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並又問:“可這樣也太危險了,後來工匠們自相殘殺,曹章一開始卻不聞不問,若他被吳琮給殺死了咋辦呢?”孔仁沉吟未語,竇友卻道:“曹章心狠手辣,陽成續雖為他蓋了那幢小樓,但此刻曹章更需要他將眾人消息透露給自己。而且後院裡的形勢發生地太快,超出了曹章的預料,所以他當時還未反應過來呢。不過最後他不是將陽成續給放出去了嗎?”何並聞言,若有所思,沉默不語。高豐道:“可曹章又是被誰救走的呢?難道還有其他勢力也參與進了此案嗎?”竇友點頭道:“曹章被誰救走,我不敢臆測,不過有沒有其他勢力插手此事,我倒是覺得有這個可能,比如說,那個救出竇靜的黑衣人,他早就洞悉了曹章及他背後指使者的圖謀,此人伸出指頭稍稍一撥,整潭水就被攪動了,發生了戲劇性得轉變,讓咱們從迷霧之中看透了真相,最終到此案告破,可以說皆由竇靜被救出來那一刻開始的!”孔仁點頭道:“看來那個黑衣人及其背後的勢力也是一股巨大的神秘力量。為今之計,咱們兵分三路:何並負責尋找前後鍾官府的那些工人去處;公卿、高豐負責查找曹章、楊舞及工藝圖;老夫負責尋找陽成續、王次。還有這案卷卷宗也由公卿來撰寫。還有一點,老夫差點忘了,那十具工匠的屍首埋在了何處?”竇友答道:“已經問過了丁緩、韓仁,屍首埋在了西首山脊的那塊大巖石底下”孔仁當即遣竇友率人趕回左轉溝,挖掘出屍體,並帶回村裡來。竇友率人連夜趕去左轉溝,在西首山脊的那塊大巖石底下找到了那十具屍體,果然如孔仁推斷那般,漆匠胡青是被惡犬咬死,身上多處咬傷,臉部也有不少咬痕,死的慘不忍睹,金銀匠耿鮪是被溺死的,鼻竇嘴裡有水草泥沙、胸腔、腹中有水漬,右手食指尖少了半塊指甲,左邊的門牙被磕了大半個;銅匠諸嶽身上並無傷痕,但眼白上翻、瞳孔充血、嘴巴大張,應該是被蒙住口鼻窒息而死;鐵匠童威、車匠馬鈞均是被匕首刺死,童威被一刀刺中胸腔,馬鈞則胸腔、腹部、腰部有多處傷口;玉匠樓須身材瘦小,脖子上有一道青紫色的勒痕,眼白上翻,瞳孔放大、嘴巴大張,舌頭吐出,雙手上屈,腳上隻有一隻鞋,此人應該是被衣帶勒死,掙紮中掉了一隻鞋;樂匠師後脖子上仰著,頭頸骨被扭斷,死狀與樓須相似,應該是被樓船匠吳琮用胳臂擰斷了脖子而死,想必死得時候拚命掙紮著兩腳亂蹬,直到噎氣;瓷匠漢離昧、彩畫匠樊長的頭部、胸口、腹部、手臂、腿上都有大小傷口,臉都被抓破,手臂上還有牙齒咬痕、指甲抓痕,兩人的牙齒、手指甲裡都有血漬,看來是互相廝鬥而死,隻是不知兩人怎麼會突然反目成仇,相互殘害;最後就是造船匠吳琮,他身上到處都是傷口,臉部、手臂、大腿上有淤傷,似乎從高處摔下來造成的,胸部、腹部、腦袋也有傷,不過致命傷有兩處,一處是後腦勺上似乎被鈍器重擊過,另一處則是頸椎骨斷裂,似乎是從高處摔下來所致的,看來正如木匠丁緩所述,當時吳琮像瘋了一般,要沖上樓來,襲擊他和韓仁,被丁緩居高臨下用博山架劈頭蓋腦地砸在了他的後腦勺處,隻聽“哇啊”一聲慘叫,吳琮滾下樓去,腦袋先著地,擰斷了頸椎骨,一聲悶哼後就此不動了。看來孔仁的懷疑沒有錯,樓匠陽成續果然沒死,他真的是內奸嗎?隻是不知他又去了哪裡。竇友將屍首勘驗完畢之後,又去那座宅院前廳,點亮了油燈,伏案在驗屍格目中,詳細描述了眾人的傷口、死狀、死因,等到忙碌完之後,夜色已經消散,東方天空中露出了魚肚白,拂曉已臨。這才丟掉毛筆,將格目上的墨跡吹乾,折起來藏入懷裡,吹熄油燈,走出房間,喊醒隨行衙役,一起將十具屍體依次從庭院裡搬出來,置於背之上,用繩索縛好,將院門關上。衙役們隨著竇友,牽著馱著屍首的馬匹,緩緩在山間棧道上前行,走了一個上午才回到大峪村。此時孔仁何並等人早已收拾好行李,在曹宅前翹首以盼呢。見竇友率領眾人馱著屍首歸來,大喜過望,也親自驗看了下屍體,又看了竇友交上來的驗屍格目,臉上才露出了一絲笑意。孔仁知道竇友一夜未眠,原本想讓他休息一夜,翌日再回京師。可竇友卻說事不宜遲,畢竟前後鍾官的石顯兒、王哈兒等人還下落不明,得早日趕回京師搜尋曹章管家周明等賊人。孔仁拗不過竇友,也覺得公卿此言甚是有理,隻得令人用馬車載著韓仁、丁緩和那十具工匠的屍首,與竇友、何並、高豐及親隨軍士離了大峪村,踏上回京的官道。新嘉辟王安揣著那枚禦賜令牌,率領著羽林郎來到納言府,詢問羲和魯匡為啥要貪墨本宮的月俸,一開始魯匡還兀自嘴硬,仗著背後靠山乃是大司馬王尋,混不把新嘉辟放在眼裡。直到王安讓羽林郎將他給綁了,假裝要砍了他的腦袋,迫於死亡的威脅,羲和魯匡這才嘴鬆了,將貪墨王安月俸的詳情說了出來:“按照皇室慣例,皇子月俸每月為而二百石,每逢發放之際,我等都會克扣三殿下一百八十石……”二百石變成二十石?在場眾人都是聽得不禁心頭暗罵道:魯匡這家夥可真是狠啊!此時隻見魯匡滿臉乞求,奢望地望著王安求道:“殿下,下官說完了,還請饒在下一命啊!”王安冷冷道:“把貪墨本宮月俸之人的名單寫出來!”“下官這就去寫!”魯匡求饒道,“還請殿下將綁縛在下的繩索給鬆一鬆!”王安揮了一下手,身旁的羽林郎上前給魯匡鬆了綁。“下官這就去取來!”魯匡一邊允諾著,一邊趕緊跑進府衙,來到他辦公的室內,打開密格,取出秘密簿冊來,翻閱了一陣,找到了其中一張寫滿了人名的絲帛來,抽了出來,捏在手裡,朝室外跑去。王安從魯匡手裡接過那張上麵寫滿了名字的絲帛,皺著眉細細瞧著,上麵用隸書寫著十幾個名字,有些還是朝中有名的大臣。他搖了搖頭,又對魯匡說:“在這些名字下麵簽上你的大名!”“這……”魯匡猶豫著,不過他看到王安冷冷的眼神和他身後的羽林郎後,脖子一哆嗦,趕緊簽上了他的名字。王安拿著這張絲帛,來到壽成室覲見父皇,卻被譚喜攔住了,說皇帝在休息。於是他將絲帛遞給了譚喜,又將事情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譚喜皺著眉盯著絲帛上的名字看了幾遍,聽完王安的話之後,他自然明白王安的意思,點頭道:“咱家聽清楚了,還請殿下放心,咱家會一五一十地稟告給陛下的!”“如此甚好!”王安拱了拱手,隨後離開壽成室回府,三日之後,納言府羲和魯匡便率人拉了五輛大車來到新嘉辟府門之前,車上裝載著數十個麻袋,麻袋裡裝滿了銅錢。看著納言府的衙役扛著麻袋,來回進出公爵府,王安搖著頭,家丞老淚縱橫道:“這些年被貪墨的俸祿,總算是完璧歸趙了!”王安問側立於馬車邊的魯匡:“這些錢是你們納言府的?”“不是!”魯匡搖頭道,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是從那張名單上簽字之人家裡抄來的。”“你家有沒有被抄呢?”王安陰惻惻問道。“這……”魯匡用手擦著額頭汗,“在下管教不嚴……”王安打斷了他的話:“這不是管教不嚴,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來啊!”數名羽林郎從府中奔出,跑到王安麵前站定:“殿下!”“爾等即刻跟著他……”王安指著魯匡,“去他府邸,抄了他的家,不得有誤!”“諾!”羽林郎們應允著,說完之後,就架著羲和魯匡而去,隻聽魯匡喊道:“殿下,你真要將事情做絕嗎?”王安“嘿嘿”一笑,吩咐眾羽林郎道:“本宮倒是忘了,諸位查抄完羲和府邸之後,再將羲和杖責八十!不得有誤!”“諾!”眾人應諾,卻聽見魯匡咒罵之聲:“王安!你此殘酷,不會有好下場的!”京師很大,有常住人口數百萬,但有時候,京師又很小,王安抄了魯匡家,杖責魯匡八十之事很快就傳遍了京師官場,京師的權貴們,都不由得暗暗吃驚,誰曾想這個平日裡癡傻的皇三子,下起手來竟然如此不留情麵?要知道羲和魯匡可是大司馬王尋的親家,而且他又是太子王臨的人,與國師公劉歆交情也不錯。這樣深厚的背景,王安也敢惹,這份狠辣也不遑他父皇了!當然,更讓權貴們在意的,還是皇帝賞賜給王安的令牌與羽林郎的事情。這其中有太多值得讓人深思的東西!畢竟,那塊令牌和羽林郎,皇帝可是連太子也沒有給過!一時間,許多朝廷大員都不禁猜測起來,莫非皇帝開始青睞起三皇子王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