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霜沉麵色一變，咳嗽了一聲道：“沒什麼……對了！父皇可答應你進鎮撫司了？沒答應的話，本宮去替你說情。” 　　“答是答應了……”柳夢眠想到傅敏那個態度，有些難辦，“隻是傅大人那裡對我似乎有點誤解，我還得想個穩妥的法子才是，否則一著不慎，我的身份要是給人聽去，隻怕會連累傅大人。” 　　“傅敏此人耿直，沒什麼花花腸子，可是為人不爭不搶，所以這麼多年來還隻是個指揮同知，比他資歷淺的後輩如今都已是指揮使了。”鳳霜沉看她猶豫，想起自己前日所盤算的法子，便試探著開口道，“你要是怕夜長夢多，想速戰速決，我倒是替你想了個好去處。” 　　“什麼去處？” 　　“眼下投奔你認識的人，未必保險，比如你跟我提過的那個何千戶，”鳳霜沉循循善誘道，“那既然橫豎都有風險，不如去找一個一手交錢一手辦事，隻為真金白銀的地方，起碼你知道人家幫你圖什麼。” 　　柳夢眠想想也是，自己如今也算有些家當了，等和鳳霜沉成婚——她如今已經能坦然麵對這個事實了——每月俸祿就有鎮撫司和公主府兩項撥下來，攢攢也是個小金庫了。 　　“那你的意思是……？” 　　鳳霜沉見她贊同，便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你聽說過天機閣沒有？” 　　…… 　　泰和宮的清平殿暖閣內有一個小角門，門後走道出來就是供奉三清聖像的觀妙堂。 　　“傅敏今天來見您，是為了柳廷舟？”鳳霄吟有點意外，細想又覺得意料之中。 　　傅敏雖然不爭不搶，隻安心辦差，但他最愛惜自己的幾個徒弟，柳廷舟是他首徒，天資過人，他死得蹊蹺，傅敏要查是早晚的事。 　　宣文帝一身道袍，坐在蒲團上，雖然抱元守心在打坐一般，卻還在說道：“朕和他說了，要他代職就是隨他去的意思，但不可明查，人人都知道柳廷舟是意外死的，要是大張旗鼓查起來，眾說紛紜，民心不穩。” 　　“父皇英明。” 　　宣文帝睜開眼，長吐一口氣：“柳廷舟這個人可惜了，當初雲兒也向朕提過，要是他還活著，你或可用之。” 　　“千金散盡還復來，人才……想必也是如此。”鳳霄吟笑了笑。 　　“如今也不多了，內閣上書，又和樞密院打擂臺，”宣文帝皺眉，“今天早朝，還逼謝蘭成自請卸下兵權以證清白，日後我朝領兵打仗的，隻怕都是拿筆的官兒了。” 　　上一個喜歡跟皇帝硬剛的內閣文官，還是前任相國範頤，仗著自己是三朝老臣，門生眾多，不少都被他提拔成地方封疆大吏，他在京中則與這些人互為依靠，成了內閣的實際話事人，連坊間都有說法“先得是他範頤的門生，才有機會做天子門生”，最後死在天機閣手裡，著實死得不冤。 　　不願再提，隻將話岔開去，宣文帝表情緩和下來：“對了，你一向對那孟琉多有看顧，今日怎麼肯把他發落到傅敏手下？” 　　“父皇想要給她個教訓，兒臣又何嘗不想教訓教訓她？”鳳霄吟哼聲道，“她和霜兒兩個實在是胡來，怨不得父皇生氣。” 　　宣文帝將手中的子夜安魂香插在三清聖像前的香爐中，泰和宮的香室內，霎時充滿了一股似是而非的花香。 　　“朕的確生氣，但你的安排也不無道理，”宣文帝想了想，難得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看向鳳霄吟，“照你的意思，霜兒找一個出身不高的駙馬竟也很好，此事朕就不追究了，希望霜兒有一日能明白你的用心良苦。” 　　“隻要小妹能早日獨當一麵，兒臣辛苦這一時半刻也不算什麼。”鳳霄吟手中扇子一開一合，隨意搖了搖，那原本濃鬱的香味竟就這樣消失了，半分也沒有沾到鳳霄吟身上。 　　“那孟琉呢？你說你與他早就相識，可他似乎根本沒認出你，否則怎麼會棄東宮而選擇羽林署，不選你倒選你妹妹？”宣文帝挑眉，“英雄氣短，心性還要歷練，不如隨他去吧。” 　　鳳霄吟手上動作一頓，眼神不自覺柔和了幾分：“父皇忘了？我在外行走一向是戴麵具的，別說她不認得，就是天機閣裡，又有幾個認得我？” 　　花香在扇子的輕搖下，又漸漸飄散了開來，彌漫在香室之中。 　　…… 　　天機閣這三個字不是柳夢眠第一次聽見，但從鳳霜沉嘴裡說出來，還是有些意外。 　　“天機閣拿錢辦事，江湖黑道裡消息最靈通，也最能為客戶保密的地方，當年扛住了被武林盟和朝廷一起通緝的壓力，都沒說出買範頤性命的主謀。” 　　不知是不是柳夢眠的錯覺，她隻覺得鳳霜沉在說起天機閣時，似乎有一點興奮，還有崇拜。 　　“我倒是想求天機閣辦事，隻是我師父當日隻叫我和人去比武，沒說該怎麼和人家做生意啊，我連怎麼聯係上他們都不知道。”柳夢眠想起老頭子就氣不打一處來，讓老和尚不吃不喝在破廟裡等了三天，結果帶了這樣一句毫無營養的話。 　　“嗬！那你就該千恩萬謝遇見姐姐我了。”鳳霜沉興奮的語氣裡還帶著明顯的得意——這下柳夢眠非常肯定不是自己的錯覺。找書苑 www．ｚhaoｓhuyｕan.com 　　鳳霜沉挑眉笑道：“本宮與天機閣閣主素有往來。” 　　柳夢眠意外：“真的？不是傳言說他神龍見首不見尾，江湖中沒有往來的朋友，與朝廷更是死對頭嗎？為什麼你們還能交上朋友？” 　　“這……”鳳霜沉想了想，有一種“大人的事小孩子別摻和”的心態，盡管她隻比柳夢眠大兩歲，“這你就別管了，反正本宮認識他多年，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總之看在你還算聽話的份兒上，這個忙，本宮幫了。” 　　柳夢眠對鳳霜沉的可靠程度有了更新的認識： 　　難怪她聽說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目的後，還能那麼快速的冷靜下來，看來這位殿下在替人隱瞞行蹤和身份的事情上……很有經驗啊！ 　　“微臣多謝殿下！” 　　鳳霜沉被她的鄭重其事逗笑：“還不起來？以後你我‘成婚’了，難道還要這般生疏啊？別人一瞧就得穿幫。” 　　柳夢眠為難：“可我本來就不知道公主和駙馬之間該怎麼相處啊？” 　　鳳霜沉搖搖頭，嘆道：“隻有你我二人在的時候，你別老動不動就‘微臣’和‘殿下’的，明天去羽林署報道，別人問起咱們如何一見鐘情的，你預備怎麼說？” 　　“就說是在武試場上，你我遙遙對望，一見傾心？” 　　鳳霜沉似乎被這個惡俗的開端給寒磣到，打了個顫，擺擺手：“就依你吧……下回別說得這麼惡心。” 　　要不你來？柳夢眠腹誹道，要不靠惡心，隻怕還拿不下鎮撫司那群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