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上山(1 / 1)

大周妖俠傳 黃山月半 5496 字 8個月前

法空心中前後盤算一番,隻覺得文墨所言之事乾係甚大。雖然現下看來不過是一次栽贓陷害,但其後牽扯甚多,所涉範圍甚廣,已非是他一個風覺寺住持所能斡旋調節之事。   當下法空自懷中取了紙筆,尋了塊寬大平整的石頭,詳詳細細將搭救孩童和文墨方才推斷寫了下來,隨後封好交給文墨,叮囑道:“文道友,你速速執此書信前去天音寺我師兄那邊,此間已然不隻是救孩子一件事了。你方才的推斷若是成真,所牽涉之事甚為龐雜緊要,這封書信你務必送到,我這邊去穩住肖凡等人,你勿要擔心,茲事體大,一應事件便有勞你了。”   文墨見他說得極是鄭重,回道:“大師,孫小公子之事自當盡心竭力。但方才我信口亂說,不過是想洗清身上汙名,卻不知又牽涉到什麼事上去了?”他本就是個怕麻煩的性子,唯有牽扯身旁親人好友,方才願意動上一動,如今聽聞法空提及牽涉甚廣,卻也不免心中惴惴。   法空擺擺手道:“文道友,你的事情不過是一個引子,若是天華宗變了天,那隻怕你那點汙名也當不得什麼事了。此間事項你還是莫要知曉,才能得保平安,速去速去,這孩子身上的傷勢也是越早治越好。”   文墨拍了一下頭,行禮道:“是了,光顧著想天華宗的事情,險些忘記正事,大師咱們就此別過,日後有緣再會。”   法空回了一禮,憂心忡忡而去。文墨眾人商議一陣,也是連夜趕往天音寺去,隻一夜過去,眾人已是到了崇山山麓。文墨抬眼望去,隻覺群峰聳立、橫列如屏,半山間霧波縹緲、青濤陣陣,一陣山風吹來,隱隱帶著陣陣山寺晨鐘之聲,看了一陣,文墨隻覺近日裡胸中的煩悶之情都為之一空。   眾人又往前趕了一陣,到了崇山腳下。繞過幾處鬆林,見得一條小路,文墨招呼素影英雄一起沿階而上,走了一陣,見到前麵一個灰袍僧人正低著頭往山上趕去。文墨連忙開口叫道:“大師傅,請留步,在下有事相詢。”   那灰袍僧人停下腳步,回頭望了過來,卻是麵上神色一變,忙轉過身急奔而去,比先前竟是快了數倍有餘。   文墨在原地呆了一呆,回頭望著眾人,素影抱著孫陽明,卻也是一臉茫然。英雄嘟囔道:“嘞個人是咋個了嘛,未必還怕我們上去把他吃了嗦?”   文墨搖搖頭,影子中攬諸跳了出來,蹲在他肩頭,開口道:“怪裡怪氣的,不過早就聽聞佛家中有人修習閉口禪功,或許是怕與我們搭話,壞了功夫的緣故?”   素影道:“那倒也不必如此驚慌罷,你看他跑得多快。”   文墨問道:“看到他的情緒了麼?”   素影回道:“驚恐之氣大盛,咱們現下這般嚇人了麼?”   文墨茫然,眾人皆是一頭霧水,也隻得繼續往前頭趕去。前行二三裡山路,便是一片寬大的平臺,平臺盡頭又有道極為寬闊的石板階梯,直往山上升去。兩高一矮三名黃袍僧人站立階梯之上,身後跟著十幾名手持齊眉棍的灰衣僧眾,皆是冷冷看著文墨一行人。   文墨見狀忙行一禮道:“諸位大師,見禮了,貧道雲崖子,求見法尋禪師,此處有法空禪師書信為證。”   那名身材矮粗的僧人道:“符道人,你當我等久居寺中,對這天下之事便充耳不聞了?你如今帶著一眾妖邪,闖我山門,是來與你盟友匯合的麼?隻可惜你來得晚了!”   文墨愣了一下,道:“大師誤會了,貧道也知道如今江湖之中確有若乾風言風語,但還請諸位勿要聽信讒言。貧道此番拜竭,不過是為了這位小童治傷救命,還有法空禪師作保,如若大師你不信,此處還有法空禪師親筆書信為憑。還望諸位慈悲為懷,搭救則個。”   矮個僧人鼻孔中哼了一聲道:“你倒是會花言巧語,這小童瞞得了旁人,難道我還看不出他一身妖氣麼?你明知法尋師叔如今被你們害了,上來還直言求見,莫非真的當我輩僧眾不會殺你麼!”   文墨聞言大驚道:“法尋禪師被人害了?這又是何時的事情?是何人所為?”   矮個僧人怒氣上湧,一張麵皮憋得通紅,怒喝道:“孽障!還敢妄言尋釁!眾人結羅漢法陣!拿下此獠,為師叔報仇!”   他身後十數名僧眾齊齊發得一聲喊,灰袍翻滾,黃衣閃動,眾僧四下散開,將文墨等人圍在圈中。三名黃袍僧人站在圈裡,彼此互為掎角之勢,手掌翻動,三柄禪杖憑空顯現,翻轉舞動間已被三名僧人橫在胸前。僧眾站定,人人腳下已然亮起金色光圈,光圈彼此輝映,環環相套,連接成了一個極大的光華法陣,將文墨等人籠在其中。   文墨嘆了口氣,草草拱了下手道:“如此,貧道便失禮了。”   素影在一旁默默搖了搖頭,將鬥篷一裹,抱著孫陽明驟然不見。英雄則是笑嘻嘻將頭臉上裹著的圍巾扯下,叫道:“勞資早就想痛快一哈老!”   攬諸將前爪抬起,在額頭扶了一扶,似是嘆了口氣,隨即從文墨肩頭一躍而下,沒入文墨影子之中,不見蹤跡。   文墨將朱墨筆握在手中,筆尖飛速顫動,幾道金色光符便飛了出去,盡數分散附在文墨和英雄二人身上。二人站在陣中,麵對諸僧結陣之勢,倒也不慌不忙,拉開架勢隻待眾僧攻來。   黃袍矮個僧人先前怒氣上湧,此刻法陣結成,倒也平復下來,隻是沉聲誦了一聲佛號,便開口低喝道:“伏魔!”周遭一眾僧人身影晃動,手中棍影翻飛,或攻或守,各有法度。棍影翻飛而至,其間夾帶道道佛光金芒,迎麵而來直似千軍萬馬之勢。   英雄歡呼一聲,雙掌在胸前怦然一合,往前直插而出,先是將數道襲來棍影頂了回去,進而雙掌一分,身形也跟著往前猛沖,合身直直撞入棍陣之中。掌飛拳沖,遠踢近靠,一時之間竟將轟然沖來的棍陣撞了個四散分離。僧眾見他來勢兇猛,卻也不與他正麵硬撼,陣型變換間,又在英雄身後匯合,宛若一片汪洋,順式將英雄淹沒起來。   文墨料定身在陣中決計不能被分隔開去,若是和英雄各自為戰,不免被眾僧各個擊破。當下拚著肩上受了幾棍,幾道雷符甩出,電光亂舞,將周遭棍陣沖開,文墨乘著僧眾陣型變動的間隙,身形閃動,復又和英雄匯作一處。手中朱墨筆也不空閑,筆尖劃動,數道青藍光符分散飛出,帶出道道紫光電蛇,四下遊走擊打,轟得眾僧腳下法陣光華亂閃、不住震動。   眾僧見狀,當下陣型又是數次變化,眾人分散排布,將文墨二人圍在陣中。棍影舞動,往復循環,前排之人立棍抵擋,後排之人手中棍影便夾著風聲金芒,夾頭蓋腦擊來。十幾名僧眾攻守之間聯成一體,加之三名黃袍僧人在外圍占住陣眼,全力驅動法陣護持,便似一名頂尖高手與二人過招激鬥,舉手投足俱是驚天裂地一般。   英雄倒也渾不在意,一來他本就是一身橫練筋骨,再者身上又是文墨的金甲符護持,棍影在他身上打得一陣陣金光亂竄,他身法招數卻是渾然不亂,隻在棍陣中左突右沖、指近打遠,拳風掌力中激起陣陣龍吟虎嘯之聲,將眾僧人結成的戰陣沖得不住晃動。   立在三處陣眼的黃袍僧人對望一眼,心下皆是一凜。矮個僧人麵色凝重,暗暗心驚。他在寺中修持天眼神通之法多年。與文墨初時相見便已看出,文墨雖是近日裡在江湖上聲名大振,但本人不過是一名修行不過數載的普通少年,隻是身旁盡是些看不清底細的妖物,故而也對眾人口中的勾結妖邪一事信了大半。   矮個僧人見羅漢法陣從困住文墨到現在還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已然搖搖欲墜,心中微微有些愕然。雖說在陣中沖殺的是那白羆,但少年施展的護身金光符咒卻能抵住十幾名僧眾結成的羅漢法陣,也足以教人另眼相看。   眼見陣中英雄鬥得興起,文墨幾道雷符在法陣內不斷轟擊,整座法陣光華閃動愈加頻繁。矮個僧人心知久守必失的道理,便當下低喝一聲,和另外兩名高個僧人,腳步邁出,三人陣位陡變。陣中僧眾也是棍勢一緩,隨後身影晃動,原本散開周遭的眾人分作了左右兩隊。   矮個僧人又是一聲低喝:“降龍!”兩隊僧人盤旋遊走而至,宛若兩條巨龍蜿蜒飛舞而至,地上法陣光華大盛,僧眾手中棍影盤旋,分擊文墨二人。文墨和英雄一時隻覺四麵八方盡是飛舞棍影,雖有百手千掌亦難防盡,瞬時便不知挨了多少棍。二人身上金光大盛,幾息之間,金光陡然炸開,化作點點金芒落在地上,法陣光華被金芒映照,一時光芒大盛。   矮個僧人見文墨二人身上金甲已破,登時心下一寬。隻見文墨一手朱墨符筆飛速勾畫,一手掐著法決在空中左右一引,幾道雷符帶著轟然低鳴之聲,朝著兩隊僧眾激飛而至。雷符飛出,文墨當即拽著英雄往後疾退,幾息便已撤到了法陣邊緣。   矮個僧人低喝一聲:“還要負隅頑抗麼!變陣,伏虎!”腳下往前跨出兩步,和其他兩位高個僧人匯合一處,三人身上法力傳出,整座羅漢法陣光華大作。兩隊僧人並做一處,一麵避開文墨祭出的幾道雷符,一麵向著二人沖來。   一名高個僧人陡然瞥見文墨嘴角微微翹起,好似頑童得逞一般,急忙凝神望去。隻見文墨手中符筆微動,一道古樸符文在筆尖凝聚。高個僧人心下一驚,忙開口喊道:“師兄!有詐!”話音剛落,文墨筆尖符文甩出,一道灰霧凝成的巨大獸影從眾僧左側地麵猛然竄出,一頭往眾人身上撞了過來。   一乾僧眾被獸影撞到,隻覺一股大力襲來,眾人都是往前疾行,側向卻是全不著力,如今被巨力一沖,當下身形便不自覺往一旁歪去。一乾僧眾當場便被擠到了一起,雖然未曾摔作一團,卻也是狼狽不堪。   矮個僧人心下一半不解,一半惱怒,隻覺文墨激鬥之中還作此頑童惡作劇之舉,實在胡鬧。正要開口斥責兩句,卻突然發覺腳下法陣中點點光芒大盛,道道金光自地上飛射而起。眾僧還未反應,便見那道道金光匯成幾麵巨大厚實的光幕墻壁,上下左右將眾人圍在當間,光墻飛快往中間一合,嗤啦一聲合攏,化作了一口極大的盒子,將一乾僧眾盡數關在裡麵。   矮個僧人此刻才明白過來,這點點金光正是先前文墨二人身上看來被擊碎的護體金光,如今想來,絕非己方眾人擊打震碎,竟是文墨借著他變陣之時主動解開,布在地上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地麵羅漢法陣的光華閃動,將這點點金光盡數掩去,自己一時不查,竟被關在了這口巨大的金光盒子之中。   英雄搓了搓雙臂,笑道:“弟娃,你是越來越不耿直了哈。”   文墨撓撓頭,幾步上前,隔著金光墻壁,對著其中尚在敲打光墻的眾僧人作了一揖,道:“貧道百口莫辯,隻能出此下策,此間金甲符不出一晝夜便可散去,眾位大師,得罪了。”   當下便扯著英雄往石板臺階行去,走了兩步,又回頭道:“貧道之前見過盧家老爺子布陣的法子,嗯,大師,法陣還是藏在地底下會好些。”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矮個僧人站在金光盒子中,走到光墻邊上,探手在光墻上按了兩下,回頭看著開口詢問的兩名高個僧人還有一眾還在敲打光墻的僧人們,沉默片刻,搖頭苦笑道:“師弟們,不用再試了,是貧僧大意了。”   他早已看出文墨和白羆所用皆是玄門正宗,並非邪魔術法,但法術由心,心中正邪卻是無法看出的。現如今他心下卻是對文墨是善是惡有了一絲疑惑,矮個僧人心中明白,文墨既然能布下困住自己一乾人等的光墻,自然也可以在光墻間布下雷光術法諸般殺招,如今隻是簡單困住自己便算,想來這少年是否如天華宗所言一般萬惡不赦,倒是要打個疑問了。   回頭又想到方才少年離去前說的陣法布置一事,矮個僧人突地覺得心中好笑,抬頭看著諸位師弟皆是滿麵焦急,不由得心中一嘆,開口道:“事已至此,多想無益,都坐下歇歇吧。”說完便盤腿坐下,閉目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