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上船還可以過夜(1 / 1)

“……”   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別扭?柳夢眠換了個詞表達不滿,裝作沒聽到他方才的話:“當不起前輩厚誼,晚輩在羽林署待著就很好!”   趁逍遙侯分神,柳夢眠抽回自己的手,剛想要坐遠點兒,畫舫突然搖晃起來,將沒站穩的人猛一下撞進逍遙侯懷裡,嚇得她手忙腳亂推搡起來——   “嘴上說得正經,摸起人來倒是不含糊。”   “誰摸你了!我……我不得扶著點什麼才站得穩嘛!有本事你別杵我跟前兒,你看我碰不碰你!”柳夢眠羞憤交加,心想天機閣的殺手們知道他們老板這麼不要臉嗎?   “談不攏算了!”柳夢眠說得利落,人這次卻吸取教訓,小心翼翼扶了茶幾站起來,“我走就是!”   “走哪兒去——”一把將人的袖子絆住,往回一扯,碰巧畫舫又是一晃,柳夢眠當即又摔回軟軟的坐枕裡:“欸欸!”   柳夢眠急道:“我回家去!”   逍遙侯冷哼一聲:“你還哪兒來的家?”   柳夢眠惡狠狠看著他冰冷的輪廓,咬牙不說話。   逍遙侯語氣仿佛舉重若輕:“事分緩急,利從輕重,你連什麼最重要都搞不清,絲毫覺悟都沒有,就妄想人人都來幫你麼?”   “我怎麼沒有覺悟了?”柳夢眠心知,除了鎮撫司的內幕消息,自己沒有別的東西有分量說動他,可逍遙侯前些日子才殺了十一個羽林郎,自己若成了他的眼線,日後就算報了家仇,又有何顏麵去見父親柳廷舟?   柳夢眠想起駱飛盞卷宗上所言,氣憤道:“你敢說自己手上沒有沾過羽林郎的血嗎?我怎麼敢信你?”   逍遙侯被她氣笑了:“本座又憑什麼要坐以待斃,任由羽林署宰割呢?要怪就怪他們自己辦差不利,罔顧性命,往上數還有你們的百戶千戶,調度有失,再還有鎮撫使和指揮使不能洞察先機,損兵折將——怪天怪地都怪不到本座頭上。”   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錯,可人各有立場,這不是柳夢眠可以背叛鎮撫司的理由,正如逍遙侯自己所說,她柳家的仇人未必不在鎮撫司中,她又怎能以背叛的手段向報仇妥協?   “良禽擇木而棲,跟著一個上限不高的羽林署,你再好也隻能把冷板凳坐穿,不如轉投天機閣,”逍遙侯語調又放緩了不少,蠱惑意味十足,“本座不會讓你吃虧。”   柳夢眠眼神微動,眉梢一挑:“你要是能幫我查到我的仇人是誰,人又在哪兒,等我親手報了仇,可以考慮加入天機閣。”   逍遙侯的麵具上折映出燭火微光,又重新歪回他的榻上,修長得顯出幾分消瘦的身體,看起來完全不像能使出白天那勁風的樣子,嗤笑一聲:“考慮?那本座勸你現在就考慮清楚,你若要本座助你報仇,事成後你就得加入天機閣,若你有違誓言,本座便廢去你的武功。”   柳夢眠咬咬牙,不情不願點點頭:“成交!”   “發誓。”   柳夢眠瞪了這賊頭一眼,抬手發誓:“我柳夢眠今得逍遙侯相助,若能尋到仇家成功報仇,必定加入天機閣,如若違背此誓,叫我武功全數廢盡!”   那人雖戴著麵具,柳夢眠卻從他雙眼裡看出不加掩飾的笑意:“算你還有點誠意。”   柳夢眠摸了摸頭發已經乾透,不想留在這兒和他歪纏,起身便要走,結果發現舫內的門打不開。   “都這麼晚了,你還想往哪兒去?”逍遙侯懶洋洋地問道。   “我要趕回京城啊,明天還得去鎮撫司點卯呢!”鎮撫司新任牛馬柳夢眠,非常擔心上工遲到,“現在還不出發,我得明天下午才能趕到了!”   “那你就更不能走了,”榻上舒舒服服躺著,不知民生疾苦的某賊頭笑了笑,“你瞧瞧窗外。”   柳夢眠方才神經緊張,被他鬧得無心看夜裡湖景,此時倒是能看一看,據說燕南府的柳堤兩邊最是熱鬧,酒肆茶館,勾欄戲園不輸江南,然而——   “這是哪兒啊?!”   外頭漆黑一片,隻一襲看得出一點野丘輪廓,這畫舫竟不知漂了多久了,顯然已經不在燕南府鏡湖了。   “沒見識……走水路可比你騎馬快多了,本座看你可憐才送你一程。”   柳夢眠被噎得不知說什麼好,也體會了一把梁延夫舌頭打結的憋屈:“你……!我怎麼能在你船上過夜啊!”   逍遙侯眼神一瞇,唯恐天下不亂:“怎麼不能?你又想哪兒去了?”   “我想……?”柳夢眠說又說不過,打也打不贏,此時萬分想念杜宇,要是杜宇能從天而降把逍遙侯打一頓,柳夢眠一定把“師父”二字叫很大聲!   “我懶得跟你說!”   逍遙侯見她隻管一臉防備睜大了眼,明明困倦卻不睡覺,便將那茶盅裡的茶水倒了出來,蒸騰的茶香隨著白煙裊裊娜娜,被他右手一搖而散,茶香卻久久縈繞在畫舫內。   柳夢眠很警惕他動作,還暗嘲他戴著麵具如何喝茶,過了三息功夫,後知後覺道:“你這茶……?”   逍遙侯有些意外:“怎麼了?不香麼?”   “香味兒……”柳夢眠往前走了兩步,身上越來越輕,卻覺得眼皮子越來越沉,“變了。”   一語方收,人已是穩穩落在了一雙有力的臂膀裡,沉沉昏睡過去。   “不用點法子,你還消停不了。”   將人安置在榻上,榻上還留有餘溫,明瓦的燭燈倒影在麵具上,微微一動,冰冷的金屬背後露出微微上揚的嘴角。   鳳霄吟修長的手指輕輕撚了撚榻上流散的長發,沒了潮氣,卻有一絲烘乾的熏香。   門外傳來一聲響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鳳霄吟走到門前,門上黃紙映出他身影:   “心月狐怎麼樣?”   蛟婆婆向後看了一眼灰撲撲地隱在夜幕中的烏篷船道:“屬下已照閣主吩咐,給她傳功服藥,想來三日便能好全。”   “心月狐瓶頸多日,出來吃點教訓也好,傷好後讓她去刑堂領罰,日後不許為私仇耽誤任務。”   “屬下明白!”蛟婆婆暗暗嘆氣,心月狐這次算踢到鐵板了,誰知道那小子竟然認得閣主?   “退下吧,明日進了京,你們再去那家賭館探聽消息,”鳳霄吟微微蹙眉,總覺得柳夢眠有什麼瞞著,否則有了鳳霜沉幫忙,為何還要多此一舉,除非……   “本座疑心此次鬧得沸沸揚揚,和羽林署有些關係。”   若不是事關鎮撫司內幕,柳夢眠沒道理故意瞞著自己。   “閣主,京城的賭館多半是那位無雙姑娘的產業,”蛟婆婆突然想到,說話間小心翼翼覷那影子反應,“您上回還說,日後她送來的信,您都不看……”   “此次事出有因,明天你們小心行事,若是遇上她本人也不必理會。”   鳳霄吟語氣一沉,說完畫舫內燈光便暗了下去,再無動靜。   蛟婆婆嘆了口氣:果然,一提那姑娘,閣主脾氣就上來了。   回到榻邊,鳳霄吟的手流連在柳夢眠臉頰,目光沉沉:   不能對旁人說的處境,對她亦不能說,也許他們兄妹二人本質沒有區別,都是自作自受的糊塗鬼。   月朗星稀,荒山野渡,想見的人就在身邊,卻比見不到時還要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