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壽皇太後氣勢洶洶地沖到乾清宮,向自己兒子,當今天子,興師問罪。 不過沒能進的來。 因為朱厚照正在和諸位閣老、毛澄,一起討論已經定下吉日吉時的開棺驗親之事。 這是前朝政事商議,張太後不得入內。 無論張太後如何軟硬兼施,來接待的陳敬都不曾透露半分,隻恭敬地將她請去偏殿等候。 張太後無奈,隻得在偏殿等候。 眼見日頭過了正午,又到了西邊兒,乾清宮內還是不見動靜。 張太後初來時的怒氣,一點點被磨平下去。 左等右等,總算等到朝臣自乾清宮裡出來。 張太後立刻就要往正殿內沖,又被裡麵出來的蘇進攔下。 蘇進微弓著腰,臉上堆滿了諂媚。 “太後,方才皇後來了,正在裡頭同陛下訴苦呢。” 張太後冷笑,“她有什麼好訴苦的?難道媳婦還能越過我這做母親的?給我閃開!” 蘇進麻溜兒地側過身,畢恭畢敬地遙送太後。 夏皇後正在殿內與朱厚照哭訴,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不可憐。 朱厚照溫言安慰了許久,又允諾必定會處置壽寧侯府上下。 卻聽張太後揚聲道:“我看誰敢動壽寧侯!” 夏皇後一愣,哭都不哭了,怒火直沖腦門,眼睛布滿血絲。 張夏氏小產的事,是朱厚熜差人報於中宮的。 他倒不是想邀功,隻是想著張夏氏乃皇後之妹,感情頗深,怕皇後惦記。 夏皇後得知後,直接氣暈過去。 醒來後,立刻讓自己的二哥,慶陽伯夏臣入宮。 這是坤寧宮的服侍宮人們,第一次看到好脾氣的皇後發怒。 瘦弱的身板,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將個大花瓶舉起來,直接砸向慶陽伯。 索性慶陽伯躲得快,不然當場就得破頭流血。 即便如此,砸在地上飛起的花瓶碎片,也割傷了他的臉。 夏臣不敢顧忌流血的傷口,跪在地上請罪。 他還沒離府的時候,張夏氏和外甥已經到了。 從外甥口中獲知今日張宗說的無理取鬧,夏臣氣得當即要帶著府內上下,直奔壽寧侯府討個公道。 還是慶陽伯夫人勸住了他,讓他先入宮,向皇後討個主意。 這口氣,慶陽伯府是咽不下去的! “討主意?這個時候知道來找我了?早先時候乾什麼去了?” 夏皇後氣得發抖,就連夏臣都沒見過妹妹這麼生氣的時候。 她一直都是好性兒。 夏臣也後悔得很,要知道三妹妹在壽寧侯府被如此磋磨,上回來娘家時,無論如何都不會將她放回去。 夏皇後不停踱步。 “虎毒還不食子呢!張宗說不知道三妹妹身懷六甲了嗎?還敢動手打她?” “不!就算不知道,也不能打!” “好好好,今日是你壽寧侯府欺人太甚!休要怪我不顧臉麵!” 夏皇後讓宮人們服侍自己更衣,又冷冷地對夏臣道:“二哥哥且回去,準備三妹妹的和離之事。” 夏臣一驚,趕忙勸道:“皇後請三思!和離豈能輕言?” 夏皇後沒忍住,直接一腳把夏臣踹倒在地。 “都這樣了,你還不讓三妹妹和離。是不是非要她死,你才高興?!” 夏臣趕緊辯解:“非也!臣乃是怕府中女眷,會因此受人非議……” 夏皇後平靜了下來,淡淡地問著兄長。 “所以就要三妹妹做出犧牲,讓她被壽寧侯府磋磨死,是嗎?” “為了其他人,二哥哥寧願讓三妹妹去死,是嗎?” “我告訴你!今日就是我跪死在陛下跟前,就是讓三妹妹入宮,我們姐妹同侍一夫,也不會看著她繼續在那個魔窟中過日子!” “名聲?名聲比你自己妹妹的性命還重要嗎?啊?!” “給我滾回慶陽伯府去!什麼時候反省夠了,什麼時候出門。” “你現在身上的官職,我會請陛下全都收回。你就在府裡,好生給我想明白了!” 夏臣震驚了。 這還是自己那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舉止有度,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妹妹嗎? 見夏臣愣在那兒,夏皇後煩躁地怒喊:“還不快滾!” 隨後理都沒理發愣的夏臣,帶著宮人們聲勢浩大地去見天子。 去的路上,夏皇後仔細回憶著。 這些日子,她在邵太貴妃身邊“侍疾”,倒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麵色紅潤的邵太貴妃曾問她:“皇後是真覺得我病了嗎?” 夏皇後老實回答:“長輩說有病,晚輩自當侍疾。” 邵太貴妃摩挲著她的手,輕笑了一聲。 “真是個實誠孩子。” 仿佛是預先在調教朱厚熜的妻子,邵太貴妃將自己數十年的宮中經驗,潤物細無聲般教給了夏皇後。 夏皇後一時學不會,卻也記在心裡。 到了乾清宮前,她已經想好自己該如何做了。 夏皇後讓宮人們留在穿堂,避開閣臣,獨自等待。 朱厚照有耳報神,一早就知道張太後和夏皇後到了,他磨著臣子不讓人走,也是不想那麼早見張太後。 不過皇後到了,他知道是為了什麼,沒必要繼續磨下去。 雖然從夏皇後嘴裡,又把事情重新聽了一遍,朱厚照還是覺得這件事非常炸裂。 當然,他知道接下來會有更炸裂的。 張太後麵如冰霜,進來的時候,發現不僅兒子,就連媳婦都沒給自己行禮的意思。 反了……反了! 一個個的,都不把她放在眼裡了! 張太後冷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怎麼?要認新母親了,所以就可以對我這個嫡母不敬了是嗎?” 夏皇後在朱厚照發作前,站起身來,擋在天子麵前。 朱厚照看著麵前瘦弱背影,麵露詫異。 皇後……? “太後此言差矣。母不慈,則子不孝。太後落得今日這般田地,何以怨懟奴家與陛下?” “是太後一力庇護壽寧、建昌,致使他們為禍京師。是太後想學武後,牝雞司晨,才會母子不和,惟家之索!” 朱厚照聽到前麵的時候,還心覺震撼,覺得皇後今日不同往昔,邵太貴妃調教得當。 等聽完夏皇後的言論,他的麵色逐漸嚴肅,難看起來。 朱厚照現在對於皇位看得很淡。 能者居之。 隻要比他朱厚照強,能帶領大明這艘破破爛爛的小船,抵禦海上狂風巨浪,皇位他可以雙手奉上。 可張太後? 朱厚照對母親的了解還是挺深刻的。 一個伏弟魔,不可能做到他心中所想。 不出一年就能亡國的貨色。 朱厚照的聲音讓張太後如墜冰窟。 “太後,皇後所言,可是真的?” 張太後露出驚慌之色。 “不……不!我沒有這麼想過!是皇後栽贓誣陷!皇後不孝!我……我要去奉先殿將此事稟告列祖列宗!” “皇兒何以見我被謗訕?還不快快休了這妖婦!” 朱厚照沒理會瘋癲狀的張太後,沉聲道:“皇後,將此間情形一一道來,不許遺漏!” 夏皇後側身行禮,“諾!”
第三十一章 母不慈則子不孝(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