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啥意思？ 　　柳夢眠還沒想明白，清平殿的內侍官已在殿前恭候，隻能隨鳳霄吟一前一後先進清平殿。 　　出乎意料的，她看見批閱奏折的禦桌後，竟坐著一個身穿道袍的人。 　　鳳霄吟習以為常地向那人行禮，柳夢眠這才確定是宣文帝。 　　宣文帝看了地下兩人一眼，隻說：“太子今日來得早，過來吧。” 　　鳳霄吟施施然起身，很自然地坐到寬大的書桌一側：“來的時候見到傅大人剛走，他不會是特意來討誰進鎮撫司的吧？記得當日武試，他還跟兒臣搶人來著。” 　　“哦？”宣文帝抬眼看向被故意冷落在一旁的孟琉，“搶的莫非是你？” 　　柳夢眠再度發揮她愣頭青的優勢：“啊？回稟陛下，傅大人方才見到微臣不甚熱情，隻怕微臣就是去了鎮撫司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宣文帝見人這樣說話倒是有些意外，問到：“那你想去羽林署哪處？” 　　柳夢眠福至心靈，趕緊說道：“當然聽憑陛下吩咐。” 　　宣文帝對自己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女婿”，肯定是不滿意的，否則當天瓊林禦宴，他不會不當場賜婚，拖那麼久對皇家顏麵又沒好處，今天雖然賜了婚，也賞了不少東西，但看這個不鹹不淡的架勢，隻怕還是不太爽，因此不如以退為進，萬一賭對了，皇帝非要把她塞進傅敏手下吃吃苦頭，那豈非歪打正著？ 　　鳳霄吟把她這點小心思看得門清，心裡好笑，便故意嗆道：“既怕傅敏刁難，又要說什麼聽憑吩咐，你這人說話表裡不一。” 　　“微臣……為聖上效力，不敢知難而退。” 　　柳夢眠邊咬牙，邊忍氣吞聲地假笑，心想：好好好，隨便你起哄架秧子，反正你說得越多，皇帝就越鐵了心要我去鎮撫司吃苦頭…… 　　果然—— 　　“鎮撫司正值用人之際，你既知難不退，朕便如你所願。” 　　柳夢眠低下頭，閉了閉眼，真心實意地笑道：“微臣……叩謝陛下聖恩！” 　　…… 　　從清平殿出來，柳夢眠覺得空氣清新多了。 　　她突然理解了鳳霜沉為什麼總有一種似有若無的瘋感——在這種高壓環境下長大，人還在第一層，腦子卻已經飛到第五層了，真的很難不癲。 　　“孟大人這邊請，還要往長樂宮牡丹池叩謝公主，”內侍官邊給柳夢眠帶路，邊說道，“今天之後，公主就不能再召大人入宮了，還有接下來送往長樂宮的書信乃至信物，都要經過內侍監記錄、稟報後，才能送到公主手裡，公主若要賞賜什麼，也是一樣的。” 　　柳夢眠知道日後少不得要在宮內行走，特別為了自家的事，更要在細處留心、用人，趁此機會，便拿出一個裝有紫芝舒絡丹的瓶子，遞給內侍官：“管事為聖上操勞，腿腳經絡似不通達，不如以此藥拿回去用熱水化成糊狀，敷在腳底穴位處，這藥香味仿佛芝蘭，不似尋常膏藥氣味熏人，就是在禦前伺候也無妨的。” 　　姚玉成身為清平殿的頭領內侍官，求他辦事的人一向許以金銀財寶，像這新晉駙馬爺這般有眼力見的畢竟少數。 　　“大人客氣了！這怎麼當得起？” 　　姚玉成心想，公主為了他不惜當著眾人與皇帝和太子硬剛，可以說是十分寵愛了，連太子也對他和顏悅色，可見此人分量。 　　“這紫芝舒絡丹是從追霞觀百草道人處得來的方子，不值什麼。” 　　追霞觀遠在西海一處海石嶙峋，浪頭滔天的奇險之處，要不是為了杜宇病重，柳夢眠聽說百草道人有藥能治，也不會冒險前去，結果去是去了，百草道人發現她是為“啼血劍”杜宇而來，二話不說就跟她打了起來，那時她功夫還沒修到家，差點兒被扔西海裡淹死，結果還是沒求到藥，隻是百草道人發現她是女兒家，見她可憐才丟下了紫芝舒絡丹，要她好自為之。 　　姚玉成不是江湖中人，但一聽追霞觀，便知其中兇險省略一萬字，百草道人更是出了名的海外神醫，這下才知道這瓶子裡的藥，貴重不下百金。 　　“那就多謝孟大人厚誼了！”姚玉成也不將話說穿，隻是態度更殷勤百倍，“日後大人與公主有要吩咐的，灑家再為兩位打點。” 　　柳夢眠卻想起他方才所說的一處關竅：“管事說這些往來之物要記錄稟報，不知是要稟報給哪一位？想來掖庭的事，皇上也難事事親躬吧？” 　　“這些年來，掖庭的事多半是淑妃娘娘在管，近來禮部商議大婚諸事，也是稟告給娘娘安排，一應周全後再由娘娘向皇上秉明。” 　　姚玉成說到這裡，又是一頓：“大人有所不知，淑妃娘娘的娘家親侄女，也就是榮郡王府的錦羅郡主，此前……本是要指婚給大人您的。” 　　柳夢眠一怔：“錦羅郡主？可我沒見過她啊。” 　　“大人英姿出眾，難怪在瓊林禦宴上引得郡主和公主都對您另眼相看，”姚玉成意味深長，委婉道之，“我朝崇文抑武，武狀元壓過文狀元風頭的時候可不多。” 　　言下之意，柳夢眠這是樹大招風，當眾落了錦羅郡主和司空鶴衣兩家的麵子。 　　柳夢眠隻嘆無妄之災。 　　“多謝姚管事提點。” 　　一瓶藥換來這一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ｃom 言簡意賅，一下子點出柳夢眠可能在無意中得罪的兩路人，也算值得。 　　姚玉成微微笑道：“大人客氣。” 　　兩人說話間，長樂宮已經到了，宮人站在階前迎候。 　　柳夢眠跟著宮人一路走到牡丹池，其實是一個宮內的小池塘，岸上牡丹叢叢，由淺到深，層層包圍，有一條石橋小路直通池塘中央的亭子，鳳霜沉正在那處。 　　“這裡說話比岸上自在，”鳳霜沉看了一眼岸上站著等候的宮人，冷笑，“你別瞧本宮這裡排場大，這些人裡多有一半不知是誰安插來的。” 　　“淑妃？” 　　鳳霜沉聽了先是一愣，隨即便搖搖頭苦笑：“連你也知道。” 　　“才聽說了一些宮裡的風言風語，”柳夢眠不解，“可她為何跟你過不去？” 　　“本宮不服她管教，她便處處都要管教本宮。”鳳霜沉說著又冷笑道：“也不止是她，太子連本宮幾時溜出宮去都一清二楚，誰知他又安插了多少人來。” 　　“你也偷跑出去過？”柳夢眠覺得自己遇上了知己，“如此說來，為了長久在宮外逍遙，你是得著急嫁人……” 　　“忙著嫁人……卻是迫不得已。”鳳霜沉將和親烏孫的事同柳夢眠細說了。 　　柳夢眠忍不住提醒道：“如此你大可嫁給文狀元，人家可是貨真價實一男的呢。” 　　“光男的有什麼用？”鳳霜沉冷嗤道，“想讓他嫉妒著急，本宮自然得找一個最好看的才行！那司空鶴衣斯文有餘，俊秀卻不及你多了。” 　　“讓誰著急？”柳夢眠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