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壹 蠱神現(1 / 1)

民俗怪誌傳記 北蛇BS 4642 字 2024-03-17

“真精彩啊。”青山在群裡打字說,“哎離秋,我記得你說過在禁地裡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的事,這和你那天說的場景是不是一樣?”   “幾乎分毫不差。”我回。   到底,到底是什麼情況?感覺現在事情已經復雜到我完全被繞暈了。我本來以為楊楦玟的狂隻是單純自大,結果她確實還有點東西,還真笑到最後了。現在看來她不但是有點東西,這東西還大了去了,怎麼,這是要玩首尾呼應嗎還禁地情景再現。雖然大家不能去禁地但是可以在這裡看到禁地裡發生過的事情?限時返場?如月當時確實說過有點燃篝火這個環節,但是,你管那麼大個祭壇裡燃著的綠色玩意兒叫篝火?這不符合篝火的定義吧!   我看到楊楦玟舉著手倒數了三個數。   然後嗩吶聲響了起來。所有苗民都下了座位,走到祭壇前的那一方廣場,開始載歌載舞。而我們三個依舊保持在原地,始終不敢輕舉妄動。   嗩吶真的是樂器界的流氓,不但有極強的穿透力,而且這東西響起來,不是把人送走,就是把人送走,非喜即喪。要說這授神祭現在的狀況,倒也附和,又喜又喪的。喜是他們終於有了新的言婆,喪則是又有一批無辜的人白白喪命。   令我意外的是,那些人的家人真的都沒有反抗過,竟無一人來將她們的屍體撿走,而是任由幾個苗民抬著,然後投入燃燒著的祭壇。明明是親人,明明哪怕是火化也不該是這樣,最起碼死者為大,走也該走得體麵。   眼下場麵十分割裂,一邊是歌舞升平的人,一邊是在火焰中掙紮的魂。活著的苗民在桌子上端上佳肴,高舉酒杯,口中唱著歌,贊頌著他們偉大的蠱神。死去的人則在火焰裡無人問津,就連骨灰也可能不完整,有飄起來的,就被風一吹散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酒肉飯菜的香氣,它們蓋過了焚屍的氣味,就好像苦難的鏡頭永遠被光鮮亮麗所奪走,無人問津。   我就那麼看著這些,感覺渾身起雞皮疙瘩。我是喜歡參加各種聚會,這也確實算個聚會,但是我沒想到這場聚會如此“恐怖”,有些神竟能把人的本心磨得這麼冷漠。   就像枕河一樣冷漠。   “陳離秋你再拿我當形容詞我就把你也丟火裡。”枕河回了我三個微笑表情。   你看我說什麼來著我就說他冷漠吧,我可是條活生生的人命啊,他說丟就丟,我的命也是命好嗎。幸好枕河他看著像是個無神論者,對宗教一類的東西沒興趣,要是他能創個什麼宗教,估計第一件事情就是宣布所有有感情的人一律不能要,第二件事肯定是號召他的所有教徒把我揍一頓,還有和我接觸的教徒一律打入“枕河教”的黑名單。   我幾乎已經能想象到自己被一群沒有感情的木頭人連追十條街的畫麵了。哎喲我天真的好慘,希望如月和青山能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給我斂個好看點的棺材。   也許是什麼規矩,楊楦玟沒有剛上任就直接把我們的想法“假傳聖旨”說出來,而是也跟著那群人一起喝酒吃飯,臉上帶笑,完全沉浸在氣氛裡。這倒也能理解,畢竟眼下所有人都忙著慶祝,又不是禁止任何娛樂活動的神,哪怕是再虔誠的信徒,現在也是要享樂的。就像再厲害的人他也得吃飯才能活下去。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就該明白,這個時候不宜掃興。   楊楦玟被苗民們圍在中間,享受著他們的追捧,連半個眼神都沒有分向我們這邊,搞得我們幾個確實跟不存在一樣。行吧,既然結果已經是我們要的結果,而她又是如月親自擔保介紹給我們的人,那引導他們不要盲目犧牲這方麵應該還是值得相信的,信不過楊楦玟我也信得過如月。   然而之前如月介紹的時候說過,在授神祭舉行完之後,不管有沒有選出言婆,他們都會直接玩到通宵。挺好的,少數民族旺盛的活力,我反正是沒有,剛好差不多結束我也困了,就打算先擠進宴會現場順點吃的回去當個夜宵吃吃,然後倒頭就睡。人太密集了,看得我心裡怪難受。   正好眼下所有祭品也都在祭壇的屋子裡,我們回去不用擔心被它們當成夜宵。計劃都成了,哪怕是有祭品出來,楊楦玟和如月應該也能解決。   跟青山他們道別後,我回了屋,帶著困意習慣性地把門窗關好,把飯吃掉。吃的時候整個人忽然困倦感上升了三個度,困到我以為我馬上就要在桌子旁睡過去了,然而當我躺在床上的時候,那種困意又突然間離我而去。挺煩的,都準備睡了給我搞這一套。這窗簾還不夠貼合,明明都已經拉緊了還是能透進光來。沒辦法,硬睡又睡不著,看手機打發時間又隻會讓自己更清醒,我就隻好發呆盯著麵前那一小塊被紅色月光照著的空地。   看著看著覺得那束光後麵的陰影處好像有團人影。   什麼東西?我哆嗦了一下,不顧現在大熱天的,先把被子拉好,然後往墻角縮了縮。鬼界守則第一條,不可以攻擊在被子裡的人類,管你是誰必須得遵守,不然我下去之後找閻王告你。   真的會感謝一些貴州的夏天,氣溫並沒有很高,我裹著被子既不會很熱也還能有安全感。是我眼花了吧,對吧。我進屋的時候可是看過了的啊一個人都沒有啊,然後我也是把門窗都關好了之後再吃的飯,不可能有人進來啊,人也不會穿墻啊。別嚇我啊!   都說在黑暗裡特別容易幻視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就比如我小時候有次睡覺,在床單上幻視出了一團蠕動的蝸牛。再比如,前段時間睡覺前在枕巾上幻視出一塊醜了吧唧的人臉。今天授神祭消耗了這麼多精力,那這個人影肯定就是我因為太過勞累而幻視出來的。嗯,這樣想心裡好受多了。都能幻視人臉了,一整個人影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揉揉眼睛,再鼓起勇氣去看那個角落,人影果然不知去向。這就對了嘛,就說一個現在幾乎是密室狀態的屋子裡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多出個人——   噔噔咚,人影出現在了月光夠不到的那篇陰影裡。它變近了。   坑人呢!我都說了是眼花了你不能給我個臺階下嗎!我一瞬間冷汗直冒,滿腦子都是當年看過的那個關一次燈更近一次的黑影動圖,心跳開始過速。不管是那個氛圍還是什麼,都很恐怖好嗎。   怎麼辦,完全沒有地方給我逃跑。現在整塊後背已經隔著被子死死抵著墻,再也沒法退了,再退就要被按在墻裡摳不下來了。這種時候真的會狠狠痛罵自己沒有睡前在床邊放個什麼武器防身的習慣,要知道一切的恐懼都是來源於火力不足,但凡我手邊有個武器,哪怕是根木棍,我都比現在有底氣。可是我沒有,我身邊唯一可以打人的就是我的手機,和我的枕頭,但是手機這麼貴,枕頭又太軟,我總不能拿我被子悶死它,先別說我其實根本就不敢靠近它,而且萬一它本來就是個死的呢。不但悶它不管用,我到時候先被嚇得渾身無力再直接一栽跟頭飛出去,那我直接丟人丟到陰間去了,到時候路過的鬼見了我都得笑兩聲。   不,我得相信它不存在,一定是我太過恐慌了,錯覺,都是錯覺。哪有那麼多什麼鬼啊神啊的,都是心理作用,人嚇人嚇死人的,尤其是自己嚇唬自己。都說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這麼嚇唬下去我遲早得瘋,不能跟自己過不去,我這麼有趣的的靈魂,還不能瘋。   我定了下神,發現那黑影也一直沒動過,那應該隻要我一直盯著它看它就沒法過來揍我,這不就是和飛蚊癥差不多嗎,一直瞅著它,它就隻能待在原地。好,這簡單,那就盯著,隻要我眨眼夠快,這東西就動不了   個鬼啊。   常理來說,這類很陰間的東西都應該比較畏懼光亮,但它不是。它確實,沒有往我這個方向走,但是,它開始往那塊月光的方向橫向移動,也是它移動起來我才注意到這團黑影根本不是什麼人影,誰家人影帶條尾巴啊!   不是啊這,這個不知道是鬼是怪是哥是姐的,玩意兒,你沒事往光裡跑什麼你。你不知道有個說法叫“見光死”嗎,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嚇人可能會把我嚇死嗎,你不知道現在這個月光它紅得有多麼陰間過去就是給自己加陰間濾鏡嗎!   現在就是很後悔和青山他們分開,在授神祭之夜這種陰氣死重的晚上,就應該仨人直接聚一屋然後睡到天明。單獨行動要不得。   所以說這種倒黴事怎麼總是我碰上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不能因為菩薩下班了就上桿子往我跟前湊吧,你圖啥呢你,圖我長得帥還是圖我傻了吧唧的啊。我盯著那團黑影,盡可能不發出一點聲音讓自己坐起來縮成一團,盡量減少自己所謂占地麵積。   正當我把手機摸過來把枕頭放我麵前護好的時候,有什麼喑啞的聲音從黑影那裡傳出來。聽著還像個是個什麼句子。   什麼,啥?它……在跟我說話?   我沒動,隻是看著它緩緩地向月光移去。這下子我完全看清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了,這玩意活脫脫就是個怪物。它皮膚慘白,是那種詭異紅色月光都救不了的慘白,仔細看還泛著些青。兩隻眼睛除了兩條細細的像蛇一般的白色瞳孔外全是黑色,嘴角一直延伸到接近脖子,從它張開的嘴能看到蛇的毒牙和蟾蜍般的舌頭。脖頸處黑壓壓一片血管紋路,頸動脈的位置還在突突跳動,最中間則是蜈蚣的圖案,四條手臂,本該是手的地方被壁虎的爪子所取代,背後長長拖著的是條蠍尾。   這何方妖孽啊我靠。   其實它身上的服飾也很怪異,但跟它本怪比起來已經正常太多了,估計是什麼它們怪物一族的特色。我覺得我肯定在哪裡見過差不多的,但太害怕了腦子裡空空如也一時什麼也想不起來。   那東西說完那個“句子”之後就不再說話,也不繼續挪動,就那麼站在月光下盯著我,跟要把我瞪回來一樣。   “你……是誰?”見它沒有要害我的意思,我鬥膽問道。   它咧嘴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