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鬼神(1 / 1)

老龜眼中閃過一絲心悸,死死盯著那懸空即將劈來的蛇尾,四肢隱約發顫。   它可不覺得自己的龜殼能挨得住幾次抽打。   老龜長年累月待在這幽都山腳,黑水下遊,安逸了不知多少年月。   饑餐魂魚,渴飲幽水,簡直是再合適不過的養老去處。   等到壽元窮盡,順勢還能直往幽都山上去混個差事。   土伯如今雖然聲勢大降,但好歹也是當年的陰世鬼帝,在祂手底下混口飯吃差不到哪裡去。   但是能壽終正寢,老龜哪裡想立刻就死。   乍一瞧見這等雄渾的陰炁,它一時可被嚇得不輕,幾乎以為是陰鬼駕臨。   饒是現在,老龜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按常理來說,陽世的精怪大多吞吐日精月華,再不濟也是納列山土炁,奪草木靈機,或是吸取百川水炁。   像這條赤蛇這樣一身陰炁雄渾得駭人的精怪,可真是罕見至極。   老龜縮了縮腦袋,小心翼翼道:“您雖是陽世生靈,但既然能馭陰炁,那便同這幽冥之地有不淺的緣法。您這等天資稟賦,若是您願意為土伯效命,落個佐神的位子永享陰壽還是綽綽有餘的。”   許緣瞇著眼睛,豎瞳裡閃過危險的光澤:“我可不想待在這裡。”   笑話,就算土伯能看得上自己,施舍自己一尊神位。   但是這種敕封而成的鬼神可跟自由搭不上邊,永享陰壽?怕是得替土伯勞碌到天塌地陷。   況且,他能馭陰炁,壓根和幽冥扯不上什麼關係。   陰陽交感的效用是駕馭諸炁,隻不過這裡是陰世,陰炁居多,才顯出他馭陰炁的能耐大一些。   如果這是陽世別的地方,指不定就是什麼山川水澤之炁了。   況且他對這勞什子神位沒有半點興趣。   哪怕是高坐天府的諸天星鬥,不還是得值班聽命?   許緣寧願做個逍遙快活的精怪,有金手指傍身總有出頭之日。   許緣感受到陰陽交感的加持徹底消退,也懶得再同這老龜交談:“這麼著吧,你馱我直行至這山邊境,你暗窺我的事兒一筆勾銷。”   說是隻能從那土伯的行宮中離開,但這老龜說的未必是真的,許緣不親自驗證一遍,哪裡願意相信這家夥。   老龜略顯納悶,小心翼翼地抬頭望了一眼背上的赤蛇。   看見的是一對漠然的豎瞳。   老龜嘆了口氣,隻得點頭答應。   很顯然,它說了這許多,對方卻並不相信它。   老龜小心地探出四肢,將身軀離地撐起,感受到身上束縛著自己的炁息已經消散無形,隻當是許緣驅使炁息鬆開束縛。   許緣眼中那陰陽交感的成就已經黯淡下去,意味著許緣已經脫出了瀕死的狀態。   老龜抖了抖身軀,回頭看向身後:“走水路可行?”   “廢話,你走山路,半年可能趕到山邊?”   老龜作沉思狀,誠實地搖搖頭:“半年應當不行,不過一年之內當是足矣。”   “·······”   幽暗天穹逐漸放出黯淡光亮,黑水之上漣漪蕩漾。   橢圓形的黑色龜背浮出水麵,其上盤著一條赤鱗大蛇,緩緩朝下遊而去。   許緣盤在龜背上,一邊研究自己的金手指,一邊問道:“老烏龜,就你這速度,大概得什麼時候到?”   水下傳來甕聲甕氣的嗓音:“緊趕慢趕,興許三天可到。”   許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閉上兩眼,似是在假寐。   眼瞼緊閉,漆黑視線之中,一行行白色篆體浮現。   【名:許緣】   【類:鱗蟲·蛇屬】   【散碎成就:‘陰陽交感’(地支·酉等)、‘吞陰’(地支·亥等)、‘靈慧’(地支·亥等)】   【評判:微不足道的孱弱生靈,你的生或者死對於廣袤的天地山海不值一提】   眼神迅速掠過最後一行的評價,許緣試探性地研究了一番這簡略的麵板。   可惜他無論用什麼法子也沒能讓這麵板生出什麼反應,就像是一件死物,隻有做出特定的事情才會引起它的反應。   直到許緣無奈地睜開兩眼,也沒能探索出所謂激活成就的具體法子。   就好像這玩意是完全隨機的一樣。   正當許緣略感鬱悶之際,身下突然傳來老龜的聲音,可以聽出其中的驚惶:“遭了!”   許緣朝四周看了看,一如既往的陰沉單調。   身下的老龜卻是驚慌失措地加大了推動水波的動作,龜首猛然鉆出水麵,驚惶道:“你坐穩了,我得先上岸。”   許緣將目光投向黑水,不悅道:“你慌什麼?莫非有水鬼不成。”   沒等到老龜的回應,身下的搖晃感卻愈發猛烈。   老龜四足拍浪,水波翻卷,濺起水珠落到許緣臉上,淌過鱗甲間。   陰寒之意叫許緣打了個哆嗦,他麵色不善剛想說點什麼,背後突然間傳來一道更大的水花聲。   噗通!   許緣急回身,玄黑水浪驟然倒卷而來。   來不及反應,赤蛇和黑背龜盡皆被黑水大浪覆蓋吞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渾濁的黑水間,許緣勉強分辨著眼前的方向,俯身趴在老龜背上。   不知道為什麼,這黑水之中蘊藏的寒意比之往日更濃鬱了許多。   如果說以往被寒意侵蝕猶如鱗甲間隙被千百根尖針紮刺,那麼現在那些尖針就已經深深刺入皮肉之中,疼痛感像是浪潮一波一波地翻湧而來。   老龜前肢猛地抓住岸沿,將上半身搭在淤泥灘上,才長長鬆了口氣。   還沒等老龜發力全身上岸,腦袋上就突兀多了些許重量。   噌!   赤蛇慢悠悠地將老龜腦袋當做乾凈的踏板,輕飄飄地躍起,落在不遠處的乾燥地麵上。   許緣抖了抖身上的水花,感受到些許侵入體內的陰炁,驅使腔中日月精炁將其磨滅。   僵硬的蛇軀這才回暖。   心思翻湧,許緣抬眼看向正翻湧不息的黑水:“這是什麼情況?”   黑背老龜正艱難地用上半身發力掙紮,黢黑的龜首漲得發青,想要用上身的重量將下身也帶到岸上。   隻可惜它的氣力顯然不夠充沛,隻能一寸一寸地挪動,氣喘籲籲,哪有力氣回答許緣。   許緣瞥了它一眼,探出尖細蛇尾,日月精炁順著脊骨蔓延流至尾梢,赤鱗泛起紅光,將老龜一把拽上岸邊。   “吭哧吭哧!”老龜喘了口氣,看向許緣,“多謝多謝。”   緩過勁來,老龜看著翻湧漲潮的黑水,慢悠悠地說道道:“這黑水每到歷年祭祀之時,鬼神喜悅。這水流就會翻湧不已,算算時日,今日正好是祭祀之日。”   “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