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顯慶十九年六月二十六日拂曉,天邊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一陣突如其來的密集的戰鼓聲打破了草原的靜謐,三十萬西涼大軍開始進攻雲中城。 武成王達蘭西牧登上高達六丈的望樓,憑欄俯瞰著戰場。 幾乎與平武之戰如出一轍,大批西涼勇士分成若乾縱隊,數十人為一隊,每隊兩排士兵,中間推著一個帶有四個大型木輪的笨重的折疊式飛橋向雲中城寬闊的護城河推進。所有士兵皆一手持盾,傾斜著高舉過頭,盾麵沖著雲中城上方的天空,另一隻手則全力推著飛橋前進,碩大的木輪發出吱呀作響,在地麵上留下深深的轍印。 大軍士氣高昂,殺聲震天,步伐雄健,甲胄森然。久經戰陣的西川勇士們誓要最先攻入雲中城,搶奪頭功。這視死如歸的勇猛沖鋒代表了西涼人開拓進取、氣吞山河的恢弘氣概,整個東土都將在這沖天的豪氣中顫抖不已。 這宏大的場麵讓達蘭西牧心情振奮,他用手捋了捋他那飄逸的美髯,俊美的臉上儼然一派誌在必得的得意之色。 然而對麵城頭上,他的敵人——大夏雲中郡守司徒川,麵對著這空前華麗的攻城陣容,僅僅是報以橫眉冷目,而毫無一絲懼色。站在他身邊的漠藏諾雲,從他濃眉下麵深邃如炬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種睥睨天下的王者氣概。從斷崖穀到柳原城,從野狼坡到風淩穀,從飛雲渡到清溪灣,從軍門嶺到雲中城,跨越高山大川,踏過屍山血河,經歷生死畏途,終於在雲中城迎來了這具有決定意義的一戰——這本身就是一個偉大的奇跡,但這不是結束,而僅僅是個開始。 “你覺得這會是他們的‘血色黎明’嗎?”司徒川轉臉看著漠藏諾雲,他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因為有一位絕世佳人與他生死相隨。盡管司徒川對勝利的信念無比堅定,但他也明白: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沒人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歷史的車輪滾滾滾滾向前,推動它的即是無數人的歡樂與悲哀。 “不,這會是他們黑暗長夜的開端!”漠藏諾雲冷峻的美眸中充滿了必勝的信念和睿智的靈光,她就像是一位洞明世事的賢哲,字字珠璣。在她的心目中,司徒川就是勝利的象征,而他的敵人必將遭受痛苦的失敗。 司徒川微微的點了點頭,挑了一下濃眉,慨然說道:“總有一天,我會在逐日王的都城——統萬城北郊神女湖畔的凱旋柱上刻上我的名字,我要讓他們看看,---從天幕山到神女湖的這片廣袤的大地上,誰才是真正的主宰!” 天澤門的戰鬥一觸即發,承澤門(東門)的城門樓上,慕容駿馳也在靜靜的注視著西涼人的攻城大軍。 似火的驕陽冉冉升起,將天邊雲霞染成一片血紅。金燦燦的朝陽照在他那棱角分明的俊美的臉上,讓這張帶著幾分儒雅的臉顯得更具陽剛之美。 他很清楚,他的對手就是不久前攻下平武城的天威王獨孤信長。在平武城,他的八千清州子弟全軍覆沒,這件事於他來說不啻宛心之痛。今天,在雲中城的堅固城墻上,他終於有機會為他的那些死難的將士復仇了。 獨孤信長的大軍是剛剛拿下平武城的勝利之師,更早以前,他們曾經輕而易舉的拿下了雲陽和赤林,他們有著豐富的攻城作戰的經驗。對慕容駿馳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但他對手下的這支久經戰陣的、戰力強悍的勝利之師——龍川鐵騎充滿了信心,他知道:這支令敵人膽寒的大軍是由漠藏諾雲的臺城軍、已故將領析利榮成的楓林軍和米琴龍且的柳原軍共同構成的,並在多次戰火的洗禮中百煉成鋼,他為能夠首次指揮這樣強大的軍隊而激動不已。 按照司徒川的安排,米琴龍且與慕容駿馳的一起負責承澤門的防守,米琴龍且的心中有始終一個和中行牧相同的疑問:慣於野戰爭鋒的龍川鐵騎能夠適應艱苦的守城戰嗎? 而負責恩德門(南門)防守的大將中行牧所麵對的則是他的老對手——武烈王賀蘭敏隆。長久以來,他一直為沒能在斷崖穀生擒賀蘭而懊惱不已,如果當時他成功了,就不會有後來的十殺決,也不會有什麼“西涼第一勇士”的頭銜,西涼和東土後世子孫的史書中就不會有大名鼎鼎的“獨眼賀蘭”。司徒川安排中州猛將胡沙虎助他守衛恩德門,令他的心中底氣大增。 而雲中城的北方,赫連尊和野路延壽的大軍將由逐日王親自指揮,他所麵對的對手乃是中州名將百裡馳率領的一萬裝備精良的中州羽林衛。逐日王將要遭遇的是大夏最精銳的步兵勁旅,西涼人即將在雲中之戰中體驗到百裡馳手中的王牌——天都神弩營的強大威力。 天澤門(西門)的戰鬥最先開始。 敵人越來越近,終於進入了城墻上南宮信的弓箭手的射界,隨著漠藏諾雲的一聲令下,霎時間,如蝗的流失飛向敵群。 密集的箭矢射在西涼人的堅盾上,發出“劈啪”的聲響。盡管有盾牌的保護,仍有很多人倒在了前往護城河的路上,在笨重的折疊式飛橋後麵留下了七零八落的屍體,剛剛碾壓出來深深的車轍很快灌滿了鮮紅的血水。但倒下的是少數人,其他人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同伴死亡的影響,繼續勇敢的前進。他們中走的比較快的已經抵達了護城河,開始了在密集箭雨中開始了打開飛橋的作業。不斷有士兵由於中箭而跌落河中,但勇敢的西涼人完全無視寬闊的河麵上漂浮的屍體,繼續著他們的行動。 與此同時,大批的西涼弓箭手們前出到了預先估算好的位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開始向城墻射擊,以掩護架橋行動。西涼弓箭手在數量上占絕對優勢,但南宮信的軍隊躲在城墻垛口後麵,用垛口上的射孔進行攻擊,使犧牲降到了最低,但此舉也大大降低了攻擊效力。由於飛橋設計精巧,西涼人的架橋作業很快就得以順利完成,和平武之戰的情形相似,折疊的飛橋八個並在一起被紛紛打開,護城河上形成了數個寬達十丈的攻擊通道。 站在望樓上的達蘭西牧看到護城河上架起了飛橋,冷笑了一聲,更加氣定神閑。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和他預想的一樣順利。 更加壯觀的場麵很快出現了。數十縱隊的敵兵抗著長長的雲梯向著剛剛架好的飛橋沖去。城墻上的弓弩手不顧一切的在垛口處向著蟻聚的敵人射擊,而數量眾多的西涼弓箭手們則趁著大夏弓弩手離開城垛保護的短暫間隙不失時機的給予他們最大限度的殺傷。 盡管付出了一些代價,抗著雲梯的敵人縱隊仍然迅速抵達護城河,紛紛開始通過寬闊的橋麵。 這時,城墻上突然射出了帶著火焰的箭矢,密集的火箭拖著長長的尾煙,在天空中劃著優美的弧線呼嘯而下,天澤門前頓時一片火雨。火箭射在寬大的飛橋上,將木製的橋麵頃刻間點燃,熊熊的火焰伴著滾滾的濃煙沖天而起,肆孽的火舌在風中狂舞,將正在過橋的西涼勇士的衣服引燃。驚恐萬狀的士兵慘叫著滿地打滾,有的乾脆跳向護城河,寧願被河水吞沒。 達蘭西牧目睹了這慘烈的一幕,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直到這時,他才剛剛開始認識到這場戰爭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