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妄想計劃(1 / 1)

民俗怪誌傳記 北蛇BS 4957 字 2024-03-17

“這得死多少人吶。”青山緩了好久才搖搖頭吐出這麼一句話。   他這話說得沉重且充滿了惋惜,於是我們都沉默了。如月不清楚是因為什麼,主要是我和青山他們,可能是對蠱神崇拜文化的一種感慨。   神,掌管他人思想的神,本來該保佑信仰祂的人平平安安,可偏偏因祂死傷慘重。好矛盾,人們信仰神無非就是想要求得一個心滿意足,他們獻出自己的生命,向神明祈願換取幸福,可命都沒了,又談何幸福?就不能用點別的換嗎,都保佑你們了,還能苛刻成這樣,祂有病吧。   在如月的描述中,單就和蠱神相關的四九蠱和授神祭這兩種東西,為此而死的人就不計其數。我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信仰神就一定要把自己的命如此輕易地丟出去。為了所謂的“神”,他們視人命如草芥,能毫不留情地犧牲他人和自己的性命,可有些神就是為了讓人活命而存在的,這豈不是一種背道而馳。自己犧牲我沒什麼資格評價,他們的命在自己手上,但是把無辜的人的命也搭上就有些過分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信蠱神。還有可能絕大部分人,比如說我,在到苗寨之前都不知道有這麼個神,豈不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   至少我相信那些被縫成“祭品”的人絕對不是自願的,也不信神。   “為了所謂的蠱神,死再多人都無所謂嗎?”枕河冷冷地開口,“信徒我無話可說,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我也不想多管。可是似乎,那些被下蠱做成祭品的人,似乎並不都信神吧?”   “我不知道。”如月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眸子裡翻動著光,好像在掙紮些什麼。   “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去關心那些陌生人的死活了?”青山很疑惑地問道。   嗯??青山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枕河說的不是真心話嗎,我還以為枕河他還挺善良的。   “不關心,隻是覺得如果是存在弊大於利的神,倒不如不存在,免得把世界搞得烏煙瘴氣的。而且牽扯無辜的人挺沒品的,做為神難道不應該讓自己乾凈些嗎。”   “……”   明明我和枕河基本上觀點一樣,都是認為如果這個神的存在害了無數人,甚至是不信仰祂的人,那祂就成為了一種該被舍棄的糟粕。但怎麼從他嘴裡說出來有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甚至還有點大反派的味道,還是說他確實就是個大反派?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枕河對如月似乎有種說不清楚的、沒來由的“敵意”,讓我挺替她不舒服的。   不過他說的這話確確實實話糙理不糙,屬於是一針見血直戳心窩,如月似乎有被他說動的跡象。盡管我覺得她本來對蠱神的信仰就不深,隻是受周圍人的影響多少也覺得有這麼個東西存在。   “難道不是因為你自己也有可能被卷進去嗎。”青山弱弱地吐槽道,隨後枕河笑了一下,沒否認。   ?枕河你……藏挺深啊!   我看著如月糾結的表情,一方麵暗暗埋怨枕河說話未免太過直接,沒考慮如月也算是半個當事人,另一方麵,卻冒出了一個也許是異想天開的念頭。   “你們說,我們是不是可以做點什麼改變現狀?”   他們三個一齊看向我,如月和青山還好,就是單純求知示意我繼續往下說的樣子。枕河的眼神怎麼看怎麼都有種在審視我的感覺,還帶點“你是白癡嗎”這樣不太禮貌的罵。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用臉罵人,謝謝,有被罵到。   不過話都已經潑了出去,硬生生截住也不太合適,首先是沒麵子,而且搞不好會讓他們覺得我在欲蓋彌彰一樣,隻好繼續硬著頭皮講。   “他們要辦授神祭選言婆傳遞蠱神的意願,那我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做點文章,讓他們的信仰變得……不那麼慘烈?”   都需要言婆傳達消息了,那說明他們本身並不能直接與蠱神交流,既然這樣,消息豈不是可以隨便捏造?無論有意無意,小時候肯定大家都沒少乾過這事,我就不信當初交什麼資料費班費的時候誰還沒當過中間商沒賺過差價。   “你的意思是,‘假傳聖旨’?讓被選出來的人說些話來改?”青山恍然大悟,“可以啊離秋,挺會想啊。”   枕河挑了挑眉:“想法可以,但是可行度有多少?我們所知道的也就隻是個表麵形式。”   我向如月遞了一個詢問的眼神,她講授神祭的時候隻是說了要麵臨的三個關卡,並沒有詳細說在這三個關卡之前對候選人是否有除性別之外的其他要求,以及這三個關卡的其他細節。我需要她補充些更詳細的東西,好判斷哪幾個環節我可以撿漏。   “首先有資格參加選舉的肯定是手上有祭品的放蠱人,體內沒有蠱神蟲是不會被信服的,因為大家覺得如果連蠱神蟲都不敢種,那心想必也不會誠。”如月篤定地說,“再有就是第一關的酒都是自己在家釀好後帶到現場的,為保證確實有毒素,桌上會有準備好的針來驗毒。第二關為了結果清晰,避免混亂,所有人在屋裡站成一排依次發聲。人多的話會分批次,每次五個人,再加上五個祭品,因為屋子裡會擠不下。”   說到這裡,如月頓了頓,又喝了口水才接著往下說:“還有很重要的一個點就是,祭品與放蠱人體內的蠱神蟲同源,因此放蠱人自己的祭品是不會攻擊主人的,所以必須確保在屋子裡的祭品和放蠱人完全是不相乾的關係,防止出現‘理所當然’的情況。這個會現場隨機排列,除執行選舉的屋子之外,每個放蠱人飼養祭品的屋子一旦選中,在養蠱期間就固定下來了,到時候打亂順序抽簽就好。那些祭品也通靈,不管是誰用笛聲操控它們,到最後都會自己回到自己該去的屋子。還有一個保證是,授神祭由寨主主持,保證公平的話驗毒用的針和抽簽都是寨主來準備,寨主不需要是放蠱人,因為大家都認為寨主隻需要信神就夠了,如果自己也種蠱的話會分去太多精力沒法保證寨子的正常運作。差不多就這些。”   笑死,根本沒怎麼聽懂。   一開始還好,到後麵我的大腦被這麼多信息沖擊得暫時性停止了思考,隻剩下了“難怪如月一開始沒有把細節都講出來”這一句話。首先如果我們沒有計劃的話細節對我們來說確實沒用,再有就是真的好復雜,明明每個句子都能理解,合起來就巴拉巴拉。   什麼祭品什麼放蠱人什麼寨主之類的……等等,寨主主持?這好像是個突破口。   “如月,你們寨主好說話嗎?”我問。可能有刻板印象的存在,我總認為隻要不把自己當祭品希望就會大一些。   “我覺得還行吧,畢竟,我就是寨主,當然看你,你覺得我好說話就好說話。”如月眨眨眼道。   我一瞬間呆在原地。   如月,是寨主?我以為寨主會是那種上了年紀的,好幾十歲的阿婆,可如月怎麼看也隻是十六七歲,頂破天十八九。不是,這,啊??他們苗民這麼神奇的嗎?   “我們主要還是依靠民意的,機會均等,每五年選一次寨主,今年是我最後一年。”如月解釋道,“這個如果還有機會再詳細講,所以你現在的計劃是什麼?”   我把授神祭的規則又細細復盤了一遍之後,大概在腦子裡繪了個初步構思。   “我們得找或者說培養一個參加選舉的人,說服她改變對蠱神原有的態度,不說大改吧,最起碼有些涉及人命的地方得去掉。然後,確保她能夠成為今年的言婆。既然如月你現在是寨主來主持授神祭,那在授神祭上暗中操控點什麼應該……沒問題吧?”   “你想讓如月保送那個人?”青山瞪大了眼睛,“前兩關還好說,如果說最後剩下的不止一個怎麼辦?那不就要民意選舉了?這可就不是寨主能決定的了吧。倒不是說不能再說服,但萬一那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呢?”   “或許這個辦法可行。”如月轉轉眼珠,遲疑道,“授神祭的死亡率實際上比你們想得要高許多,我參加過很多次授神祭,選出來言婆的次數屈指可數。就我主持的這幾年,還沒選出來過。”   枕河一直沒說話,隻是一臉復雜地看著我。   於是我向他歪了歪頭表示疑惑。   “你確定要乾涉這個?身為外族人隨意乾涉別人的信仰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既然是信仰,那大多都很根深蒂固,說不定出生就紮根在他們腦子裡,很難袱除,勸說大概率會以失敗告終。”他又恢復了初見時那副抱臂的高傲姿態,“退一步來講,就算這次成功,言婆的‘保質期’也不過區區一年,你不可能永遠住在這裡去調節。剛才楊如月也說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今年是最後一年當寨主,下一次是什麼時候還不一定。相識一場,我不太建議你淌這渾水,做這種看上去就很徒勞的事情。”   我又陷入了沉默,腦袋從剛剛的熱血澎湃中清醒了一點。枕河說得在理,我隻是個來這裡旅遊的外族人,根本不會在這裡常住。寨子的風俗習慣也不會是一兩日就形成的,而我現在居然妄圖改變他們沿襲了也許成百上千年的信仰,聽上去真的很不切實際,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我當初的導師知道了估計都要再絮絮叨叨罵我一頓吧,在這種事情上我也不是沒有過前科。   “離秋啊我知道你這個孩子實誠心眼兒好,但是有些東西不是你想就能改變的。不然就不會有‘屢禁不止’這個詞了。”   我記得有次我交論文被導師打回來的時候他是這麼說的。   但我又想起,雖然論文被導師否決了,但是裡麵的想法他卻沒有反對,甚至認為也不是完全不可行,還帶著我在假期的時候去實踐了一下,最後的結果是皆大歡喜。那既然那次可以,這次怎麼就不可以呢?萬一呢,萬一成功了,豈不是救了許多人?還有句古話說再一再二不再三呢,那這不也才第二次,還有機會。   “我想試試。”我說,“就算隻有一點點希望也想試試。賭一把吧,贏了那當然更好,但輸了也不虧。”   導師贊許的表情又浮現在我眼前,誰能想到有些研究牲畢了業之後居然還逃不過社會實踐呢。   “好吧。”枕河妥協似的嘆道,“那我姑且加入,幫你把計劃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