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碩鼠”點頭道，從身後的架子上取來卷絲帛，遞給輿，“我先前所說的朝堂情況，及剛才所述的王莽新政都寫在了這卷竹簡之上，右賢王盡可以取去，與大單於商之！”右賢王接過絲帛，翻閱著，點頭道：“先生，考慮果真周到！本王佩服！不過還有一事，是大單於讓本王要弄清楚的！”“什麼事？”“碩鼠”疑惑道。“大新的軍備究竟是變得更強了還是削弱了？”輿焦急地問。“大新繼承了大漢的軍製、軍隊、軍械，隻是改了各級的長官的官名而已，實際軍隊的部署與前漢相仿！”“碩鼠”答道。右賢王點了點頭，又問：“有一天咱們率軍南下，若能知大新的關隘、村鎮、山川、河流、礦藏、風俗就好了！”“上次爾等進入丞相府偷盜輿圖已被發現，現在若想故伎重演，他們早有防範，這不是自投羅網了嗎？”“碩鼠”搖頭道。“那先生的意思是，此事辦不成了？”右賢王嘆了口氣。“那倒也不是！”“碩鼠”眼珠一轉，道，“據老夫所知，‘玉珍坊’胡商曹章以編纂《工略》為名，請來了元士董永，組織起了‘常安十六匠’描繪各自領域的分布圖，比如《天下絲織圖》、《天下藥材圖》，而他們繪製用的圖正是成於前漢的元延末、綏和初的全國輿圖，又名《建製圖》……”“這麼說全國輿圖是在曹章手裡了？”右賢王有點興奮。“正是！”逯並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右賢王點頭道，“今日有二名勇士隨本王一起出了館驛，恰好讓他們去助曹章一臂之力，先生可知他此刻身在何處……”逯並笑而不答，此時從屏風後響起來了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秦嶺大峪口渦村！”“先生，怎麼回事？”右賢王吃了一驚，隻見從屏風之後，緩緩走出一人，此人正是左骨秩候蘇。右賢王詫異道：“國師，你不是在西域嗎？”“不錯！我是奉命先去了車師國、烏茲等國，共謀反新。”左骨秩候答道，“然後本侯又沿著絲綢古道趕往京師，恰好遇到了中行檜，便托他將那銅管呈遞給您！”“難怪本王納悶中行檜怎會得到國師的親筆信！”右賢王道。“現在一切皆按照計劃在行事！”左骨秩候道，“曹章已將那些匠人統統關在了一個秘密地方。而那些圖譜也已繪製完成。”“曹章原來也是咱們的人？”右賢王詫異道。左骨秩候“恩”了一聲，續道：“此刻隻待阿舞將那些圖譜和前後鍾官的工人帶回草原！咱們大功告成！”“國師果然是神通廣大啊！”右賢王贊道。“不是本侯厲害！”左骨秩候搖頭道，“這次功勞要歸於楊舞才對！她才是真正的策劃者、組織者！”“楊舞？乃是何許人也？”右賢王疑惑道。“她乃是左賢王與楊艷艷的私生女。楊艷艷憑借她多年在玉珍坊裡學來的手藝，她也開了一家鋪子，叫做楊氏香鋪。楊艷艷死後，楊舞獨自經營著這間鋪子，她憑借賣香料身份的掩護，已與京師五十餘家官宦的家眷有所接觸，從他們嘴中打聽到很多有用的消息，又通過這些關係，建立了一個情報之網。”左骨秩候續道，“這次《工略》能編撰成功，玉珍坊的曹章自然功不可沒，但也離不開楊舞在幕後絞盡腦汁。”“不愧是草原的好兒女！咱有了這份輿圖，不，是《建製圖》，他日破關南下，必可橫掃大新！”輿從自己的腰間摘下一塊令牌，上麵刻著一隻鐵血飛鷹，遞了過去，“國師，就麻煩您將此令牌交給中行檜，見此令牌如見本王，讓他聽您的吩咐，按計行事！”左骨秩候“嘿嘿”笑了兩聲，卻並未接過，“碩鼠”會意，拱手道：“王爺！您還以為國師會和你們使團分開不見嗎？”“你是說國師欲和本王一起回館驛？”右賢王狐疑道。“碩鼠”點了點頭，輿恍然道：“原來國師和本王一起坐轎子回去啊？哈哈哈！”“碩鼠”點頭道：“在下已備好了一頂轎子，送兩位回去，隻是要兩位屈尊，擠作一處！”“這又何妨？”右賢王笑道，“國師能和本王坐在一頂轎子裡，那是再好也不過了！”隻見左骨秩候微微點了點頭，右賢王鬆了一口氣，便將“鐵血飛鷹”令牌遞給了“碩鼠”。“碩鼠”接過令牌瞅了一眼，將令牌藏入懷裡。右賢王又舉起酒杯敬了“碩鼠”，隨即一仰脖子將馬奶酒喝個精光，又將那記載朝局及新政的絲帛揣入懷中，起身與他告辭，隨即他與左骨秩候一先一後走向竹軒門口，左骨秩候走到門口，又回過頭對“碩鼠”道，“老夫差點忘了一件事，讓楊舞盡快帶著金銀器、銅錢、玉器的工藝圖來見為師。此事還請先生暗中配合他，有勞了！”“國師客氣了！”“碩鼠”道，“咱們皆在同一條船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隻有劈波斬浪，大家夥才有好果子吃！”右賢王、左骨秩候跟著家監來到偏房，那裡早已擺放著一頂與先前迎右賢王出館驛的轎子，尺寸大小都相同的另一頂轎子，足可以假亂真。旁邊站著四人，衣著也與先前抬轎之力夫相仿，輿、蘇先後坐進了轎子，四人立刻抬了起來，隨著家監來到門口，家監停步打開宅邸後門，向外瞅了瞅，見沒有人，用手一招，四人跨過門檻，快步地走出了宅邸，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處。孔仁一行八人聞言後，急急忙忙往縛馬之處奔去，可是他們的馬匹卻不知怎地少了四匹，興許被賊人偷偷牽走了。孔仁隻得下令四名書佐步行回府，他與竇友、郭弘、何並四人翻身上馬，一揚馬鞭，馬兒便朝著城南官道疾馳而去。等四人趕到安門，詢問守城士卒可曾看到一臺頂端綴著孔雀翎的轎子，城門守衛搖著頭都說，沒有見過。他們又問，有沒有看到有人騎著快馬奔進城來？士卒又搖了搖頭。四人無奈，隻得前往館驛，來個守株待兔。四人一頓緊趕慢趕來到館驛門口，找來暗哨詢問，才知大概四分之一時辰前，有一頂轎子在館驛門口停下片刻。竇友忙問暗哨，那轎子的頂端是否綴著孔雀翎？暗哨點了點頭。竇友又問，是不是也是八人抬著轎子？暗哨搖頭道，隻有四人抬著轎子！竇友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來不及細想，他再問，那頂轎子送完人後，又朝哪個方向而去？暗哨告知乃是朝北而去。四人聞言之後，沿著章臺街一路向北搜索，卻也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正如竇友所疑惑的，那頂將右賢王抬回館驛的轎子很可能並非原先的那頂了。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原先那臺頂端綴著孔雀翎的幕車裡，除了右賢王外，還有二名匈奴勇士也擠在一起，偷偷出了館驛，他們這是要去協助“玉珍坊”坊主曹章的。孔仁四人一無所獲，隻得先回五威司命府。回府之後，竇友將訊問唐旭的供詞歸入訊問筆錄，及竇靜繪製的那副山寨圖，呈遞給了司命陳崇。陳崇仔細翻閱著，又聽取了竇友的詳細稟告，眉毛不禁皺了起來，思忖片刻之後，按鈴召喚孔仁、何並前來。等兩人進屋之後，陳崇吩咐著：“此次去大峪村，由孔司命牽頭，竇友、何並協助，多帶人手，想方設法救出那些匠人，務必將曹章等奸人繩之以法。”三人允諾之後，陳崇簽發緝捕曹章、搜尋匠人的協查文牒交給孔仁，孔仁將公函裝入公文袋裡，轉身離去。竇友喊上從史高豐一同前往，孔仁又點了十名軍士隨行。眾人各自回房準備行李，找書苑 www．zhaoshuｙuａn.cｏm 脫下官袍，換上便裝，竇友在便裝裡襯上軟甲，又帶了一柄叫“青鋒”的短劍，此劍乃是當年青龍堂副堂主浩商遺留之物，削鐵如泥，以防不測。收拾完畢之後，眾人皆身著便衣，從馬廄裡牽出坐騎，翻身上馬，直奔終南山而去。終南山即秦嶺的北坡有七十三條山嶺、七十二個峪，也就是七十二條河穀，七十二條河流。每條山脊、每條河流都有著沒法抗拒的誘惑力。緊鄰常安縣有十六個峪口，分別為庫峪、大峪、白道峪、小峪、土門峪、蛟峪、太峪、石砭峪、天子峪、抱龍峪、子午峪、白石峪、皇峪、灃峪、祥峪、高冠峪。大峪乃是“常安十六峪”之中與天子峪、扯袍峪、抱龍峪齊名的一處峪口，屬於秦楚古道“義穀道”的北段，又稱大義穀。大峪位於引縣附近，東臨扯袍峪、西接白道峪，是一條南北走向的秦嶺峪道。一行人趕到引縣，將協查文牒交給縣宰，必要時請縣宰派縣卒增援。隨後眾人從白道峪登頂嘉午臺，這段山路坡度較為緩和。嘉午臺峰巒疊嶂，秀壁奇巖，岱頂海拔近六百丈，人稱“小華山”。嘉午臺西側有左轉溝，蒼鬆翠柏、茅棚雲集，乃是修行隱居之地。繞過左轉溝，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這意味著快到達大峪的峪口了。前麵就是大峪村，此時天色漸暗，周圍皆是高山和密林，更襯托出深山古村的幽靜而又古樸。三人找了一獵戶家寄宿，孔仁取出一枚大泉遞給了獵戶，獵戶姓鄭名鼠兒，久居於此，感激地接過銅錢後，便給眾人收拾了數間屋子，孔仁、何並住一間，竇友、高豐合住一間，其餘軍士分住三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