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 長樂坊(1 / 1)

影十三 亓許桉 3366 字 8個月前

回家之前邀了褚泀言去第一樓,有些事總要說清楚,我們要了第一樓頂層位置最好的包間,抬頭可望天上月,低頭可看萬家燈,這個時間的酒樓不似白日的熱鬧,隻餘幾位心懷浪漫的文人,品著美酒吟著詩文,偶爾抒發著懷才不遇的痛恨,旁側的鋪子早已閉門,後院不時傳出幾句爭吵,多的是人間百態。   我率先開口,“褚泀言,你可知,我有過婚約?”   他端著酒的手一頓,後幫我斟滿,“知道,你差點就是太子妃了嘛,我什麼不知道?對你,我可是摸得一清二楚。”挑眉,一個得意的小表情。   我低頭笑笑,正色道:“有件事你不知道,我答應與太子成婚,並非因為聖旨,而是,我真的喜歡他。”提起薑子殊,心中還是會泛起波瀾,隻不過,不似曾經那麼洶湧,我是,真的放下了。   我緊緊盯著他的表情,他放下酒壺,端正坐姿,“那是你沒遇見我,你若是與我先相識,必定不會喜歡他了。”我未曾看到,桌子下他緊緊攥著拳頭。   他總能讓人無語到欲言又止,還是補充道:“是曾經了,現在……”歪頭想了想,“是希望他順遂的兄長……”   褚泀言長長舒了一口氣,我察覺到這一動作,他又假裝正經喝了一杯。   他和薑子殊不同,薑子殊是內斂的,所有情緒都需要你猜,而褚泀言會將所有的情緒都表現出來,看似天真,實則真真假假,需要你去斟酌。   長樂坊的事情發生不過兩日,他卻繁忙了至少半月,讓他困擾到避不見人的事,想必不止這一件吧,他沒多言,我也不問。   “褚泀言,不要騙我……就算是謊言,也不要讓我知道……”我低下聲音,帶著些乞求。   褚泀言沉默,思考了許久,他望著我,有說不出的愧疚,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講了他的身世,才意識到,關於褚泀言,除了天鷲山莊少莊主這個身份,我一無所知。   天鷲山莊的莊主叫褚寄,也就是褚泀言的祖父,他膝下一兒一女,女兒離家遠嫁,意外失了聯係,兒子拋妻棄子,與一青樓歌女私奔,在一處懸崖找到屍骨時,二人已被野獸啃食的不留一塊好肉,許是上天憐憫其夫人柳氏為褚家鞠躬盡瘁卻不得一絲美好,罰其二人不得善終,後來,褚家家主對外宣稱,天鷲山莊再無褚夫人,而用其姓氏,尊稱,柳夫人。   直至今日,天鷲山莊前任少主的墓碑都未沾褚家祖墳一粒土,就連牌位,也不曾有,褚莊主將他劃出族譜,令後世子弟不得沾染青樓樂坊絲毫,一生不得納妾,不養外室。   令我驚訝的是,褚泀言也並非柳氏親子,是他父親的外生子,幼時被帶回養在柳氏膝下,算起來,褚家三個兒子,唯有二子褚滄言是柳氏親生,可她對兄弟三人並無偏頗,如同親子。   還好柳夫人苦盡甘來,三個兒子無一不是品行端正的好男兒,公公將她視為親生,如今可算是,享了天倫。   褚泀言算是犯了褚莊主的忌諱,不止出入樂坊,甚至是開設,用柒華的話來說,這若是讓褚莊主知曉,打斷腿都是輕的。   隨口問起他與那長嫣坊主的故事,他打著哈哈,隻說是兩個商人不謀而合,沒什麼特別,怕我多想,忙向我保證,與長嫣隻是利益相關的合作朋友,除此之外並無其他情感。   聽他這番急切表態的話語,雖然隻是隨口問了一句,但令自己舒心不少,甚至帶著小雀躍,此刻是真意識到了,褚泀言,對我來說,確實是特別的。   第二日,本來是要去蕓居的,但去長樂坊要緊,青絮性子清冷,就遣了紅綃前去給祖父送手信,順便帶了壇第一樓的沉香醉賠罪。   如今的長樂坊已經閉門三日了,這麼大的陣仗,之前一門心思撲在祖父教授的草藥中,竟絲毫不曾注意,也許聽過,但不曾有過牽扯,忘記了。   褚泀言帶我們走了偏門,進去正廳,看到那劉公子正閉目愜意,平躺在小榻上,受著仆人的伺候,旁邊侍從見有人來,輕聲將他喚醒。   昨日夜裡青絮去醫館找過午大夫時已然是人去樓空,最後在出城的小徑上截到了他,帶著一家老小打算離開潯陽城,他坦言是受了劉員外的威脅才作的假證,劉公子確實傷了,不過隻是擦傷而已,午大夫也是個可憐人,放了他離開,就當是還了救治周叔的恩情。   那公子睜開細小的眼睛,瞥見我,提起了精神,連眼睛都有神了,出口挑逗,“呦,新來的?長嫣坊主,你把這個給我也行!”我也清楚自己是有點姿色的,但從這人嘴中認可,可真是令人作嘔。   我望向他那雙如同爛泥的腿,起身也無任何破綻,仿佛真的失去知覺,心中對他的唾棄又多了幾分。   不等其他人反應,“啪”一聲,香爐隨聲砸到地麵,那劉公子的大臉上就有了顯眼的擦傷,褚泀言收回手,假裝懊惱,“哎呦,失手了,不好意思啊,劉公子,我看你那有隻討人厭的蒼蠅,又不好出手扇你巴掌,想著把這驅蚊的香爐給您挪過去,不想失手了,別介意啊。”   眾人看向那香爐,裡麵可是空空如也,褚泀言的話也是前言不搭後語,很明顯隻是借口。   長嫣輕飄飄說道:“劉公子您看,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那劉公子頓時暴跳如雷,“你敢打我?!”說著就招呼打手上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些小嘍囉,有羌無在,青絮都不用出手,三兩下就全部放倒,甚至還給褚泀言堆了個人椅,當然,以褚泀言的性子,也是毫不客氣的坐了上去。   “劉公子,有事咱說事,打打殺殺的乾什麼,我這個人啊,膽小,見不得這些個刀槍棍棒的,瘮得慌。”   “……”劉公子白一眼,目前這情況,武力是比不過了,也隻能先順著對方,清清喉嚨緩解剛才的尷尬,出聲質問:“你是何人?!盈月的事,談也該與長嫣坊主談。”   “不巧了,這位公子,正是我長樂坊的人,本坊主將權利交於他,他的話便如同我的話,他若是說將盈月許給您,那便給您。”長嫣依舊笑的和善,說出的話倒是賭了劉公子的口。   看他氣的漲紅了臉,氣有些不順,我上前,略過翹腳坐著的褚泀言,手撫著他的胸前假意順氣,口中一邊安慰著,手裡暗自將他胸前膻中穴下按,力度恰好,足以令他四肢麻痹。   他也逐漸察覺到了身體變化,神色驟變,開始慌張,恰好劉員外從正門闖入,直奔向兒子,狠狠將我推開,劉公子見到父親就開始哭訴,“爹!我動不了了,我真的癱瘓了……嗚……”   “受傷了沒有?”褚泀言在那瞬間扶住了我,依著他起身,搖了搖頭,得到回應,他轉身就要沖向那二人,我眼疾手快拉住了,悄聲說:“我按了他的膻中穴……”又問“這劉員外是……”   他鬆開了緊蹙的眉頭,轉頭不看我,我不由得輕輕笑出了聲,看得出來,那刻他是真生氣,也是真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