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聲清脆的敲擊出現在靳祿辰的腦門上，他好像陷入了夢境又好像穿越了時空還沒來的及整理這瑣碎的思緒母親又開口說話了。 　　“小辰乾什麼呢？叫你幫把手呢也沒聽見。算了，鍋裡燉著菜外婆年紀大了你記得關火，媽媽出去了哦。”說話的女人，穿著一件軍綠色的背心，時髦的外套係在她的腰間，下麵則套著一件大大的工裝褲和登山鞋。這便是祿辰的母親勞麗·梅瑞爾。 　　沒等靳祿辰反應勞麗已經離開，他也沒有挽留隻是貪婪的盡可能的觀察著這間屋子——房間中簡約卻不失體麵的裝潢，花園裡種類繁多的蔬果，柵欄前那條土路外大片的紅杉樹林在這裡遮天蔽日，對了還有他的寵物狗“多哥”那是一隻邊牧犬，正舔著他的腳踝，弄的他有些酥酥麻麻。外婆酣睡在門口的搖搖椅上，弟弟擺弄著他的玩具，鍋裡飄溢著他最愛吃的食物，許多年前的那個閑適午後的光景正如婉轉綿延在他的眼前，此刻他正沐浴在陽光之中卻又那麼刺眼。 　　莫名的情緒席卷著他的神經，是侵略入火的憤怒、是歧路徘徊的彷徨、是心餘力絀的無助。他終於想起了那些雨夜，看見了那個永遠回不去的家和父母激烈的爭吵，那是父親出任務的前夜，那也是所有事情發生的前夜。他已經記不清父母說了什麼，隻記的隔天拿著犧牲名單的專員和整晚哭泣的母親。 　　他想起了那些破碎的記憶，不顧專員的警告他們還是去到了美國，那是一個加州的小鎮。人工智能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警告已經在那裡形成了恐慌，去外婆家的公路上也時不時就能遇到軍隊的裝甲車。他們在外婆家度過了五月最後的兩個周末，然後在同樣雨夜裡研究員身份的母親與軍方達成共識，軍方給她的家人提供保護，作為交換她將加入軍方組織的研究調查團前往幾百公裡外的矽穀進入調查。 　　最後的結果他也無從知曉，隻記得後來跟隨軍隊西遷的時候時又遇到了機械族，那是第一批裝上義肢的人群，本來最開始也隻單純服務於殘障人士，但隨著人工智能的自我變革，機械義肢丟失了中樞神經的保護機製，這使得它們的宿主們淪為了行屍走肉，但奇特的是他們在追尋著自我進化的同時又在同化著周邊的人。 　　意識裡這是他與機械族的首次碰麵，上一秒隻是遠遠瞧見對麵山頭那一點點微弱的火光，下一秒鋼鐵洪流就如驟雨般撲麵而來，翻江倒海般的陣仗把人類的主力部隊打的潰不成軍幾乎全殲。外婆也永遠留在了那場災難中，兩兄弟跟隨流亡的人群去過不同的避難所，也風餐露宿過，吃過路邊的野果也吃過蟲子。 　　直到最後一家避難所遇到一家好心的俄羅斯難民夫婦，但是他們沒法同時撫養兩個小孩於是隻能收養年幼的弟弟，第二天俄羅斯派來撤僑的運輸機停在了附近，哭鬧中弟弟說什麼都不願走夫婦兩人實在沒法，所以靳祿辰便告訴自己弟弟說我們在參加一期真人節目，隻要熬到最後我們都得到一個大獎而弟弟大獎就是是去俄羅斯環遊，會有工作人員帶著他，他也能睡在溫暖的單人床上，還有很多他見都沒見過的玩具，披薩、漢堡、可樂應有竟有，甚至每周還可以去一次迪士尼，而哥哥的目標還沒有達成等幾周就會來找他。兩人相約在克裡姆林宮下見，那時哥哥會帶著弟弟最喜歡的瓦利機器人公仔來見他。 　　當然這都是騙他弟弟的，因為那邊根本就沒有迪士尼，也不知道會不會吃到薯條和漢堡，但他敢肯定的是一定會有溫暖的床鋪、可口的食物和乾凈整潔的房間以及睡前故事，即使他也沒有去過俄羅斯，但絕望的是不久避難所就傳出了俄羅斯運輸機被機械族擊落的謠言。 　　幾周後中年時期的橘倉誠出任務時在住所垃圾堆旁邊看到一個渾身黢黑衣不蔽體的小男孩，附近的人都說他已經躺在哪裡許多天了再不挪走就該臭了。於是便讓屬下搬走，但手裡的玩具公仔卻怎麼也掰不下來，拉扯之下竟睜開眼睛看著遠處抽著煙的橘倉誠，兩人都沒有說話靳祿辰也沒有乞求隻是對視了很久很久，那一刻膝下無子的橘倉誠就認定了他是自己的義子，因為他有著讓他這個身經百戰的老男人都為之戰栗的眼神———那是名為憤怒的焰火！是連世界都要燃盡的烈焰！ 　　記憶裡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但又歸為平靜，一股暖流包裹著他的全身如同置身於繈褓之中，柔和細膩的光覆蓋著他的視線，睜不開雙眼但又能感知到正被人從青波裡抱起，不止是自己好多的同類從青波中陸陸續續的升起，它們錯落有致層層疊疊的飛散在空中。下放是諾大的叢林，植被浮翠流丹的藤蔓纏繞著抱起他的那人，雙方的感知產生著微妙的聯係，周圍由暮石組成的巨人們在這裡漫無目地的遊蕩，植物散發出的微光在石巨人表麵的水晶壁上折射出更多的色彩，此刻如畫卷般霞美的顏色應該隻能存在於王希孟的千裡江山圖中。 　　“你醒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靳祿辰慢慢睜開了眼睛，聲音的發出者正坐在一把木椅上剝著橘子，他定眼看了看四周，好像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說話的人正是身著西裝的橘倉誠。 　　“我已經替你去過了，會議文件我放在你床頭的抽屜裡了，進展的還是比較順利但他們好像不太喜歡我們這些老家夥。”橘倉誠將剝好的橘子放在靳祿辰的床頭說。 　　“是啊，我們這些舊時代的老東西總是頑固不化又不肯接受他們的新觀念，肯定沒人喜歡咱們咯。”說話的人坐在橘倉誠的旁邊，這人的長相與散發出的氣質都要不同於橘倉誠，五官相對比較鋒利比起慈眉善目的橘倉誠顯得要兇惡許多。 　　靳祿辰記得這個人，跟橘倉誠一樣屬於元老級的乾部，但橘倉誠已經退居二線而眼前這人卻任然堅守在第一線而且是作為“墨”的新任掌舵人，名叫穀政宏。 　　“我沒什麼問題的老爹，老毛病了。”靳祿辰坐起來說，此刻他才發現瓦利一直停靠在他的頭上不知多久了，似乎處在了待機狀態。 　　“又夢到了你媽和弟弟是吧？”橘倉誠問道。 　　“嗯，每次都是小時候在加州發生的那些事。”靳祿辰回答道。 　　“那沒什麼大礙就行，你可以先看看會議內容說不定很快就能再見到你媽和你弟弟了，不過在那之前你也許會先見到另一個人。”橘倉誠微笑著說道。 　　“誰？”靳祿辰感覺渾身一顫問道，能再見母親跟弟弟他到是提前就已經知曉，從有限的情報來看兩人分別待在莫斯科和矽穀的人工智能城裡，隨著反抗軍推進頻率的加快能再見二人應該隻是時間問題。 　　“就在剛才我們收到專員的電報，你的父親此刻應該正和她待在一塊。”橘倉誠娓娓道來。 　　“我爸？他不是…”靳祿辰強裝鎮定但臉上的興奮早已掩蓋不住。 　　“嗯，應該是他沒錯，甚至還給你留了句話，但我覺得親自看看應該更有意義，調整片刻後就來見我。”橘倉誠說完跟另一位老者一起起身離開了房間。 　　橘倉誠走後靳祿辰愣愣的坐在原地，其實父親這個詞對他來說應該十分的陌生，從小能見父親的機會都少之又少，但得知自己還有個親人行走於世不免還是有些感慨。 　　他打開床頭櫃裡麵放著一部完好無損的華為手機和剛才的會議報告，這部手機是他12歲時父親出事前給他準備的生日禮物，但如今已經是塊毫無用處的廢鐵，畢竟由於引力的緣故所有的衛星設備跟太空站都先地球一步去擁抱了莫卡岡星。 　　他打開手機編輯著短信：“文彥你知道嗎咱爸還活在這個世上呢，等哥找到了咱爸就來救你和媽媽。”弟弟並沒有在那架被擊落的運輸機上，兩人多年後甚至還找到了彼此的聯絡方式，但不過多時人工智能封城統治時期就開始了。 　　發出短信後靳祿辰愣楞的有些出神，這幾個月時候進展的太過於順利讓他不免有些憂心。翻出會議報告但上麵的內容越看越發覺得不對勁，字裡行間似乎都在決定著取消他作為北美地區行動部組長的職位，其理由為精神狀態欠佳建議修養數周觀察後在做調整。明眼人都明白他目前作“墨”的首席專員論起能力和決策都是組織內部數一數二的人物，雙親也都在那邊大陸上等著他的解救，於理於情他都該是這次行動的組長。此時瓦利已經回到了正常模式，正停在靳祿辰的肩上掃描著他手裡的文件。 　　靳祿辰將手撫在瓦利的身上問：“老夥計你覺得我該聽從組織的意見嗎？” 　　瓦利飛到他麵前用液晶屏投影出了一個皺眉的表情，片刻後又慢慢晃動起自己的身體。 　　“果然，我們走瓦利。”靳祿辰似乎曲解了瓦利的意思，但這些也都不重要，靳祿辰的眼神已經不再迷茫。 　　轉眼來到橘倉誠的日式居所裡，明明是一座隻用來辦公的摩天大樓卻在中層修了一個這麼富麗堂皇的私人庭院，什麼枯山水庭、茶停、竹觀裡應俱全。橘倉城已褪去西裝穿上一件秀著丹頂鶴的精美和服，找書苑 wｗw．ｚhaoshuｙuａn.com 在庭院內修剪著他那些喜愛的花卉。 　　“唔，這麼快，晚飯還沒開始呢，奈美正在廚房張羅著，也許你可以先去找找她。”橘倉城沒有轉身拿著剪刀繼續自顧自擺弄著他的花草。但靳祿辰也隻是站在那裡，並沒有打算采取他的建議。 　　“哦？你不是討厭這些枯躁無趣的東西嗎？”橘倉誠收起剪刀隨意的坐在了剛才踩過的木椅上拿出了腰間的水袋煙點燃。 　　隨著幾屢青煙從口腔中送出，庭院深處的盆景區也青煙裊裊之後橘倉誠便開始說話：“看過文件了是吧，上桌吃飯後我們在慢慢聊。”但聽過之後靳祿辰卻仍然不為所動，保持著沉默。 　　“按你們中國話講這應該就叫小孩的牛脾氣又犯了？”橘倉誠不禁笑道，他掏出腰間裡的一包555牌的香煙丟給靳倉誠，他知道靳祿辰隻抽這一種煙。 　　“有些事老爹是左右不了的，你也長成了一個大人了不是嗎？”橘倉誠打趣的說。 　　“誰的安排？”靳祿辰從煙盒了抽出一根香煙點上冷冷的說。 　　“等會你就知道了，這個時間點說不定都已經快到場了，我得去迎接一下我的客人，畢竟這是我所主持的家宴。”橘倉誠時刻在回避這個話題，將他留在盆景區後徑直走出了庭院的門口。 　　靳祿辰坐在花團錦簇裡不慌不忙的抽著手裡的香煙，對於老爹態度他卻沒有絲毫的惱怒，也不準備再等會兒的宴會上發作。從小到大隻要他堅持的事情任何情況下都將不折手段的達到目地，當然就現在他過來也隻是一個通知並不是為了獲得某人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