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拆遷大戶(1 / 1)

一提到勛戚與地方勾連,崔元與朱輔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因為他們也都是身上不乾凈的那一掛。   其實並不像後世傳言那樣,大明朝還是收商稅的。   甚至商稅的覆蓋麵,還稱得上是較為全麵。   自飲食、果蔬、牲畜等百貨起,後又增設酒醋、市肆門攤、契稅、漁課等稅種。   洪武時期,太祖就定下三十稅一的稅法,由地方的稅課司征收。   不過太祖對商稅有些抵製,後將稅額較少的稅課司進行裁減,完不成指標的稅課司也不進行處罰。   如是自用之物,施行免稅。   可商稅就像皇明其他稅製一樣,亂七八糟的,看起來頗有章法,實則一團亂麻。   納稅款寶鈔、金銀並行,沒有相對統一的標準。   而且通常還會因藩地宗室的乞請,將地方稅課司的所得賜下。   朱厚照在開會前,仔細盤了盤賬。   一邊盤,一邊把自己大腿都給拍紅了。   嗯,用不著說漢元帝。   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爹送出去的,作為兒子沒法兒說。   可是從他手裡送出去的,也不少啊!   朱厚照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總是有官員苦口婆心地勸他,要禁止乞請之風。   自己仗著家大業大,親戚來打秋風,大手一揮就灑出去了。   回頭家裡有事需要用錢了,一摸口袋。   空了。   朱厚照氣得牙根癢癢,恨不能再死一回,看能不能穿到自己剛登基的時候。   然後把當時還是小不點的自己倒過來,抖一抖,看看腦子裡的水能倒出來多少。   果然凡事要聽勸。   如果自己早些就禁止越演越烈的乞請之風,這些年下來,能省多少錢啊。   不過亡羊補牢,未晚矣!   現在開始也一樣。   朱厚照本就有意改革商稅,隻是不知用什麼理由。   現在嚴嵩主動提及,由頭就有了,後麵也好開展下去。   商稅是肯定要改革的。   根據後世教給朱厚照的知識,大明朝時,已經出現了資本主義萌芽。   商業的繁榮,經濟的發展,都大有可為。   資本好不好,朱厚照認為弊大於利,沒有韁繩,它定然會掉過頭狠狠咬一口。   以農為本,先讓百姓吃上飯,吃飽飯。   再施行農商並進的政策,讓百姓富裕起來,年有餘產。   家中有錢財,不至為生計發愁,才會願意放孩子去官學上課,識字斷文。   從而,皇明才有無限的未來可言。   今日先拿勛戚試點,以頭部的力量,換取足夠多的資金,一點點地,朝著自己的目標靠攏。   朱厚照看了一圈,見無人說話,開始有點理解老師上課被迫點名,化解尷尬的做法。   你們不說話,我可點人了啊。   崔元兩隻手,藏在袖中,不停絞著。   最終還是看出朱厚照的不耐,硬著頭皮上了。   “陛下,臣以為,當以嚴刑重典,扼製此不正之風!”   起了話頭,後麵的再接起來,就容易多了。   崔元侃侃而談。   “勛戚無視法度,地方吏員貪婪無度。蓋因皇明之律法,對此間種種過於寬鬆。”   “若明令正典,讓勛戚、吏員對律法心生惶恐敬意。陛下所慮,迎刃而解。”   楊慎聞言,不屑地輕笑一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   登時尷尬起來。   楊慎也沒想到,自己的聲音會顯得那麼大。   他心知,自己今日不過是記錄,並無奏對之權。   是以立刻低頭,握著筆,老老實實地寫下剛才崔元說的話。   楊一清拱手道:“陛下,用重典,自然可以扼製。但凡事為長遠計。”   “今日可扼製,未必明日亦可行。律法為人所定,自然會有不周全的地方。”   “況重典嚴刑,乃效秦製,難免受人詬病,不甚妥當。”   楊一清的看法很簡單。   管的了一時,管不了一世。   總不能一直打補丁吧?   崔元微微蹙眉,低頭細思。   他剛才的奏對表現不算好,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也難怪楊慎會出聲嘲諷自己了。   崔元慢慢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細聽旁人的言論。   朱輔想到自己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就心煩意亂。   反正他家的爵位隻能傳到孫子輩兒,割肉就割肉吧。   朱輔整理了下心情,給出自己看法。   “崔駙馬之言,確有理。不過實際操辦起來,恐為難。”   “勛戚於地方盤桓已久,為地方一霸。官吏則是任期滿後,就調走。”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官吏亦有自己為難之處。若得罪勛戚,他們人微言輕,不說家破人亡,若上達天聽,更落不著好。”   “陛下自然可以派遣禦史巡按地方查辦不法勛戚,可一來一回,到底費時。”   “若遇到那等糊塗官判案,豈非更是白白浪費寒窗苦讀的年歲,既丟了官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叫陛下天威受損。”   朱輔道:“以臣之愚見,當嚴查勛戚府內家人子。”   “勛戚府內,多有管事下人,以勛戚旗號,招搖過市。當禁勛戚府內人開設商鋪,陛下中旨昭告天下後,但有犯者,統一收繳歸於官中公帑。”   朱厚照有些肅然起敬。   這是自己給自己挖坑,挖完了還自己往下跳。   完全不管不顧了。   不過朱厚照覺得,朱輔的想法,也未必行得通。   府內人不行,府外的難道也不行?   依附勛戚的佃戶呢?   他們一家子都靠勛戚賞飯吃,難道還能胳膊擰的過大腿?   朱厚照掀了掀眼皮,望著欲言又止的嚴嵩。   “嚴卿,此事是你提出來的。可有應對之法?”   嚴嵩自然想過。   甚至想法非常激進。   不過嚴嵩無所謂,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自己,怎麼戳自己脊梁骨。   隻要這個方法,天子采納就行。   “臣愚見,如成國公所言,勛戚於地方已久,對地方了如指掌。因此,便如崔駙馬所言的嚴刑重典,亦不能根治。”   “可,若是將勛戚從地方遷徙去別處呢?”   “蜀地的勛戚,遷往粵地。應天的勛戚,遷往京師。”   “人生地不熟,就容易生怯。心有怯意,便無法徹底施展拳腳。”   “此法乃漢治豪族之法,頗有成效。臣以為,皇明可效之。”   楊慎懸在紙上的筆,滴落墨汁,暈開一片。   所有人都望著正義凜然的嚴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