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大臣奏疏(1 / 1)

張銳前腳從仁壽宮裡出來,後腳就派了人往朱厚照跟前,將遭遇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朱厚照隻說了一聲“知道了”,然後就撂開沒管過。   他現在壓根兒就不在乎仁壽宮裡的那位想什麼。   畢竟京官們如雪花般的奏疏,已經快把乾清宮給淹沒了。   隨侍禦前的朱厚熜,看著那些多如牛毛的奏疏,眼睛都快直了。   他現在對於皇兄強行讓自己鍛煉的事情,完全沒有了任何抵製心態。   沒有一個強健體魄,想要應付這些奏疏,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朱厚熜算是知道為什麼歷朝歷代的皇帝短命的那麼多。   全是被累的。   這要是一封封看完,怕是幾天幾夜都不用出乾清宮了。   朱厚照自然不會全都看完。   他讓司禮監太監把奏疏全都進行分類,揀重要的那麼幾本放在案桌上,風憲官及地方官的奏疏放在另一邊。   剩下一大批無用垃圾,則隨意丟在兩旁。   朱厚照將那幾堆摞地有一人多高的垃圾,全部丟給司禮監去批紅。   統一回復“知道了”。   這大概是朱厚照復生以來,最忙碌的一天。   乾清宮不停有太監進出。   不是稟告有朝臣乞求麵聖,就是有奏疏的傳遞。   朱厚照誰都沒見,淡定地批閱奏疏。   眼見著終於把事兒都處理完了,他捧著茶,樂嗬嗬地看著司禮監苦逼地奮筆疾書。   雖然隻有三個字,但卻要重復好幾百遍。   朱厚照想起了五百年後的自己,也曾因抄寫錯誤,被老師這麼罰。   當時他一邊在心裡痛罵,一邊乖乖寫了好幾頁。   朱厚照現在體會到了當時老師的心情。   太爽了。   這就是我吃過的苦,也得讓你也吃一遍。   想到過幾日,各地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奏疏送往乾清宮。   司禮監還得忙活上好一段日子。   朱厚照的心情就更好了。   那些垃圾,朱厚照隻看了第一本,就知道自己完全必要繼續看下去了。   全是在指責他不應開放藩禁,授予興府世子官職的。   現在日精門大火,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是上天的警示,告訴天子,不可違背天意。   他們要求朱厚照收回給予朱厚熜的官職,同時允諾不再對藩禁進行開放。   總而言之,一切照舊即可,天子垂拱而治,乃真正法器。   其中夾雜了一些消息靈通者,指責天子不應小題大做,借著日精門起火一事,在宮中展開暴虐之行。   宮人皆為苦命人,天子仁慈,怎可對他們有惡行?!   若是處置稍有不慎,激起宮變,屆時又當如何收場?   宮中豈非又要血流成河?   宮人的命,也是命啊!   朱厚照仔細看了看落款,把人名默默記在心裡。   說得很好,下次不用說了。   華燈初上,司禮監太監全員出動,也隻消耗了一小半垃圾。   朱厚照本著可持續性發展,好心地給他們放了假,今夜換人值守。   朱厚熜是要回未央宮陪邵太貴妃用完晚膳後,再出宮回自己府邸的。   臨走前,他踟躕著要不要開口。   朱厚照看的好笑,“你我為手足,有什麼話,直說就好。”   朱厚熜眉頭皺地很緊。   “皇兄……要不,將我的官職收回去吧?”   朱厚熜承認,自己是起了退縮之心。   他安慰自己,這是不想看見皇兄為難,並非是害怕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朱厚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王弟,你沒有兄長,朕沒有弟弟。朕一直以為,你我正好互補上了。”   “朕是拿你當親弟弟來對待的。沒有兄長給弟弟的東西,再收回去的道理。”   朱厚熜臉漲得通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當即單膝下跪,朝朱厚照行了個軍禮。   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乾清宮。   既然皇兄已經這樣說了,那自己也不該作小女兒之態。   要相信皇兄,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朱厚照的處理方式也很簡單。   穀大用當天就已經把消息散出去了。   京官們前腳剛上奏疏,指責天子無道,後腳就收到今日之災,可能是朝臣所為的消息。   但凡上了奏疏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想裝病。   萬一被天子認為,是自己安排的,那就不是去官丟爵的事了。   是直接九族消消樂。   串聯內廷,勾結宮中,往大裡說,就是其心不軌,劍指天子。   不想謀反,和宮中互通有無,是幾個意思?   隻一人,肯定成不了大事。   肯定有同謀!   幾個?   不老實交代,全家連坐。   若這消息是天子親口說的,京官還能為自己辯駁一二。   甚至還能從刁鉆的角度,對天子進行指責。   可消息來源成謎,誰都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根本無法溯源。   就隻能,莫須有。   一時間,京師如宮中一般,集體風聲鶴唳。   朝議因朱厚照懶得視朝,以龍體未愈為名,暫且停了。   但班還是要上的。   彼此見麵就非常尷尬。   誰知道會不會因為和同僚多說一個字,就引來滅門之禍。   閉口不言,成了此時京師衙門的風氣。   一時之間都清凈許多,辦事效率也提高不少。   就在言官擼袖子,決定針對這個來歷不明的消息進行抨擊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朱厚照又一次下了先手。   “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一封《罪己詔》,開頭直接八個大字,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不用你們罵我,我先自己認個錯行不行?   詔書全篇沒提日精門,也沒說對朱厚熜的處置,隻說自己先前犯下種種錯誤,如今在諸位閣老的諄諄教導下,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嚴重性。   在此,本天子誠懇地向曾經因自己而受過傷的臣子,以及天下百姓道歉。   從今往後,朕一定三思而後行,不再犯錯,立誌做一個聖明天子。   全篇發自肺腑,感人至深,打動了朝野內外。   但言官們覺得不對,日精門的事呢?興府世子的事呢?   怎麼沒提?!   這不行!   得上書,得把唾沫星子噴天子臉上去!   不然怎麼對得起自己這身官袍!   楊廷和冷冷地朝言官看了一眼,把那封讓自己簽名的奏疏扔在他身上。   “還沒鬧夠嗎?”   “江彬和錢寧還關在獄中沒出來呢!”   “若陛下真的下旨將兩人放了,你們打算去乾清宮逼宮嗎?”   “真以為陛下性子好,不忍心大開殺戒?”   “梃杖也是打死過人的!”   “差不多得了,陛下已經給了臺階,別給臉不要臉。”   言官冷汗潺潺,頓時大悟,對著楊廷和一拜再拜。   朱厚照籠著袖子,在乾清宮的龍椅上歪著身子瞇著眼,看著還在忙碌的司禮監太監們。   總算是安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