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筆、葫蘆和牌子(1 / 1)

大周妖俠傳 黃山月半 3956 字 8個月前

文墨尋了一個小小木盒,墊上軟布後,將師父恭恭敬敬地擺了進去,打算待到日當正午時,放在院子裡曬上足足一下午。將師父榻上的玉石碎片掃凈後,文墨跑去緊緊鎖上道觀大門,轉身進了大殿中。   殿上神像泥塑麵目模糊,一動不動。文墨端詳幾眼,恭敬行禮後,爬上供桌,來到塑像背後。翻找幾輪後在那當中泥塑下方摸到一塊活板,用力抽出便現出了一處四四方方的暗格,裡麵放著一個青花布皮的方形包裹。   文墨將包裹小心拿出,包裹上灰塵落了一層,隻是輕輕拍打便騰起好大一蓬灰霧來,隻嗆的文墨連聲咳嗽。將暗格重又蓋好,文墨抱著包裹繞回後院靜室,將其放在桌上輕輕解開。包裹內是一方半大不大、破破爛爛的錦盒,木頭已是處處開裂,應是多年未曾有人取出。鎖頭黃澄澄的卻是上好銅料打造,但整個錦盒已是四處漏風,鎖頭自是半點用處也無。   文墨將盒蓋輕輕一掀,鎖頭連著一小片木片都掉落了下來。甫一掀起,蓋子內側一陣光華閃動,文墨定睛望去,原是盒蓋背麵鑲著一片銅鏡,映出自己一臉的錯愕。低頭再看時,卻見得木箱內大大小小分出數個小格,零零碎碎的物事各置其間。原來這竟是一口女子用來梳妝收納的妝奩匣子。   文墨依稀記得自己小時曾見母親用過此類物事,但師父孤孤寡寡,又怎會有這女子之物?瞧這匣子殘舊破損之甚,並無半點神妙,自不會是師祖傳下,想來應是普通凡物。文墨不禁左右打量一番,百思不解,索性不去細想,待到師父修回肉身再問不遲。   再細細翻找匣中幾個較大格子,翻出厚厚幾本修行筆錄,封麵字跡應是師父所作,文墨將之恭敬摞於桌上,打算這些時日細心研讀。筆錄下方卻是壓著一個巴掌大小的漆器葫蘆,黑底紅紋,紋外隱有金邊,華美異常,葫蘆腰身係著一條編織繁復的紅繩,一端係著一枚小塞,將葫蘆口緊緊塞住。   文墨伸手去拿那葫蘆,卻是覺得手中一沉,一時竟未能拿起,再一用力將之抓起托在掌中。那葫蘆看去隻有巴掌大小,狀似輕輕巧巧,但托在手上卻足足有三四斤重。文墨心下便知,這葫蘆並非凡物,抓住腰身輕輕一晃,葫蘆裡麵一陣水聲,想來應是一個納物的器具。啵的一聲拔出小塞,果然一股酒香飄出,文墨將塞子復又塞好,隨手將葫蘆放在一旁。再往匣子內看去,卻發現原本葫蘆的位置有張小小的紙條,紙條與周邊墊著的黃色綢緞卻是明顯嶄新鮮艷許多,鮮艷的印子恰恰便是葫蘆的形狀。文墨不免又看了幾眼放於一旁的漆器葫蘆,隨手將那紙條撚起,隻見上書一行娟秀小字:“多說無益,拿去裝酒,專門給你釀的。知名不具。”   文墨好奇之心頓起,不禁想道:“看這字跡當是女子,隻是這語氣豪爽,卻不知又是何人,而今人在何處。是了,這妝奩匣說不定也是那女子之物,再翻翻便說不定能有些頭緒。”   隨手翻找,卻又翻出一隻竹筆,筆豪飽滿,筆頭綴著一點紅色,筆桿上一行朱砂小字:“朱墨。以我心血錄春秋,血不盡兮筆不休。”文墨筆端詳幾眼,隨手自幾案旁書架上抽過兩張黃表紙,隨手在紙上劃了幾筆。便見得紙上幾道赤紅墨跡,色澤飽滿,紅艷艷竟有隱隱霞光透出,再看筆尖紅色卻未減分毫。用手指撚一撚筆尖,卻不見半點顏色滲出。文墨心中暗想:“果然是桿法器,以靈力運筆方有墨跡,否則便寫不出墨來,用來畫符當是極為好用。”   將筆在懷中收好,匣中已無甚有用的物事,隻是在黃色襯裡上見到繡著一個名字“裴殊華”,字跡與那紙條同出一人。文墨心中促狹道:“想來這裴殊華便是那贈葫蘆的女子,師父這般寶貝這個匣子,卻不知她與師父之間是否有點什麼,待得師父醒轉,定要問上一問。”隨後不免心虛,又對著盛放師父的木盒拜了一拜。再起身將桌上的妝奩匣子、青花包袱收拾妥當,隨後拿起那一摞修行筆錄,正待往書架上逐冊擺放時,從書中啪嗒掉出一塊事物,摔在幾案之上。   文墨邊將筆錄放於書架上,邊低頭看去,隻見得一塊烏漆漆的方形牌子靜靜地躺在案麵,泛著晶瑩光澤。文墨隨手將之拿起,翻轉兩下,發現牌子四寸見方,似是琉璃製成,卻半點也不透光亮。薄薄地隻有三分厚,入手卻是輕飄飄無甚重量。屈起指頭敲擊兩下,放至耳邊,卻也聽不出什麼特別。文墨搖搖頭,猜此物黑漆漆的,或是師父拿來研墨所用,便將之隨手擺在一旁,再從架上拿下一本筆錄研讀,邊讀邊拿著那塊烏黑的琉璃牌子把玩思索。   待到日上中天,文墨望望天色,便將手中烏黑牌子往桌上隨手一放,轉身恭敬捧起木盒,來到院中。秋日陽光正好,天空青藍深邃,細細飄著幾絲白雲,又有微風輕輕拂動。文墨扯過一張凳子,將木盒放在上麵,打開盒蓋,那晶瑩的白玉雞蛋在陽光下溫潤發亮。文墨望著白玉雞蛋說道:“師父,曬曬太陽吧。徒兒在此地等上兩月,師父一定保佑師伯能早日尋回觀中,徒兒也好有個主心骨。”靜靜看了半晌,文墨轉回屋中,將筆錄拿了出來,坐在師父旁邊看了起來。   秋天,日頭已比夏日之時落得早了許多。待到日頭光亮暗淡下去,文墨將師父捧回屋內,復又坐在案幾之前,準備挑燈夜讀。就在將油燈點上之時,餘光瞟見那塊烏黑牌子似乎有了些許不同,牌子上有些細細的白色花紋若隱若現。文墨心下奇道:“那是甚麼?”將牌子拾了起來,舉到眼前觀瞧,驚訝發現那牌子上的白色花紋竟是一行行的蠅頭小楷,細細辨認,盡是今日研讀修習筆錄中的字句。   文墨大奇,借著油燈光芒,觀看烏牌。隨著眼光掃動,那烏牌上的字跡竟然又明亮了少許,辨識起來更加輕鬆,整塊烏牌已是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一字一句全是修習心得。文墨急忙將筆錄拿來逐句核對,竟是一字不差,隻可惜那烏牌大小有限,看到一句“視之不見,聽之不聞”時,烏牌上的字在“聽之”處戛然而止。文墨撓撓頭,心中想道,若是這烏牌能記載的字數再多些,豈不是多了一本用之不盡的冊子,方便至極。   誰知他念頭剛起,烏牌上的字跡便刷得右移過去,露出了後麵的大篇字句,竟直似讀書翻頁一般。文墨不禁心中大喜:“此物原來如此神妙,端地是師門寶物矣!”隨即又好奇此物又當如何書寫記錄,翻看半晌卻始終不得要領。撓撓頭,文墨便舉著烏牌繼續以神念翻看其中文字,待到翻至文字末尾,赫然發現上麵記著一句:“此物原來如此神妙,端地是師門寶物!”   文墨大嚇:“這上麵怎麼連自己心中所念也有記載!莫不是通曉人念之物?”卻見烏牌之上又緩緩現出一行字跡,卻正是方才心中所想之語。文墨手一抖,便將烏牌扔回桌上,半晌不敢靠近。轉念想道:“這是師父留給我之物,理應不至害人,想來應是用於記錄的法寶,且再看看。”便又將烏牌撿起,隻見上麵字句隻停留在“通曉人念之物”處,並無增加。“原來需要手持此物,方可記錄心中所想。”文墨心中大定,隻見烏牌上又扭扭畫畫顯出此句。   文墨不禁大樂。凡修士研習功課,修行之時,心中常常心念紛雜,偶爾有靈機一念,卻往往轉瞬即逝,不得要領。修行之時如有此物相助,待功課做畢,亦可翻閱方才心中所感,確是一樣便利之物。把玩半晌,慢慢也摸清烏牌用法,原來單單手持也無法全然記錄心中念頭,隻有心中較為強烈之念或是在心中朗聲念出方可記錄其上。修行所感飄忽不定,烏牌卻是不及記錄,方才所念之法自是無疾而終。雖說烏牌上記錄文字可隨自身意念修修改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也僅有個記錄之用而已。   文墨心中索然無味,隨手將烏牌放置一邊。隨手又翻了翻師父所錄幾本修行心得,心中卻是雜念紛紜,壓得幾下卻無法壓下。他隻得將幾本冊子又收回書架,隨手摸起朱墨筆,又自身旁取了幾張黃表紙來。自從習得符籙之道,文墨每逢心緒不寧之時,便書寫繪製種種符文。符文的繪製一道,自古便講究寧心靜氣、一心多用,文墨於此道又甚是喜愛,便慣於借著繪製符文打熬心境,定心凝神。而今自師父“遺物”中得了一支看來便頗有神異的朱筆,整天又研習師父筆記,之前符籙一道種種不解之處也略有明悟,自是要動手印證一番。   將自己慣用的金甲符、五雷符、清穢符、神行符等符文各繪製了二三十張後,文墨已覺心平氣和,看著已製好的張張符紙,心中不禁十分滿意。新得的朱墨筆果然便利非常,不但省去了調製雄黃朱砂等物的繁瑣事項,免去為黃表紙熏香消味之苦,筆鋒落下的朱墨效用甚至較上好朱砂更佳,繪製之後的蓋印也極為便利。再者融匯了今日感悟於製符之中,料想新繪符文屆時必有奇效。   及至深夜,文墨將繪製好的符文分門別類在自己縫製的符袋中收好,將雜物清理乾凈,待伸得一個懶腰便打算洗漱安寢。隨意轉眼看向收拾乾凈的桌麵,目光落至烏牌之上,文墨心中一動,隨手將烏牌抓在掌中:“不如……”   文墨心念一動,心中默念:“德成年九月十七,晴,秋高氣爽。今日……師父屍解,傳我師門寶物,得朱墨筆,彩漆葫蘆,及此烏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