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弟子(1 / 1)

紅日漸漸向西落下,紅霞從白雲的肚子下翻了上來了,將天空染得血紅。   天色將暗,白天工作停止,酒樓妓院賭檔的生意就開始了。三倆漢子結伴從酒樓進,從妓院進,從賭檔進,是錢包鼓鼓的來,搖搖晃晃的走。   鐵三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跟在師父身後走了一天,腰酸背痛難受的緊,比練功難熬多了。“師父,啥時候回去啊,師娘師姐師兄弟的都東西都買齊了。”鐵三苦著臉說道。   “急什麼,前麵就是酒樓,走去喝酒吃肉,把今天的晚飯解決了。明天一過,可就想不到這麼好生活嘍!”邱忠背著手,手裡提著兩個小盒子,是給娘倆買的首飾。   離酒樓越近人就越多,邱忠將兩個小盒子放進了懷裡。邱忠幾步跨進酒樓,門口的夥計迎了上來,笑著問道:“客官幾個人吶。”   “兩個。”邱忠邊說邊往裡走。酒樓裡大堂裡幾乎坐滿了人,二樓三樓的房門口都有人守著。夥計趕忙跑到邱忠前麵,指著唯一的在角落靠近窗戶的一個小小的方桌,條凳也換成了小板凳,笑著說:“客官,實在不好意思,因著許家有大喜事,來祝賀的親朋好友,武林上的英雄好漢太多了,東家隻得臨時加了這些桌凳。”   “就這吧,上兩碟花生米,一壺酒,兩盤炒黃牛肉。”邱忠忽的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小兄弟,我喝酒吃菜,付的都和這些坐大桌高凳的好漢一樣的錢。”   “明白,委屈客官了,咱照顧不周,送您一盤青菜,再加一壺酒。”夥計賠笑道,領著師徒二人到位置,麻利的拉開凳子,扯下白巾子擦了擦桌子,“兩位好漢稍等,酒菜一會就到。”說罷就快步走開了。   鐵三把盒子布匹往地上一擱,解開身上的繩子,把盾牌和長刀穩穩地靠在了墻邊。揮揮手臂活動了下便坐了下來。   這角落雖然不敞亮,師徒坐的凳子也矮,但是兩人人高馬大,稍一伸脖頸就能看到窗外的大街。那能讓莽漢子們走不動路,文人墨客撥琴對詩的溫柔鄉,也恰巧能看見。   酒菜上齊,邱忠慢悠悠喝下杯中酒,抿著嘴耷著眼似在享受,夾著盤中的牛肉仔細的嚼起來。鐵三跟店夥計要了盆飯,埋頭吃了起來,扒三四口飯夾一片牛肉,吃的極快,邱忠半壺酒的功夫就吃完了自己麵前的一盤牛肉。   “你個餓死鬼,在外頭吃飯斯文些,黑狗山上的野豬都沒你會拱食兒。”邱忠放下酒杯,用筷子敲了鐵三的頭,隨即把自己這邊的牛肉往鐵三那邊推了推。   鐵三嘴裡裹著飯菜,說話含糊不清,縮著脖子上下晃晃腦袋算是應答了,但是依舊不停手上和嘴裡的動作。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不一會功夫,桌上就剩一碟花生米,小半盤牛肉和半盤的青菜,邱忠的酒卻隻喝了一壺。鐵三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用手擦了擦嘴,滿足的靠在墻上。“師父啊,明天啥時候開席啊,許家的喜宴上肉一定很多,很好吃!”鐵三咂咂嘴說道。   “傻小子就知道吃,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話,見到人要叫,嘴要勤快!”邱忠盛了碗飯,用筷子指了指鐵三,說道。   “好好好好!”鐵三晃著頭答應著。   突然街上騷亂起來,邱忠鐵三一齊望向大街。原來是三個衣衫不整披頭散發的姑娘,從妓院裡沖了出來,不一會就被七八個手持棍棒的大漢圍在了大街上。三個女子背靠背擠做一團,有一個看起來年齡小些的女孩兒害怕的哭了起來。有熱鬧看,男女老少都圍了過來,三兩句話的功夫就把大街堵住。酒樓上的人也被街上的騷亂吸引到窗戶這邊看熱鬧,師徒倆的位置一時間竟然成了不錯的觀景臺。   “三個小妮子!還想跑,我是花錢把你們買下來的”妓院裡走出一個美人,沖那三個女子罵道。眾人的目光聚在了這個美人身上,美人看起來約莫三十歲的模樣,皮膚白皙身姿婀娜,奇怪的是她衣服同院裡的妓女不同,顏色款式跟街上買菜牽著孩子的大娘一樣。不顯的蒼老疲憊,反倒生出一抹歲月流轉的風情出來。   “你胡說!”一個身材高挑滿麵怒容的女子沖著門口的女人喊道。   “胡媽媽,不要跟她們三個廢話,看我們拿了這三個小辣椒,回去好好拷打一遍,打到老實為止。”一個身材壯碩的手持棍子的漢子高聲嚷道。   “你們沒有那個本事!”說話間,女子手掌向前拍去直取漢子的咽喉。   漢子嚇了一跳連忙用用手中的棍子去擋,身旁的幫手也一齊出棍打向那女子,另外兩名女子也是一瞬就出手,向兩邊攻去。竟攪得七八個漢子陣腳大亂,有兩人被打傷棍子也被奪了去,怪不得這三個女子能從妓院裡沖出來,好俊的功夫,絕好的配合!   眾人看著三個弱女子竟然有這般武藝,都拍手叫好,不住有人給三人喝彩。鐵三也跟著叫嚷了起來,熱血滾滾,雙手緊緊抓著窗柩。   三人為首的高個女子,接過眼角淚水未乾的女孩兒遞過的棍棒,單手持棍繞了一個劍花。“師妹,莫哭,剛才打的好。等會師姐我打開一個缺口,你沖出去給師父報信!”,她柔聲道安慰著女孩兒,眼睛卻死死盯著那位胡媽媽。   “在下峨眉派李......”一直沒有聲響的女子突然大聲喊道,不過話還沒說完。周圍的棍子就齊齊戳了過來,這位姓李的女子也隻得左右閃躲起來。   “峨眉?”邱忠心裡一咯噔,放下手中的碗,仔細瞧向那三個女子。聲音雖然小,但是終究是說了出來,耳力好,內力深的人大多都聽見了,人群中不時有人發出疑問聲。   剩下六人怎麼是這三人的對手,長身女子以棍作劍,直取人的要害,登時兩個漢子捂著肚子和脖子倒下了竟是死了,其餘的四人都抱著肚子和腿在地上打滾。   李姓女子拉著兩人就準備沖出人群,忽的一隊丐幫弟子從人群外沖了進來,擋住了她們三人的去路。為首的丐幫漢子,劍眉入鬢,雙眼有炯炯神,闊口方鼻。一句話未說,一步向前,雙掌同出將三名女子打退了回去。三人還未站定時,又是接連三掌拍來,不過一呼一吸之間,便製住了三人。   “綁起來!”胡媽媽說完準備轉身進門。   “等等!”一名青衣少年從二樓躍下,人未到,劍已插在三位女子和那丐幫漢子的中間。   “在下藏劍山莊,方遊信”青衣少年向那漢子拱手說道,身子也擋在三位女子的前方。   “丐幫,郭漢元。”漢子直站著望著他冷冷的說道。   “這三位姑娘是峨嵋的人,使得峨嵋的功夫,從紅香館裡這般拚殺出來,或許另有隱情。”方遊信把劍從地上拔出來說道。   “這三人是梅姑從販子手上買來的,丐幫管這地界的妓院人販子。我是執行丐幫的公務,莫要阻攔。”郭漢元並沒有理會他的話中的意思,聲音依舊冷冷的,聽不出情緒的波瀾。   “藏劍山莊與峨嵋做過生意,這其中一位姑娘與方某曾有過一麵之緣,今日這事情,我定要弄清楚!”方遊信將手的劍提了起來。   “得罪了。”郭漢元猛的前沖,左掌前出。   方遊信看懂這是虛招,緊盯著郭漢元的右手。提步側身向左閃避,劍隨意轉直刺向郭漢元的左肩。   郭漢元竟不避這一劍,依舊伸掌向前拍去。方遊信感知到這不尋常的危險,欲收這一劍,可惜招式已老。郭漢元左掌五指分開變掌為爪,抓住這了劍尖,手腕翻轉,這劍也跟著彎曲旋轉。忽的挪步挺身前送逼得方遊信後退,左手又立刻彈開劍尖,寶劍嗡鳴作響,震得方遊信手臂酸麻快要握不住劍。   眾人都被這手段震得說不出話來,原本熱鬧的人群頃刻間安靜了下來。原本啼哭的孩子都感知到大人們的不尋常,也壓抑起自己的哽咽聲了。   “師父!這姓郭的漢子拳腳功夫真好真快啊。能空手接劍!”鐵三滿臉的驚訝,偏頭望向師父。   邱忠皺著眉頭,沒有回應鐵三的話,隻盯著郭漢元,好似也被他的這招鎮住了。   大街的東西兩頭,各有一隊丐幫弟子朝人群奔來,疏散開了人群。方遊信漲紅著臉,依舊擋在郭漢元的和三位女子之間。二樓傳來一位低沉渾厚的男人聲音:“遊信,人前威風也抖了,苦頭也吃了,不要擋著丐幫的郭爺辦事。”   “郭爺,是晚輩眼花了,瞧著漂亮姑娘就覺得眼熟。”方遊信聽到這話,立馬變了臉色和腔調,好似換了一個人,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就躍上了二樓由窗戶鉆了房間。   局勢變化太快,眾人剛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又看見這少年這般態度驟變,仿佛孩童的任性鬧劇,有人放聲大笑:有人憤怒咒罵;有人切切私語:有人低頭沉思。大街上又重新變得嘈雜起來,眾人又開始乾起了自己的事情,好似沒人再關心這三個女子到底是不是峨嵋弟子這件事情了。   郭漢元向樓上拱了拱手,吩咐手下將三人架進了紅香館。   “就......就完了嗎?”鐵三錯愕道。   “三位姑娘一定是被那老鴇和那姓郭的合謀陷害的,都不讓人辯解,簡直欺人太甚!”鐵三低聲吼著,彎腰準備拿起刀盾。   “仨兒,方遊信的功夫比你如何?”邱忠沒看他,還是直直的看著立在大街上的郭漢元。   “比我強,出劍很快,輕功也很好。”鐵三邊說邊解開裹著盾牌的灰布。   “那你是準備嚷一聲叫住那姓郭後走樓梯下去,還是從窗子這裡跳下去。”   “我沒想過。”鐵三的動作慢了下來。   “準備下去怎麼打,幾成把握能救下來,救不下來怎麼辦?”   “我沒想過。”鐵三僵在哪裡。   “三個姑娘都被要被送進了,你還不出手嗎?”邱忠回頭眼神平靜的望著鐵三。   鐵三望向師父的臉,像看到不見底的黑水潭。“我......我......我—”鐵三避開師父的目光,沸騰的血幾乎冷卻下來。雙手重新搭在窗柩上,支撐著身體。隻能望著街上那站立如山的郭漢元,不知怎的,郭漢元突然望向鐵三師徒這邊,鐵三冷卻的血仿佛結了冰,已經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腦子仿佛炸開,碎成了一塊一塊的渣滓。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但是那眼睛裡閃爍的光是掩不住的。他一定是不凡的,強大的,充滿野性和鬥誌的,像頭餓了整個冬天的熊。鐵三知道他或許根本就沒有看到自己,隻是無意瞥向這邊,鐵三呆呆望著他,也好像沒望著他。鐵三想起了小時候,一頭跛腿的老灰狼當著他的麵吃起師娘剛養起來半大的豬仔,他連哭都忘記了,隻是像這樣呆呆的望著此時的郭漢元那樣望著那頭拚命進食的老狼。   邱忠收回目光,猛拍了鐵三漸漸彎下的脊背,回到桌子上重新端起飯碗吃了起來。鐵三收回了思緒,步履蹣跚的回到師父對麵坐了下來,心裡悶極了如壓了千斤的石頭。   “這三個姑娘是峨嵋派的嗎?”   “不知道。”   “那個藏劍的方遊信怎麼變臉這麼快,不是前一刻和峨嵋是朋友,後麵又收手喊他丐幫郭爺,不管那峨嵋女弟子了?”   “不知道。”   “那--”   “仨兒,師父也沒想明白。先讓我把飯吃完了,我肚子裡還空著,吃飽了回客棧再說。“   月亮在雲間若隱若現,街道兩旁翹起的屋簷也變得晦暗呆板了。還在開門的店鋪都掛起了燈籠,油燈還有蠟燭都擺在迎客的前臺和桌子上店門外的大道上照的如白晝般明亮。   回客棧的路上,師徒兩人似乎各懷心事,都沒有說話。   師徒倆剛到客棧時,還沒進門便聽到了門裡傳出人們高亢嘈雜的聲音。客棧人頭攢動,大堂裡的每張桌子都圍滿了人,沒凳子坐的人索性就站在坐著的人身後,似乎都在談論著什麼。鐵三剛邁進門見到這場景,觸動了少年的好奇心也來了精神,抻著脖子想往裡擠。“小崽子,東西別擠壞了,毛毛躁躁的。”邱忠扯下鐵三手裡的提的東西,沒看這熱鬧上了樓。   “真奇怪啊,聽說今天晌午丐幫揚州分舵的倉庫在城外的兩個倉庫走了水,去了幾十號丐幫的人去救火,但是不知怎麼和守倉庫的丐幫弟子竟打了起來,倉庫沒救下來,還鬧出了幾條命。”   “今天沒聽見風聲啊,這麼大的事情,城裡城外一點動靜都沒有。你小子別亂嚼,這是丐幫的地界。倒是今天街上的紅香館鬧了個大笑話,藏劍山莊的方遊信想英雄救美被郭漢元一招就打跑了。”   “我兄弟看見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今天晌午才到揚州的地界,怕誤了徐大公子大婚的時間抄的城外的小路撞見的。我兄弟跟我過命的交情,那能騙我不成?”禿頭胖子拍著桌子沖對麵的人嚷道。   “那這個事情就有意思了啊,搞不好那是丐幫後院走了水啊!”一個站著的抱著桿長槍的矮胖子笑嘻嘻的說道。   “可不敢胡說啊!”禿子對麵的麻子臉縮了縮脖子,扣扣了脖子繼續道:“你兄弟呢?咋不見人呢,跑哪裡去瀟灑了!”   “哎呀!我這兄弟啊,不好酒不好銀錢就好那色!說不定在那個巷子裡跟白花花的揚州馬摟著呢。”禿子笑哈哈的摸著自己光腦袋。   “那你兄弟也是鐵打的身子,趕了這麼久的路,晌午才到。天才黑就紮進溫柔鄉裡去了啊,不怕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啊,哈哈哈哈。”抱著長槍的矮子也哈哈的大笑起來。   “那也隨了我那色鬼兄弟的願,死在女人肚皮上那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那也是風流的啊!“   “江南的女子都水靈靈的,聲音柔柔的,皮膚白白細細的,你那兄弟今晚可有大福氣嘍!”   “喔,哈哈哈哈!”   “我們這樣萬裡迢迢的跑來賀禮,許家有錢也大氣,三十兩銀子。等那許大公子婚事一完,俺們也該去溫柔鄉裡犒勞犒勞自己咯,嘗嘗本地的花姑娘是個啥滋味。”   “好啊,讓她們知道我們外地爺們的厲害。”矮子跟著起哄起來。   大堂裡的人吵著嚷著,似乎跟看見了仙境了一般,果然跟著丐幫和許家沾上一點就能享受到別處吃不到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