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變故生(1 / 1)

民俗怪誌傳記 北蛇BS 5157 字 2024-03-17

人和人聚在一起呢,少不了的就是聊天,什麼都能聊,從天上聊到地上,從水裡聊到岸上。雖然主要是我和劉青山兩個人在聊,李枕河很少參與,但在我們的帶動下他也多少說了幾句。必須說,不可以在我麵前不說話,不然我肯定會發瘋。劉青山和我一樣都是那種健談的人,而且他還是天津的,這buff直接疊滿了吧,估摸著我們倆人都能演段相聲。我們大致比對了一下年齡,得出的結論是我是最小的那個,他便自作主張且嘚瑟地讓我喊他一聲哥,至於李枕河那邊,跟著他喊枕河就好。   不是不樂意喊,他這個理由沒毛病,劉青山的名字也挺好聽的。青山。我鬥膽猜測啊,他名字應該是取自“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念著頗有文人墨客氣息。隻是喊起哥來,無論是劉哥,山哥還是青山哥,聽上去都不太像那麼回事,怪怪的,甚至有種文人墨客被一腳踹進泥潭裡的感覺,怎麼念怎麼土。所以最後我還是決定“有事兒喊哥,沒事兒青山”。   我問青山他的名字來源是不是我想的那樣,誰料他嘿嘿一笑,雙臂一抱,張口就說我傻。   “你沒見我姓劉嗎?哪兒那麼多文雅的講究,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就這麼簡單!”   留什麼?就這?不是吧大兄弟,你這氣質瞅著,這家庭氛圍不像是能把名字取這麼隨意的樣子啊?得,看來風雅不過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罷了。一些早就死透的、昨晚錯把蚊香當成安神香的記憶突然開始從墳堆裡爬出來並且把我揍個半死,不行不行,這總容易胡思亂想的毛病得改,不然早晚有一天得把自己尬死在閻王爺麵前。   青山跟我說他們就比我早到了一天,本來昨天就可以逛完苗寨,但他們認為剛在路上奔波過來,不多休息一下的話會嚴重影響他們遊玩的質量,就沒出去。   “所以你們昨天一天沒出門?”我震驚,這兩個家夥怎麼做到的,來到新地方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先熟悉環境而是讓自己歇一天?哥們你們是受過什麼特種兵訓練嗎?如果不是行李箱太重,我恨不得直接拖著它把苗寨逛個底朝天再說。   “也不是。”青山擺擺手,“我呢還是出了門的,在周圍逛了逛。枕河他不想出門,說是什麼這和他的計劃不符。”   我看了一眼枕河,實在很難想象這個看上去就十分自律的人居然會是不想出門的那個。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就說明他其實不像外表那樣不好相處?好啊這不就是希望的曙光嗎!我頓時莫名興奮起來,迅速竄到枕河麵前,把他嚇了一跳。   “你乾什麼?”他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枕河枕河,你介不介意多交一個好朋友!”我還是蠻想和他混熟的,一部分原因是我很喜歡交朋友,另一部分原因是,他這麼一本正經的人如果被我氣到一定會很好玩,人的本質是愛犯賤的,這個賤要是不犯出去,能三天不舒坦。   枕河絲毫不掩飾他對我的那一絲嫌棄,甚至小小後退半步,抬手壓低其他手指然後用中指推了下鏡框:“呃,我介意。”   “不,你不介意。”你後退的樣子是認真的嗎,不是對吧。   “……如果你再像青山那樣嘴欠我就把你地圖拿走讓你一個人在寨子裡兜圈子。”   枕河的聲音屬於很低的那種,很容易讓人覺得有威懾力,眼下他又是一副貌似被我惹急了的感覺。特別酷,帝王引擎,震得我五臟六腑都暈頭轉向的。當然是有誇張在裡麵,不過也八九不離十。   “好的你介意。”我撇撇嘴,又回到青山身邊,頗為委屈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青山安慰似地拍拍我的肩膀,眼神裡帶著同情。   “你說你惹他乾嗎。”   我們又在寨子裡逛了一會,別說,看著寨子不大,但逛起來還挺費時間。枕河抬頭看了眼天:“太陽要落山了,那些本地人不是跟我們說天黑之前必須回去嗎?我們最好趕緊。”   聞言我也抬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原本蔚藍的天已經摻了橘,太陽正在緩緩沒入山下。我仔細盯了一會,發現哪裡不太對勁——正常來說天色應該是慢慢地漸變色一樣過渡到黑,但這裡的天色奇怪得很,隻用了幾秒鐘便有暗紫色把原來的藍給吞噬掉,斷斷續續地,像某種怪物一邊爬行一邊蠶食著什麼。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從心頭像發芽一樣生長,我皺了皺眉,向青山他們示意抓緊回去。   “你們昨天沒注意到這裡黑天的方式不對勁嗎?”在把我的發現告訴他們之後,我問道。   枕河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我沒出門,也不往窗外看,所以不太清楚。青山?”   “沒注意,我回來的時候天還沒黑呢。”青山搖搖頭,突然一拍腦殼,“哎還擱這兒聊吶?天快黑了,趕緊各回各家啊。”   啊啊啊青山你別喊啊,你這麼一喊氣氛瞬間緊張八倍。本來這天就恐怖得很,再渲染這個氛圍,不行天要黑了我回不去了要死在外麵了。   “這麼恐怖嗎,這不三兩步你就回去了嗎?”   我轉頭,看到如月的屋子就在我身後不遠處。   “不瞞你說我當年其實是氣氛組的。”我道。然後收獲他倆一副吃了十隻蒼蠅的表情。   怎麼了嗎,人不是應該保持緊張感嗎!   跟兩人匆匆道別之後,我趕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進了院子。如月隻是說天黑之前要回來,進院子應該就算回來了吧,這裡的鬼鬼怪怪的應該要遵循不能進院子的守則吧!你看如月自己都正在院裡從水缸裡舀水澆花花草草嘞。   啊,多麼安逸,多麼閑適,多麼歲月靜好,多麼歡樂水牛。   我湊上跟前,都是些我認不出來的植物。她見我一臉疑惑,便跟我解釋說寨子裡的居民都有自己種草藥的習慣,這些都是她種的草藥。   這習慣好啊,不然怎麼有那麼多人向往這種山村的生活,每天就是澆澆花啥的,也挺安分。哎對,草藥是吧,那按照日期來推算,一個月喝一次,今天應該是到了喝藥的日子了。是,是想起來這事,但之前來貴州時走得太急,沒有把藥帶上,就這還喝藥呢,喝空氣算了。   “需要喝藥?什麼方子。”如月問道。   我便回憶了一下之前開的藥方,喝了這麼些年背藥方就和我背身份證號一樣熟得一塌糊塗。如月給了我紙筆,讓我寫下來給她,她好按著這方子去抓藥。   “行,我知道了,正好這些都有。”她簡單看了下,“你可以先回屋休息,我去給你熬,等熬好就送過去。”   我向她道了謝,隨後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外麵天已然黑透,表上的時間並不晚,也不過八點。按理說夏季的貴州,這個時間應該剛開始天黑才對,而且天黑的方式如此詭異,再聯想到如月的警告和已經失去保護能力的掛墜,我不由得渾身發涼,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誤入了什麼“不太乾凈”的地方,這苗族又速來有蠱的傳說……肯定是有點關聯的吧,邪門的事兒誰能說得準,人水逆起來是真的壞事一件接一件啊,不會整個寨子就是那種孫二娘包子鋪的全員惡人形式吧,把外人騙進來噶了祭天那種。   雞皮疙瘩起來了,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晚上都睡不著。   可是既然“全員惡人”,那如月呢?如月她實在太清澈了,不像是會與那些東西糾纏勾結的人。我也不是很想往那方麵想,我一向願意相信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她都給我熬藥了哎,還讓我免費住她家,她能是壞人嗎?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啊但該說不說,在路上奔波的確是個助眠的好方法,我完全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隻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漆黑,外麵的月光白森森地爬進來,怪瘮得慌……一片漆黑?我睡前關了燈嗎?我不是光速入睡了嗎?,難道是燈開關離床很近,睡著的時候順手給拍了一巴掌?這一想,我在睡的過程貌似是有個拍開關的動作,力氣倒是不大,看來如月家這開關還挺靈敏,啪一下就關了嘿。手機顯示我不過睡了一個小時,那就先借光摸開關重新把燈打開好了。我打開手電筒,這一照不要緊,渾身汗毛都給照得豎了起來——床邊根本沒有開關。   對啊,這是苗寨,最簡易的那種木屋,開關隻在大門那裡才有。   八月份,正是炎熱的時候,我卻渾身發冷,恨不得把所有衣服都套上再把被子也裹上。不是吧不是吧,掛墜才剛碎兩天而已啊,頭七都還沒過呢就給我玩這出,是不是有點太不尊重姑姑費勁巴力給我弄來的觀音了?好歹讓人,哦不,讓神,聽著也不太對。總之讓它安安穩穩把頭七過了再讓我見鬼也行啊。我一個剛從學校放出來的普通研畢人,有啥能耐能讓它們這麼迫不及待來找我?莫不是一開始就盯上我了?我上輩子難道欠他們錢了?應該不會吧,我應該都行善積德的啊。   強撐著最後一絲科學精神,我感覺想可能是如月來過,她說過要送藥的。大約是她來的時候發現我睡著,就把藥放下把燈關掉自己回去了。人都睡著了當然要關燈,不然多浪費電,對,一定是這樣。從小我媽就帶著我看各種恐怖片,雖然每次看完之後我都被嚇個半死膽子是一點沒長,她還得哄我教導我凡事要講科學,那些什麼鬼啊怪啊的都是假的,事情的發生總是可以找到科學依據。盡管用處不是很大,假的我也怕得要死,還被我媽搖頭說“男孩子膽子這麼小以後怎麼辦”這種話。但膽子這種事是我能決定的嗎!   不過眼下就是一個機會,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驗證一下我媽說的到底對不對,如月來送藥這個無比科學的想法就是依據,正好這給了我一定的勇氣,我哆嗦著從床上起來,借著手機的光往桌子那邊走去,隻要看到藥那啥事兒都沒了。我大概太急於證明自己是對的,甚至腳都給我絆了一下,險些摔個狗啃泥。沒事,區區狗啃泥,隻要沒生命危險啃了也不要緊,更何況還沒啃呢。   但是還沒有到桌子,我就反應過來,我的想法其實從開始就不成立,是徹頭徹尾的誤會、謬論。中藥本來就有味道,一般情況下還都不輕,平時路過些中藥藥店的時候,根本不用靠近,隔著數十米都能聞得到,誇張一點的說法就是“十裡飄香”。可現在整個屋子裡一點中藥味也聞不到,而我那個藥吧,雖說本身不是什麼味道濃烈的方子,可能還偏淡,那也是多少有些氣味的。除非我鼻子失靈,失去了嗅覺,否則不可能什麼都聞不出來。我又聞了聞我的衣服,上麵還有殘留的洗衣粉味道,這就說明如月是真的沒來過,燈就是自己滅掉的。   我真真切切意識到,自己這次想必是真撞鬼了。應該還是撞了個大的。   似乎是之前的推論的錯誤讓上天覺得不太好,要再給我個機會,讓我猜對一次。於是窗外有個被拉長了的人影一閃而過,動作還很僵硬的那種,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正常人。   我一時欲哭無淚。這個機會不給也沒關係的,我沒有那麼脆弱的。還有啊,媽,不是我不相信科學,是科學它拋棄了我。畢竟我當年是學文的,科學這玩意我都多少年沒碰過了,真的一竅不通啊,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