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第1次禦前會議(1 / 1)

乾清宮內很是忙碌。   朱厚照令太監們,將奏疏搬去別處,又搬來了桌椅,自己也換了一身衣服。   照舊在上首落座。   身為領辦新設府衙的鎮國公朱壽,當然是坐在首位,毋庸置疑。   但其他人,倒是有些不自在。   他們彼此身份不同,關係也談不上多好,如今卻要在同桌落座,共同商討國是。   難免有些尷尬。   這種尷尬,在文華殿時,已經有了,隻是大家都不約而同淡化了它。   現在卻避無可避。   朱厚照招呼他們在各自位置上落座。   又對嚴嵩道:“今日嚴卿先將勛戚商稅改製的想法提一下,記錄之事,由楊卿來做。”   嚴嵩立刻停下鋪紙提筆,交由身邊的楊慎。   兩人動作間,不免有所觸碰。   同時抬眼相望,其中心照不宣之意了然於心。   嚴嵩正欲起身,被朱厚照攔下。   “此乃新府衙第一次會議,非禦前奏對,不必拘束。”   陳敬此時領著諸多小太監入內,為每個人奉上一碗茶。   而後悄聲領人退於殿外。   朱厚照啜了一口茶。   “此乃國是機密會議,不宜有外人,往後都是如此。”   楊慎麵上一鬆,舔筆的動作都輕快不少。   陛下與過去不同。   這是絕了閹宦參與機要的路子,輕監宦而重賢臣。   嚴嵩並未在意這些。   於他而言,不過是少了打點宮內監宦的銀子。   如今家產本就不豐,省下來的這筆錢,可以再去結交旁的。   實惠事。   “陛下,臣入戶部後,正逢年末清點。恰好對去歲的各課國稅,略有涉及,是以鬥膽,向陛下提出革商稅一事。”   如果說,當初嚴嵩提出這個想法,不過是為自己博個前程。   那在進入戶部後,他是真真切切地,想要做好這件事。   “是歲,天下共有口六千六十萬六千二百二十口。所收田賦,為二千二百一十六萬七千三百七十六石九鬥八升一合四勺五撮五圭三粟三粒七微。”   “各受災地,減免糧一百四十八萬七千一十五石五鬥四升五合五勺七撮二圭。”   “一鬥米,可供青壯男子食半月左右。”   “以此計算,去歲田賦尚不夠天下百姓果腹。野有餓莩,恐為民間常態。”   “而廟堂一直苦於勛戚賜田,又不納田賦。皇明的荒地已被開墾得差不多了,百姓無地可耕,便無糧可納。”   “是以,各地隱戶、流民,屢禁不止。占山林稱霸,以打家劫舍為生,地方良民叫苦連天。”   “臣以為,節流不如開源。勛戚乞請之事,往後應當禁止。已賜之田,收回不甚妥當,納稅賦,亦有違《祖訓》。”   “不若從商稅入手。勛戚商鋪遍設皇明各處,在地方上也因特權,而被百姓詬病。”   “若能革當今之商稅法,以爵位定稅,以商鋪收支多寡定稅。興許能為國庫積攢些許,以備不時之需。”   嚴嵩又朝崔元、朱輔拱手。   “先前有賴崔駙馬與成國公拳拳愛國之心,帶頭獻產。今歲百姓,定能好過一些。”   “臣在此,替萬民謝過。”   言畢,起身一躬。   這頂高帽子,倒是戴得挺舒服。   崔元和朱輔同聲謙虛,都稱此乃天子點撥,自己不敢居功。   朱厚照耐心地等他們謙讓完,才出言提醒。   “嚴卿的意思已經說了,諸卿如何想,都議一議吧。”   崔元和朱輔當然是不太樂意的。   這是往他們身上割肉。   但並不傷及根本,割了也就割了。   他二人對國是商議,並不熟悉,又是謹小慎微的性子,前有楊一清擋著,自然紛紛讓楊公先說。   楊一清正色道:“嚴惟中所言有理。勛戚乞請之風過盛,非善事。往後需明文昭告,扼製此事。”   朱厚照點點頭,又看了眼行筆飛快的楊慎,收回目光。   “此事可矣。勛戚之田,雖為官田,卻也不為官所用。”   他又道:“我欲之後下一道中旨,革勛戚世襲之法。今日暫且說與諸卿聽一聽。”   “自坤寧宮起,國戚之爵位,往後隻需襲一人止。其餘勛戚承襲,自旨意頒布後,三代止。”   這件事,朱厚照已經和夏皇後通過氣了。   夏皇後全力支持,毫無異議。   先前因夏氏的事,她已經對夏臣非常失望,隻覺家中富貴到了極致,也不需再靠爵位過活。   難道家中那些田地,還真能傳至百孫不成?   又不是人人都是衍聖公孔氏。   邵太貴妃也無所謂。   她雖有家人,可幼年就被賣給了太監,由其一手撫養長大,後送入宮中采選得憲廟臨幸。   如今天子有意改國戚之製,出於對朱厚熜繼統的打算,更沒有反對的理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天子不做,等孫子長成後也會做。   不如讓天子做這個惡人。   崔元和朱輔對天子的這個決定非常驚訝。   這是以身作則了?   坤寧宮和未央宮那頭,都沒有反對嗎?   既然如此,那他二人,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了。   天子都對自己動刀子了,他們又算的了什麼?   朱輔這下,心思就更淡了。   他這把老骨頭沒了之後,最多到曾孫,成國公一係就算徹底結束。   戍邊的兒子,接不接回來,似乎也不重要了。   反正眼前的一切,即將成過眼雲煙。   崔元倒是更堅定了,要在朝中站穩,好為兒子打下基礎。   楊一清一直細心觀察著朱厚照的神情,不停地斟酌心中用詞。   朱厚照知道,有些話,他們是不敢說的,隻能由自己來講。   他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出心中盤桓已久的想法。   “勛戚於地方上,勾結地方官與小吏逃稅,由來已久。如今恐怕已是盤根錯節,難以分割。”   “今欲革商稅之法,首要的,就是找出如何破解此事的要點。若不能杜絕勛戚於地方勾結,則商稅改亦無用。”   說到這個,朱厚照就想沖到漢朝的皇陵,把漢元帝拖出來給打一頓。   遷豪族去修皇陵,這是多好的政策啊。   廢了乾嘛?   搞得自己現在都不好做。   簡直就是廢物!   果真是亂我家者,太子也!   這要是自己兒子,直接打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