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就好像被釘死在筆直一條大路上的欄桿一樣,就那麼橫在那裡,攔住你的去路。它就是你的命中注定,你沒有辦法把它移走,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要麼開車撞過去,撞個頭破血流,要麼翻過去,費點力,總之你要麼放任止步不前,要麼一定要過去。 眼下授神祭就是這類事情,不管我再怎麼不情願,它還是要如期舉辦…… “得了吧枕河,別裝深沉了,怪酸的。”我瞇著眼,捂著枕河的嘴阻止他繼續講他的大道理。他說的這些我都懂,但我就是不想聽,人反骨上來了說什麼也沒用。 枕河搖了搖頭:“孺子不可教也。” “說誰兒子呢!” 戰爭一觸即發,青山甚至已經在旁邊搬了個板凳喝茶嗑起了瓜子……等等這家夥哪來的瓜子。 “如月給的,你倆光顧著拌嘴了沒見人進來啊,失禮,太失禮了。房東進屋居然不端茶倒水迎接一下。”青山用頭示意了一下如月的方向,臉上寫著“你倆沒救了”。 什麼?如月! 我連忙先停止和枕河的爭吵,轉向如月那邊,雖然沒完全轉過腦子來,但還是給她倒了杯水。不過身為房客要給房東倒水嗎?這是什麼新規定。 “按照規定,授神祭隻有本族人才能參加,但既然裡麵有你們的計劃,我覺得你們有必要到場控製一下。”如月放下手中的布包說道,“我找了幾身我們這邊的盛裝,你們一會試一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去換。試好了之後我會再簡單給你們修容,讓你們看上去更像寨子裡的人一點。放心,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你們隻用坐在那裡看就好了,不需要實質參與。”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如月看人選衣服尺碼的能力是真不賴,這衣服穿在身上完全合適,還真難為她找到這麼完美貼合的。平時去服裝店買衣服都不一定能剛好這麼完美。 “你們,不覺得不對勁?”枕河臉色很是難看,對自己身上那身苗服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有啥不對勁的,這衣服多合身啊。我瞅著你們穿著也挺好看的。”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枕河這個人真的,太容易想多,整天那麼能想腦袋不會變大嗎? “對啊,衣服合適,那你是覺得如月那小姑娘不對勁?我看她挺正常啊。”青山也跟著搭腔,“你別是昨晚沒睡好又多想了吧。” “就是因為衣服合適才不對勁。”枕河走到我們身邊坐下,抬眼看著我們,“這幾天你們在苗寨沒有觀察到什麼嗎?提示一下,可以參考陳離秋第一次見楊楦玟的時候某種感受,再結合楊如月的一些情況思考。” 又來了,枕河總是喜歡在這種該直說的時候兜圈子。真受不了他這種的,有什麼事直說不好嗎,硬是要整這死出。我疑惑地看著他,特別好啊他沒有一絲一毫要告訴我的意思,我又看向青山,發現他也是一頭霧水,看著比我還傻上一個度。得,隻能讓我腦子裡養的那隻倉鼠在倉鼠輪上跑跑步了。楊楦玟是吧……我開始努力回憶當時剛見麵的場景,那個時候她身上有很多怪異感,又很駁雜,大多都是我沒有辦法描述出來的。隻除了一點,奇怪但也沒有那麼奇怪因為我見過的也不少那就是…… 身高。 我一拍大腿:“楊楦玟和如月的身高差!” “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青山恍然大悟,“咱們仨的身高在這裡都屬於突出的水平,每次我走在街上的時候還怪不自在的。” 是哦,不說身高會存在個例這件事,但整個寨子裡跟我們差不多高的人可以說幾乎沒有,楊楦玟那個身高已經很優越了。那如月哪兒找來的這麼合身的衣服?而且這種身高差,是修容就能解決的的?這不得給我們鋸掉一截。而且,這寨子規模沒那麼大的話,大部分人應該都互相認識,再怎麼裝我們也是生麵孔,如月要怎麼給我們掩飾? 如月過來給我們修容的時候,青山由於實在好奇便準備第一個上。我剛想趁這個時機問問,就被枕河用眼神阻止了。他指指手機,然後埋頭給我發了條消息: “別什麼都問,一天天的跟十萬個為什麼似的。這種她不一定會告訴我們,就算告訴也不一定是你想要的結果,還不如自己查。” 自己查,是指上次偷偷去禁地結果兩個人最後都記憶紊亂那樣嗎?那風險也太大了吧,我甚至到現在都還覺得腦子裡缺了一塊。楊楦玟這女人指定不對勁,說不定我們的記憶紊亂就是她用什麼妖術製造的,一定是覬覦我和枕河優秀的腦子。肯定覬覦我的腦子多一點,畢竟我可比枕河那個眼鏡片子有意思多了,這麼有趣的大腦,楊楦玟覬覦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我看你是有病。”枕河回了我這麼一句。 你看他急了,他嫉妒我靈魂比他有趣。 等到我們都收拾完,如月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了,我帶你們過去,位置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過會在路上我會再給你們講一些需要注意的點。” 不能說話,尤其是不能和當地的苗民搭話。如果需要交流,盡量使用手機什麼的通訊設備。如月的理由是他們平時都用苗語交流,普通話僅僅對外人使用,我們不會苗語,如果貿然講話,勢必會暴露。像授神祭這種活動,苗民出於心中的尊敬之情,大多數情況下也不會去說話聊天。 “記住,你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他們能聽懂你們所交流的任何東西。不說話沒人會注意到你們,一旦說話,後果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如月少見地陰沉著一張臉,“到那時,身為寨主,我隻能按照寨子裡的規矩對你們做出一些……你們不太會想知道的懲罰。” ……太陰間了,太陰間了。她這個樣子我真的會以為她中了什麼邪,也可能是楊楦玟給她下了什麼蠱。真這樣的話,那楊楦玟可真不是東西啊,連自己朋友都下得去手。 枕河在如月講注意事項的時候一直低頭在平板上研究著什麼,不一會我和青山同時收到了一個文件。 “專門用來實時翻譯苗語的。”他備注,“到時候下載之後連上耳機,可以同聲傳譯。” 祭壇那裡已經圍了很多人,見如月來了都向她行禮,也正像她說的那樣,沒有人看我們一眼。 仿佛我們不存在。 我環視了一圈,這個祭壇的設置倒有點參考古羅馬鬥獸場或者是大劇院,還有操場看臺。自然是沒有柱子和幕布什麼的。座位都是階梯狀排列,隻不過高也沒有那麼高,第一排僅僅比地麵高出五十公分左右而已,麵前攔著圍欄。正對麵就是盛大的祭壇本體,再周圍就是些小得似乎僅能容納一人的屋子,隻除了正南方那間,估計就是第二關的“行刑室”。 那些屋子顯然上了年紀,看上去不太穩固,沒有一處不留下被風霜雨雪侵蝕的痕跡的,而且門也隻是那種簡單的柵欄門,透過光能隱約看到裡麵的祭品。我不禁想,這麼脆弱的屋子,如果那些東西發起瘋來,豈不是很輕易就能撞碎。畢竟身為祭品基本上也就和死人沒什麼兩樣,想來也不會有痛覺神經。區區一塊門板,應該也攔不住它們。等等,祭品會發瘋嗎? 我們的位置都在第一排,大約可能如月是為了方便我們觀察計劃而設計安排的。可是距離這麼近,多少有點心裡發毛。 關於楊楦玟那邊,怎麼讓她混過第一關我也已經跟她說過。毒酒並不一定非要那麼實誠喝下去,隻要用一點障眼法,讓大家以為她喝下去了就行。苗族的盛裝袖子足夠發揮,她隻需要將衛生紙塞進袖子裡,然後假裝把酒喝完,實際上那些酒會順著胳膊流到衛生紙上,就這麼簡單。埋汰是埋汰點,但的確有用。小時候看一些大人在酒桌上都是這麼乾的。 至於第二關,就需要靠如月了,所有東西既然都是靠寨主準備,就讓她提前在抽簽上做好手腳。在寨子裡寨主還是有很大威信的,隻要她不說,沒人會知道楊楦玟麵對的就是她自己做的祭品。運氣好的話,甚至第二關都不需要如月動手。當然,我承認我在這件事上的確有些不厚道,為了計劃的進行能夠無比順利,我甚至曾經偷偷許願,希望直接在第一關就能隻留下楊楦玟一人,還能給如月減輕工作量。當時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青山和枕河,並又對此表示顧慮: “我這個想法……是不是太危險了?畢竟那些人的命也是命。” “是有點,你這跟電車難題有得一拚。要麼死一個要麼死一窩。”青山頭也不抬,“還是你鹹吃蘿卜淡操心,人家自己內部的事,你去乾涉啥?你覺得你手裡那是個操縱桿?” “怎麼不是呢,我就是見不得人枉死,覺得我有這個能力。俗話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嘛,誰知道現在兩邊為難。” “大個錘子,拿個馬桶搋子路過還真給自己當救星了。”他把瓜子皮一丟,二郎腿一翹,開始說教,“要我說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要是真能想出一個從授神祭就開始不用死人的方法那才叫能力大呢。” 嘿青山這家夥,當初幫我勸楊楦玟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態度。 “你糾結什麼,這批人的犧牲是心甘情願,管你什麼事?”枕河淡淡地說,“如果她們真的善良,估計也會為能犧牲自己救其他人而高興。也算死得其所。所有事情都需要一些墊腳石,隻不過呈現的形式不同罷了。” “……枕河,活閻王啊。” “陳離秋,活菩薩啊。” “OK.” 祭臺那邊熙熙攘攘來了不少要競選言婆的人,我粗略數了數,大概有十來個,這個數量還是遠遠要超出我的預期的。她們年齡跨度也不小,上有古稀老人下有二八少女的,本該頤養天年或者麵向未來的年紀,卻為一個送命的活動擠破腦袋。一想到她們的結局,我不免在心裡暗暗為她們惋惜起來。 等下,楊楦玟沒有現身。我皺起眉來,起身把整個場地都看了一遍,都沒有看到她。 這算突發狀況嗎?她不會是打退堂鼓了吧,之前話說那麼滿那麼自信,我們這邊又有計劃保障,結果她不來了?現在再重新找人也來不及了啊! 眼見太陽就要落山,我一下子急得不行,就連枕河的勸慰也聽不進去。楊楦玟若是不來,一切就都完了。 就在如月快要宣布開始的時候,楊楦玟才姍姍來遲。我這才放下心來,隻是她的“盛裝”,著實讓我驚了一跳—— 她穿的正是那天晚上我在禁地看到過的那套衣服。 太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