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誤入岔路(1 / 1)

大周妖俠傳 黃山月半 5583 字 8個月前

入了齋中,文墨尋了後首一處空位落座,一大片坐席前方是一處高臺。臺上人員奔走忙碌,將一方木匣送了下去,看起來似是剛剛完成一樁交易。   臺下眾人正在交頭接耳,攀談不休,文墨照著蘇辭月所言,也不出聲,坐在那裡等待下一件藏品送上臺。   正在這時,坐席前排站起一位女子,轉身朝著眾人拱手一禮,朗聲道:“本次鑒寶,裴家各式丹藥已是售罄,實感諸位遠來捧場。小妹做主,為各位備得一份薄禮,乃是小妹今日僥幸煉成的‘粹神丹’一份,到場各位人人皆有,小妹在此謝過大家!”聲音清麗之餘,可聽得出內息深厚、靈力沖盈之感。   坐席中眾人哄然稱謝,也有人大聲回道:“裴大小姐客氣啦,大家夥對您煉成的‘粹神丹’可是仰慕得緊呢,拿來做隨禮,裴大小姐果然大氣!”   文墨聽聞此人便是號稱丹道無雙的“裴大小姐”,好奇之下便多看了幾眼,隻見那女子看來二十七八的年紀,一身大紅衣裙,眼目如畫,眉間透著一股英氣勃勃,頭發高高攏起,耳朵上墜著兩個黑亮渾圓的珠子,貴氣中又隱隱透著一股豪爽之風。   文墨自知多看無禮,便垂下眼來,餘光卻是瞥見蘇辭月從前方高臺一側走出,到了裴大小姐身旁說了幾句。裴大小姐朝眾人拱了幾下手,便同蘇辭月一起從側門離去。   文墨心中暗道:“啊,原來她是裴大小姐的近前之人,難怪方才那些小廝丫鬟嚇成那般模樣。”   正在思索,便見到另一組人上得臺來,大聲道:“‘鑒寶會’盧氏獻寶!諸君雅鑒!”   文墨聽得分明,心中知曉盧氏人稱符道一絕,所獻藏品必然是符籙一道的珍奇之物,當下興致頓起,仔細看來。   文墨自從研習符籙一道以來,研習典籍也隻有赤陽子傳給他的幾本手抄冊子。幾本冊子中,有赤陽子自師門所傳法門中單摘出來的符籙道術,也有自祖師徐安傳下的幾本研修心得手劄。符籙一道浩如煙海,即便白鶴觀的師承於此道與旁人大不相同,但這幾本小小的冊子中的內容,不過是滄海一粟,加之自身難成體係,又無人在旁指點,文墨的符籙本事決計修不到此時的境界。   但文墨自修習之日起,但凡看過冊中文字,照著符籙臨摹幾遍,就能將符籙融會貫通。符文行筆中種種散形疊加、潛藏暗筆的節點,常人觀之隻當是一個大大的墨團,可在文墨眼中,那行筆軌跡便似暗夜星輝、歷歷可見。起符之時的種種起壇、行氣、掐訣、頌咒之法,於文墨也似吃飯喝水般熟稔。而手劄中提出的點點構想,盡管多有天馬行空之意,文墨也能感同身受,甚至照著其間描述,修出諸如符陣、五符同起之類外間從未有過的招式來。   此種不同文墨未曾在意,他自第一天修習符籙起,身旁便無人印證,因此上,文墨也隻道是眾人修習符籙之法時,必然個個如自己一般。哪怕是江隨雲師兄誇獎自己的符籙神異非常,那自然也是師門傳承之法不同尋常的緣故,與自己是沒有半點關係的。   此時“鑒寶齋”中連上三道白玉符牌,件件俱是爭奪激烈,最終高價售出。文墨卻是看得眉頭緊鎖,滿心不解。他隻覺得那三道符文,並非盡善盡美,有好幾處不知為何突然滯澀,又有好幾處氣路本當勾連卻又無故斷開,尤其第二道符文,符膽就有著好幾處極不妥當。   他卻不知非是製符之人不願,實乃不能。凡製符行氣,必有起承轉合之法,似文墨這般無論如何繁復都是氣路渾然一體、連續不斷,不但需傳自徐安一脈的獨到手段,還需文墨自己於符道的非人天賦方可做到,旁人繪到中途必然有行氣交替之需,氣路自然有承接之處,哪裡能似文墨水銀瀉地一般起符落印。   符道修士中倒也並非無人能為,盧府之中便有家主並三四位長老可做到,隻是但凡能如此行氣起符之人,無一不是前輩宿老,自矜身份,自然也懶得繪製符咒拿來公然叫賣。   又靜靜看了幾件物事高價售出,文墨心中已是了然。見席間眾人爭奪之勢絕非作偽,料想這些物事自然也是價有所值,那隻能是自家符道與旁人不同的道理了。   心中想通此節,文墨倒也不再糾結於此。此時心下坦然,便隻在一旁靜心觀瞧研習,看得一陣倒也心有所獲。   漸漸地,盧家一應藏品也都售賣終了,最後有一老者上得臺來,拱手對著眾人說道:“諸位請了,今日得諸位捧場,我盧家此行所獲頗豐,老朽也是銘感五內。”   臺下一人高聲笑道:“盧老爺子倒也不必客氣,隻須給我等每人送上百八十張的上等靈符,那我等也自是笑納,今日之事便也揭過了。”   臺上盧氏老者哈哈大笑,回道:“你‘樸算子’張大掌櫃生意做得好,算盤也是打得嘩嘩響,刮地皮都刮到你老哥哥身上來啦。”   眾人都知他二人乃是多年之交好友,見二人互相取笑,也是一起笑了起來。   盧氏老者待眾人安靜下來,又是拱了拱手道:“薄禮自是有為諸位備得一份,離場之時還請諸君自取。”   眾人聽得盧家又有薄禮相贈,俱是歡喜。自此三大世家所呈珍品皆已售罄,當日鑒寶大會宣告結束,席間眾人紛紛起身離去。文墨自覺此次雖未有預想中那般茅塞頓開之感,但也是頗有收獲,尤其是倒數第二件古符玉簡,據稱乃是自首陽山古墓中所得,上麵幾處符文玄妙,恰恰暗合了文墨師門手劄中所提的一處以氣禦符之法,大可稍作改進,便能融到自己符文之中,學以致用。   那玄妙之處似是隻有文墨師門一脈有所提及,不然以盧氏一門必不可能將此物拿來唱價售賣。會上文墨倒也是試著出了幾次價,隻是鬥價激烈,不消幾輪便將文墨的出價遠遠甩在後麵,最終以五萬星銖的價格,被一個青袍老者收入囊中,如此豪氣,文墨自是被唬得噤若寒蟬。   自“聞香閣”中出來,文墨走到一處僻靜地方,按方才會上感悟,將身上所帶符文略作調整,自覺又是長進不少。看看時辰已近申時,想來師兄師姐那邊事情也快結束,便往著“品茗臺”信步而去。   走到半程,“品茗臺”來路上,一個白衣身影匆匆趕來,正是長孫嚴。長孫嚴滿臉焦急,氣喘籲籲趕至文墨近前,劈頭就問:“文兄弟,你跑去哪裡了!你師兄讓我速來尋你,你師姐演武受了重傷,你快去看看吧。”   文墨聞言大驚,忙問:“是怎麼回事?師姐傷得重不重?他們在哪裡?”   長孫嚴扯起文墨便走,邊走邊道:“你師姐與‘紫霄劍派’的大弟子比劍,戰況激烈,對麵一時未曾收住手,便傷到了你師姐。你且莫驚慌,當世丹道魁首的裴家人也在場,你師姐傷得雖重,倒也不至傷了性命。你師兄叫我尋你去一同照顧你師姐,你且隨我來便是。”   文墨聽了,心下慌急,忙不迭跟著長孫嚴往山上趕去。走到一處岔路,長孫嚴說道:“往這邊來,傷者都在這邊醫館中統一救治,此處有一傳送陣法可直達醫館。”   文墨聞言微覺奇怪,開口道:“傳送法陣?”   長孫嚴回道:“自然要用到傳送法陣啊,不然傷者若是傷勢嚴重,趕路過去豈不是耽誤性命。”   文墨聞言恍然大悟,不疑有他,便跟著長孫嚴拐入岔路。岔路盡頭便是一處幽藍放光的陣法,兩人急急趕入,陣法光華閃動,兩人身影唰地不見。緊接著,整座陣法閃了幾閃,光華熄滅,一時竟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岔路旁樹叢中窸窸窣窣一陣,鉆出一隻雙尾赤狐,看著兩人消失之處愣了一愣,走到近前俯身嗅探,卻是什麼也未查出。小狐伸爪在地上用力拍了一下,又呲著牙低吼了兩聲,抬頭在空中聞了幾下,似是在感受什麼,隨後又朝著一個方向飛竄而去。   -----------------   當日未時,“品茗臺”演武場上,場中兩人法決翻飛,條條劍氣流光在空中刺擊突進。劍光纏鬥之時,場上二人手中也各持一柄兵刃比鬥不休,金鐵之聲不絕於耳。   演武場上首一塊巨大山石,正是“品茗大會”呈劍臺。山石頂上懸著一柄赤紅流光的闊劍,氣息中正平和,正是此次劍主“赤盧”。山石之上插著十數把劍器,寒芒縱橫,瑞氣千條,乃是本次演武的獎品——與“赤盧劍”同批而出的十二口飛劍。本次演武按照贏家排序,依次先行在這十二把飛劍中挑選。   演武場旁環繞一圈多層看臺,江隨雲坐在看臺前排,身板挺得筆直。他雙手放在膝上,緊緊攥成拳頭,臉上神色嚴肅,額頭微微有汗滲出。身旁一人白衣白袍,長袖飄飄,正是長孫嚴。長孫嚴見江隨雲神情緊張,便笑著打趣道:“江道兄,再這麼緊繃下去,我怕你等下按捺不住要竄上場去了。”   江隨雲聞言苦笑一聲,回道:“師尊有命,我這個大弟子須保得同門安危,哪怕奪不到飛劍,也不能有半點傷著她。”雖是口中回話,但是雙眼仍舊死死盯著場上,半點也不挪開。   長孫嚴哈哈一聲,道:“是師尊有命,還是你心中有命啊。”   江隨雲注意場中變化,卻是未曾細聽長孫嚴話語,隻是隨口回了一句:“啊?”隨即又緊張望著場上,無暇顧及其他。   長孫嚴無奈搖搖頭道:“你大可放心,我觀那洛道長飛劍之術精湛絕倫,與劍道簡直是天賦異稟,不想你回龍觀竟是出了如此驚人絕艷之才,那李漢雲不過是‘紫霄劍派’的末徒,絕不是洛道長對手。”   此時場上比鬥之勢稍緩,江隨雲才分出心來,卻隻聽了句“不是洛道長對手”,便開口客氣道:“禦劍比鬥瞬息萬變,哪能說自己必勝呢,不過還是謝謝長孫兄你吉言啊。”   正說話間,場上兩人攻守之形又變。洛江蘺劍訣一引,鴛鴦雙匕自李漢雲背後盤旋而來,手中長劍又是裹著一道劍氣直沖對方中門而去。李漢雲早已防著兩把匕首,身影晃動,手中長劍格住來勢,又是讓空中飛劍在身後散成一道屏風,將兩把匕首“叮叮當當”地擋在外邊。   李漢雲心中剛定,卻覺得手中大力襲來,卻見洛江蘺一把長劍猛地抖出殘影,殘影卷成一個圓環,竟化成陰陽之勢,憑空生出一股吸力,瞬時便將自己手中長劍絞飛脫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接著殘影一收,長劍又是合成一把往前一遞,輕輕地搭在自己頸間,背後飛劍和匕首還在金鐵交擊。   洛江蘺臉色冷冰冰地站在當地,等到場外唱籌者高聲道“勝者,靜泉子洛江蘺”後,方才微微笑了一下,對李漢雲道了一聲:“承讓。”隨後舉步往場外走去。   出了場來,江隨雲早已笑嗬嗬地站在那裡。見師妹出來,便踱步迎了上去,開口道:“師妹這已是勝了三場,再有一場便可拔得頭籌,那十幾把上品飛劍當由你先來挑選。”   洛江蘺看看師兄,淡淡道:“下場可是對上‘紫霄劍派’首徒李道乾,我可沒那個信心獲勝。”   江隨雲將手一揮,豪氣沖天道:“哪有什麼?我對師妹你是半點遲疑都沒有的,方才你剛一上場我便知道此場勝利那是手到擒來,李道乾又怎樣,我料定他必不是你的對手。”   洛江蘺翻了個白眼,不願搭話。隨後往場外看了一看,轉頭對著師兄岔開話題道:“長孫嚴呢?剛不還是和你坐在一起來著?”   江隨雲此時已將馬屁拍到了天上,被洛江蘺隨口一問,便順勢接了過來:“是啊!剛剛長孫嚴也是對師妹你的道術精湛大加贊賞,他說你是劍道之中少見的天賦異……咦,對哦,長孫兄呢?剛剛還在這裡來著?”   洛江蘺聞言四下張望一番,雖未見到長孫嚴蹤跡,倒也不甚在意。扯了江隨雲一把,正要走回看臺,心中卻是突地一緊,抬眼望向“品茗臺”外某個方向,愣了許久。   江隨雲在她身旁也是一愣,莫名地有些心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