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影自神智清明之後在世間遊蕩百十年之久,初時隻知自己所在之處似是一片戰場遺跡,遍地破碎屍骨、沉戈斷戟,手中燈籠、身上白衫也均是自記事明理之時便是如此。 而後她漫無目的地在四處遊蕩,隻知自己若是饑餓,便要吸食人的五誌之氣,方可緩解。但她歷來心性純凈,即便吸食五誌之氣,百十年間也未曾害人性命,若是遇上兇惡之徒,往往也隻是將之迷惑,使其陷入長久沉睡而已。 但今日自從被檮杌所傷,心裡多了許多從未有過的想法念頭之後,神智便一直混亂不堪。不但會了這白色冷火的施展法門,出手便是殺傷十數條人命,其後更是隱隱有一絲說不出的暢快之感。這詭異變化令素影大為惶惑,這惶惑之情卻又是她從未領受過的感覺了。 素影心下迷茫,站在原處想了半晌,最終隻覺不得要領,當下還是循著文墨遺留在空氣之中的氣息往前追去。 在山中盤延行走了一整日,素影隻覺文墨的氣息慢慢也散的七七八八,一路往前麵一處山峰半腰而去。她心下略略有些惶急,不知若是再往前走,文墨氣息散去之後,又當往何處去追尋,隻是現下無法可想,隻得按著氣息指引慢慢尋來。所幸此時天色已晚,所處地界又半日未曾見得有人出沒,素影將心念轉了一轉,復又化作一朵白火往前飛去。 借著月色,素影飄飛至山腰處,遠遠見得一處洞穴,被灌木樹叢半遮掩住。此處文墨的氣息又陡然加重,素影心下一喜,料想文墨必是被擄去,躲在此處山洞之中。當下便提早落在地上,又隱去身形,慢慢摸到洞口。 在洞口伏了一陣,素影仔細觀瞧,卻是未能看到半點五誌光華透出洞外,隻得探頭往洞內望去,卻是未曾見得半個人影在內,原來檮杌見天色微暮之時,便已拎著文墨出洞離去了。素影頓時覺得心下缺了一塊似的,隻得茫茫然走入洞中,看看能否查見些許痕跡線索。 等得進了洞來,卻見一隻巨虎,足有八九尺長,側身倒在洞穴角落,脖子歪成一個詭異角度,正是先前被檮杌一把捏死的大蟲。 素影見了那巨虎屍體,先是愣了片刻,繼而緩緩走至巨虎屍骸之前,心中又是一陣沖動,直想俯下身去,將虎頸撕開,痛飲鮮血,即便此時巨虎已死去許久,屍身之中血液早已凝結,卻不是素影此時有餘暇顧及之事了。但此番念頭也隻在心中來回翻騰了幾輪,終究也未曾付諸實行。素影隻是站了片刻,繼而對今日自己這一番顛三倒四的念頭暗暗心驚,也顧不上想要剖屍飲血的事情了。 當下也不敢多在此處洞穴之中久候,素影隻將洞中草草翻找了一遍,卻是半點線索也未曾發現,隻是察覺文墨曾在此地逗留許久。檮杌一身妖力凝練,自然也不是素影可以探查尋得的,此時她也隻得繼續循著文墨氣息行去。 乘著夜色昏沉,素影化作一朵火苗貼地往西南方走了百餘裡,到了天明自又轉做白衫打扮徒步趕去。如此趕了數日,隻覺空氣中文墨所留痕跡越來越淡,最終到了一片平原之上時,四處都有零星的村落住家,被許多凡人氣味一沖,那抹淡之極矣的氣息終於杳然散盡了。 素影站在路中,一顆心直直往下沉去。她流浪百十年來,從來未曾想過要如此認真地去尋找一人,此時終於有了搜尋的目標,卻在半途失了蹤跡,心裡不由得一陣陣空落。 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素影點了點頭,決意還是順著氣息消散前的方向往下尋去,便舉步順著腳下鄉間土路往前走去。走了約莫數裡路後,道路往前在一座小鎮之中穿插而過,鎮口立著一個幾根圓木榫合而成的簡陋牌樓,掛著一個木牌,上麵寫著祁家鎮三個大字。 素影默默然在鎮中穿行而過,心下思緒翻轉,也未曾留意周遭。她既未隱去身形蹤跡,也未將兜帽拉起遮蓋麵容,一人徒步在道路上行走。其時正是午後時分,鎮中居民見得如此俏美絕艷的一個年輕女子孤身一人在街上行走,又非鎮中相熟之人,當下多數在街旁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起來。 素影倒也未曾將這些凡人放在心上,隻是想從鎮中穿行而去,誰知走到鎮子中心之時,卻有一人自道旁迎了上來,口中隻管叫道:“張家表妹,你怎地來了祁家鎮也不與表哥知會一聲?卻一個人在此地亂走?” 素影恍若未聞,依舊往前走去,那人見素影不理不睬,心下著惱,便伸出手去,一把將素影右手拽住,隻管叫道:“你自小腦子便不清楚,如今怎地傻成了這個樣子,表哥叫你你也不理?” 那人原來隻是本地鎮上的一個破落戶,喚作祁二,仗著天生有股子蠻力,又糾結了一批無業混賴之人,整日在鎮上欺行霸市、為惡鄉裡。今日他中午和一眾兄弟吃了幾盞酒,正躺在鎮中一棵大樹之下打盹。忽地見從路上來了一個絕美的女子,當下心中惡念頓起,借著酒膽,將平日裡與人糾纏不休的話頭過了兩遍,就上前準備拉扯,將這女子擄去。周遭鄉民見此人上前混賴,心下嘆息不知是誰家的好娘子又要被這惡徒占了便宜去,隻是攝於祁二平日裡的兇名,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素影忽地覺得右手被人拽住,往前走的步子就此頓了下來。當下心中一股子煞氣竄了起來,本能間想要當場將這看來便惹人生厭的男子挫骨揚灰,卻是忽地聽得前麵街角傳來一聲女子聲音:“咦,素影?” 素影當下便轉頭看去,隻見街角處轉過來兩人,皆是一身青色道袍,一人身背玉劍,腰掛劍囊,似是一位有道的全真;另一人麵容清麗,背負兩把紫穗青劍,腰間又挎著兩柄短匕,作一副坤道打扮。 正是江隨雲與洛江蘺二人。 洛江蘺在度龍山那日見過素影,因素影對文墨看來極為上心的模樣,她之後還曾打趣師弟兩句,是以認得素影模樣。當下洛江蘺便往前兩步,瞪了那祁二一眼,祁二隻覺來的這個道姑眼中好似有兩道劍芒一般,刺得自己心下一陣發虛,當下不自覺地放開了素影右手,直往後退了三步。 洛江蘺此刻便將素影手牽住拉了過來,低聲問道:“那人你認識麼?” 素影茫然搖了搖頭,回道:“從未見過。”心中卻是對未能將這惡心之人燒作白灰有些惋惜。 祁二見來了兩個道士打扮的修士,當下也不敢再糾纏,嘴上嘀嘀咕咕、罵罵咧咧地往另一頭跑走了,他卻不知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回來。不止是他,若是以素影現下紛亂的心性,隻怕到時整個祁家鎮也要被白火燒過一遍。 江隨雲此刻也走了過來,問道:“師妹,是你的熟人麼?” 洛江蘺當下一個白眼翻了過去,回道:“你也見過的,度龍山,和文墨師弟一起見的,你卻是忘了?” 江隨雲在額頭上拍了一下,恍然道:“哦哦,今兒沒見你提燈籠,一時未曾想起,還請恕罪。”他當日覺得度龍山匪寨場景詭譎,隻記得護住師妹,還當素影提著的燈籠乃是一件邪寶,故此兩隻眼睛盯著燈籠不敢大意,對素影的麵容卻是沒太在意。 素影聽得洛江蘺話語之間提到“文墨”二字,恍然間好似抓到了一根繩索一般,忙開口問道:“你們見到文墨了麼?” 洛江蘺聞言奇道:“文墨?他不是在靈泉穀麼?怎地會來這裡?” 江隨雲則是回問道:“師弟沒在穀中待著,卻是跑出來了麼?” 二人一串反問,倒叫素影有些張口結舌。素影將心內紛亂思緒壓了一壓,細細想了一陣,開口道:“說來話長,咱們尋個地方慢慢來說吧。” 三人在鎮中尋了一處酒肆坐下來,江隨雲二人將自己向素影引見一番,素影方才知曉文墨稱呼這二人做師兄師姐。自己當日在度龍山中隻覺得文墨身上五誌之氣、悲苦之味甚濃,乃是自己從未見過之相,故而記得清楚,對此二人倒是沒甚印象,到了今日才將二人細細記下。 江隨雲二人說完後,素影抬頭想了一想,道:“我也不知從何說起,才說的明白,那我還是從頭來說吧。”便將自己跟著文墨到了靈泉穀中,之後所遇種種事件說了一遍,說到文墨提及檮杌妖國必有所圖之時,江洛二人對望一眼,卻未搭話。素影將前事說完,末了道:“現下我也不知自己是個什麼情況,也不知文墨去了何處,唉,總之心裡是亂糟糟的。” 洛江蘺和江隨雲二人對望一眼,各自暗暗心驚。二人均是未曾想到,當日離了靈泉穀後,師弟竟然又是一腳踏進江湖之中,又不知如何卷入了這場紛雜旋渦之內。 洛江蘺想了想,對著師兄道:“師兄,還是我來跟素影姑娘說罷,隻怕……隻怕師弟所遇之事,和師父遇上的事情,也是有著莫大牽連。” 江隨雲點點頭道:“嗯,你說,我要在心裡理一理,想一想。” 洛江蘺便轉向素影,思索片刻道:“當日我們離了靈泉穀,一來是文墨師弟顧慮天華宗逼迫太甚,二來也是我們多日未歸山門,師父未見我倆麵,自然也是憂心不斷,我們身為弟子不能為師門分憂已是不對,斷然不能再為師門徒增煩惱,故而便回了玨玉山。誰料回到山裡第二日,天華宗便有人上門叫板,聽幾位師弟所言,這已是一個月裡來的第五回了。” 素影聽聞,隨口回道:“若是嫌煩,那當下打殺扔出去便是了……啊,我也不知怎地這幾日殺性有些重,洛道長你聽過就算了罷。” 洛江蘺方才聽素影說過今日遭遇,自道學來論,似是心魔纏身之癥,故此聽她出言兇惡,卻也不甚在意,隻是點點頭續道:“無妨。我們劍修門派講究一個一往無前之法,其實殺性卻也少不到哪裡去,但來的人是天華宗門人,若是隨意傷了,江湖中倒是難免起場風雨。如今天下表麵雖定,但內裡波詭雲譎,江湖中的風風雨雨若是大了,卻不知世間凡人又要受幾多殺孽橫禍。故而師父對我們一眾弟子反復提點,哪怕那些天華宗門人再怎樣跋扈張揚,咱們也隻是全不放在心上,當作未見過便是。” 素影點點頭道:“洛道長你講的聽來很有道理,不過我卻是不懂的。” 江隨雲在一旁接了一句:“我也不懂,哪有被人踩上門來了還忍氣吞聲的……” 洛江蘺左肘輕輕撞了江隨雲一下,氣道:“知道你不懂!所以叫你別出麵!誰知道你練了一身頂尖的劍術法決,就是懶得下山遊歷,到現在卻是連江湖上的些許人情世故也不通。要不是你當日硬要出頭,怎會落得後來如此大的事端!” 江隨雲氣勢陡然矮了好大一截,嘴上卻仍是嘀咕道:“若不是我惹事,怕不是咱們師父還被蒙在鼓裡……” 洛江蘺當場聲線升了一截,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這次路上師父叫你聽我的,你若是再多說一個字,便去一旁給老子麵壁!是我說還是你說!”話裡已是帶上了些許的西南官話口音。 江隨雲立即閉口,隻是一雙眼睛仍舊四處骨碌轉個不停。 素影看得心裡又是好笑又是好奇,便追問道:“那是出了什麼事情,這般麻煩?” 洛江蘺嘆了口氣,聲線又轉回柔柔的,續道:“起初天華宗也隻是上山騷擾,過了個把月之後,每隔五六天便來一撥人,言辭之間也是越來越不把我們回龍觀當回事,來來回回便隻有一件事,就是叫我們把文墨師弟交給他們。” 這回輪到素影柳眉倒豎起來,聲線拔高道:“他們倒是會惡人先告狀!我雖是個孤魂野鬼,倒也不怕他們這些仗勢欺人的禍害!” 洛江蘺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覺得。隻是師父嚴令已下,區區回龍觀的臉麵也好,一時不暢的憋屈之感也好,與天下蒼生相比屬實也不足道。故而我拉著幾位師弟一麵接待惡客,一麵百般克製,才沒將那些天華宗的弟子剁了。 “隻是有一日,這幫禍害來了之後卻叫嚷著要見我師父,不願再與我們小輩糾纏。嗯,我師父之前嫌他們煩,近三四次已然避而不見了。後來這班人鬧將起來,也不願在客堂中坐著啦,硬要闖到大殿裡去尋我師父。我和幾位師弟一路勸阻,心下忍了好大火氣,誰知到了半山腰,卻是撞見了師兄。”說到這裡,洛江蘺沒好氣地白了江隨雲一眼。 江隨雲兩眼望著天,囁嚅道:“師父叫我在外邊見到他們須要客氣些,可沒說在山門中見了他們也要客氣啊。” 洛江蘺輕輕哼了一聲,接著道:“是啊,大師兄威武霸氣,端地了得,出手便將那幾人打得吐血敗退。” 江隨雲嘟囔著道:“誰讓他們嘴裡麵不乾不凈的說咱們回龍觀,一雙賊眼還盡往你身上瞄。” 洛江蘺聽了他此言,沉默片刻,忽然開口柔聲道:“師兄,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也知道你是為了維護師門。可是你若是在江湖上行走,還是這般性子,總有你打不過的人,或是有那陰險狠毒的小人,偏在你背後捅你刀子。那日我見了文墨師弟被人險些害了性命,之後每每想起便覺心裡後怕,再想到你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若是你日後也被人這般害了……”說到這裡,洛江蘺忽地停住言語,滿臉蒼白,似是不忍再說下去。 江隨雲見師妹不言不語,倒是比見到她暴跳如雷還要怕上三分,當下發誓賭咒說自己日後在江湖上定然韜光養晦、扮豬吃虎,決計不會去人前逞強雲雲。 素影在一旁,看得他二人身上的五誌之氣光華變幻,也不插話,隻是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看了半晌才追問了一句:“後來呢?” 洛江蘺當下清了清嗓子,慌忙續道:“哦哦,後來,後來那班天華門人自然是回山去狠狠告了一狀啊,又過了幾日,天華宗的首徒肖凡便帶人尋上門來了。一上山來便是好不客氣的一通道理,說得好似他們日日派人來聒噪,反倒是為著我們回龍觀好一般。本來師父是不見他們的,可這首徒上門,避而不見卻也不是辦法,自然出麵見了一次。隻是這次肖凡出言更加不遜,竟然揚言若再不交出文墨師弟,便要將我回龍觀視作資敵之派,上稟肅天院,加以剿滅問罪。師父也是動了真火,當場便將他逐了出去,我和師兄心下氣不過,便跟了上去,在山門外和他打了一架。” 素影聽到此處,心裡暗道:“洛道長看來柔柔弱弱,卻也是一般的火爆脾氣。”卻又聽到洛江蘺繼續道:“我們兩個聯手也隻得和那個肖凡戰成平手,我們奈何不了他,他卻也奈何不了我們,隻得在山門外互相罵了一陣後就此作罷。後來回去觀中,卻被師父給叫到他的靜室中去,初時我和師兄都道要挨師父一陣臭罵了,誰知到了師父眼前,卻見師父隻是皺眉思索,並不出聲。我和師兄在一旁坐到幾乎睡著了,才聽師父說道:‘為師覺得天華宗中定然出了大古怪。’我便問道:‘師父,是什麼大古怪?’師父卻隻是搖頭不語,過了半晌才指著墻上一幅山水道:‘你們二人知道這幅山水的來歷麼?’那幅山水畫在師父墻上掛了許久,我記得我從入門之時起便掛在那裡了,師父極是愛惜,每當我們幾個親傳弟子惹他生氣,他也總是坐在那裡盯著這幅山水發呆,坐一會氣便消了。但這幅山水是何時掛在那裡的我卻是不知。” 說到這裡,江隨雲隨口說道:“嗯,若不是師父那日說了,我也不知,從我入門之時,那幅山水便也掛在那裡啦。” 洛江蘺點了點頭道:“是啊,師父那天聽我們兩這般說了之後,又是發了半天呆,才道:‘這幅山水是天華宗當代宗主樂濟生送我的。’我和師兄聽師父這般說了之後,也是驚得不知說什麼好。嗯,素影姑娘,也不知道你曉不曉得天華宗在江湖之上是個何等角色。” 素影淡淡搖頭道:“不知道,但是多少聽過一點,說他們強得離譜。” 洛江蘺嗯了一聲,續道:“他們是大周江湖中的正道魁首,統領正道三百六十派。這並非是江湖修士公推公舉的,而是實打實的王權相授。因為他們還是朝廷中肅天院的師門所在,甚至便是當今大周天子,也是曾在天華宗中修行研習過的,是以天華宗便是自稱帝師也是名副其實。” 素影點點頭,滿臉了然之色,心下暗道:“聽不懂。” 洛江蘺見素影似是明白,便繼續道:“本來還有天音寺與天華宗齊名,但天音寺出離塵世,不願涉入世俗紛爭,故而天華宗的當代宗主幾乎便是江湖之上頂尖一人。當日我和師兄猛然聽到師父竟然與天華宗宗主乃是舊識,心下自是震驚不已,師父其後又說道:‘樂濟生與我相熟百年,本來也常有書信來往,故而年初隨雲所得那塊邪鏡碎片也是一並送往天華宗驅邪鎮壓。隻是從三月初起,江湖上便陡然有傳聞說樂濟生閉關修行,不再處置宗中事務,一應大小事體皆有大長老屈中月接手。隻是近日裡書信之中,卻從未聽樂濟生提及閉關之事。’ “我和師兄聽了,當下便覺事有蹊蹺。文墨在天河山中出事正是三月之初,在那之後便有天華門人整日上門騷擾,不勝其煩。若是師父本與宗主有舊,那天華門人何至於無禮至此。當下我便將心中猜疑與師父說了,師父也說道:‘我也有此疑惑,但思來想去也覺屈中月不至作出此等倒行逆施之舉。’我和師兄也聽出師父言下之意了,他老人家是擔心大長老將宗主軟禁起來,奪權篡位。師兄倒是不理會這些世情道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直直說道:‘怎地不會?他們明明為惡在先,現下卻是一副惡人先告狀的嘴臉,我便不信那大長老若是知情曉禮之輩,能作出這等顛倒黑白之事。’” 素影聞言,開口道:“江道長所言極是啊,我也覺得大長老確是不妥,然後呢?” 洛江蘺先是搖頭,停了片刻,開口道:“師父同我們說了一件事情,卻是在江湖上未曾聽聞過的。”她隻覺此事繁復,故也不再原字原句轉述師父話語,隻是平鋪直述道,“天華宗宗門所在乃是天下眾山之祖、龍脈之源的天華山中,大家夥隻道那龍脈之源一稱是美言頌語,卻不知是實打實的名號。大周皇族的龍脈源頭正是在天華山中,天華宗被大周天子選做國教,可不是見其勢大便這般選了,這世間勢大誰又能大得過天子皇家去?天華宗的一件首要之責便是替皇族鎮守龍脈。 “隻是這等天大的事項,怎可能放心交由外人處置?那天華宗宗主樂濟生原本就是當今大周天子的族叔。據師父所說,這天華宗的宗主也是鎮守龍脈之人,必要命格相適,若是稍有差錯,宗主必被龍脈反噬,其時龍脈也必有損,皇族本家兼且其餘各支必有天大禍殃。樂濟生便是在若乾皇族之中選出的唯一適格之人。而大長老屈中月非但是樂濟生的外甥,還曾是當今天子兒時的伴讀,龍脈若損,他自也難獨善其身。 “他屈中月若是以下犯上、篡權奪位,無異自戕,便是能僥幸逃得生天,隻怕也立時會被朝中高手知曉,天下自無處遁形,還要永世背上龍脈反噬的厄運,他怎會做此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