪鬧猛。此時,三人一踏入碼頭區域,眼前卻看到了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景象。隻見旌旗委地,鉦鼓散落,地上扔著數不清的金銀革帶和雲錦佩綬。碼頭地麵上土黃色一點也看不到了,全被橫七豎八的軀體所覆蓋。那些躺倒在地的軀體,從上品紫色到下品褚黑,什麼服色皆有,但呻吟聲與抽泣聲卻差不多同樣淒慘。他們滾動著、掙紮著,即便道家九幽地獄,也不過如此罷了。畫舫被洧水炸裂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裡站滿了迎候使臣的常安官員、侍從和鹵簿儀仗。他們就像是被一陣狂風吹過的麥穗,在強烈的沖擊之下,紛紛撲倒在地。有些人僥幸隻是斷了胳膊和腿腳,有些人看似無事,實則體內臟器已受內傷,吐血不止,還有些人一頭栽倒,再也沒了氣息。那些養尊處優的卿士,眨眼間便墮入塵埃。數十名力夫此時已站成一道弧線,正從躺在地上的人群裡一一搜尋著,若發現還有氣息的,立刻抬到旁邊的青條石堤岸旁,那裡還有幾位臨時抽調來的青袍醫師正在救治,沒有氣息的,則撩起身上的袍角,蒙住麵,一字橫擱在堤岸角落裡,會有抬夫用木板一具一具往外運送,讓行馬外的人群認領。救援人員似乎得到了指示,優先救助那些穿著官袍之人,而其他諸如侍衛儀仗樂班舞班仆役等人,隻能暫且靠後,聽任他們躺在地上嘶喊呼叫。孔仁、郭弘看到這一番慘狀,下巴不住地抖動,幾乎快要流下淚來。竇友也是皺著眉頭,不停地掃視著這一片人間地獄。郭弘忽然眼睛一亮,看見河岸邊孤零零地泊著一條船,周圍卻沒有一隻船,覺得有些蹊蹺,那條船周圍有數名士卒持械守護著,而那隻客船斜對麵,正好是至清茶坊的所在。他正欲朝那船走去,突然想起什麼,轉朝斜對著那船不遠處的至清茶館望去,屋簷下空無一人,茶館大門也緊閉著,卻見茶館二樓的窗戶虛掩著,裡麵似乎有人在張望。他想起昨夜曾聽竇融說起過公孫述要茶館約他暢聊,估計公孫述與虛至清因畫舫被炸一事,正躲在樓上偷覷觀望。此時竇友聽見郭弘在喊他:“公卿,就是這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