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麼？”玄龜看著目露呆滯的青衣少年，不悅地從他的手掌上一躍而下。 　　穩穩當當落在河灘上，將前掌上的灰羽抖了抖。 　　原本盡數沒入張拜水眼裡的灰白光澤頓時撥出一縷調轉方向，朝著玄龜的兩眼鉆去。 　　剎那間，玄龜視線中湧現灰白之色。 　　它左右瞧了瞧，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 　　玄龜仰起頭順著張拜水的視線望去，赤白二色霎時間充斥了它的視線。 　　十數丈長的赤蛇饒有興致地俯視著一人一龜。 　　像是察覺到被發現，那赤蛇緩緩垂下頭顱，沖玄龜和張拜水露出一個莫名的笑意。 　　咕嘟！ 　　玄龜頓時睜大兩眼，一股脊背發涼的感覺遍襲全身。 　　倏忽間，玄龜猛地一抖巴掌大的身軀，渾白的龜背迎風而長。 　　不消片晌，鳥尾虺首的老玄龜身形不斷膨脹拔高，直至頭顱高過屋簷，能平視跟前的大赤蛇。 　　蒼鷹般的鳥首上附滿了漆黑毛羽，一直延伸到脖頸處。 　　身後的尖細長尾不斷搖擺，通身的氤氳白霧繚繞翻湧。 　　“妖孽，爾敢犯入明水上神之境？”高大如房屋的體型總算是讓玄龜增長了三分底氣，再看眼前的赤蛇，就像是一根稍長的麻繩。 　　再加上身處明水上神的廟宇，玄龜此刻聲如洪鐘，望向赤蛇的目光中帶著毫不遮掩的藐視。 　　許緣見自己的隱身法被看破，索性撤去遮掩，展露出數十丈長的蛇身。 　　“左使息怒，在下就在附近修行。不過發覺左使下降，不請自來瞻仰尊榮，並無歹意。”許緣微微朝後退了退身，顯示自己並無惡意。 　　玄龜垂下龐大的頭顱，看向張拜水，卻見青衣少年急忙踮起腳尖，壓低聲音道：“左使，那就是條蛇妖。” 　　聞言，玄龜驟然投去不善的視線：“好膽，竟敢誆我？” 　　話音落下，玄龜渾身白霧幽光席卷開來，掀起狂猛風聲，就是一副要動手的架勢。 　　許緣連忙又撤了撤：“左使，我誆你作甚？” 　　“你這妖孽花言巧語，也就是老龜在這，莫要多言，乖乖受降，饒你全屍！”玄龜仰首咆哮，發出古怪的清脆聲響，像是一大摞木柴被一刀刀劈開的聲響混雜一處。 　　“哎！您瞧我可像是妖邪？”許緣略顯無奈地甩了甩尖尾，刻意地放出氣息。 　　玄龜鼻尖聳動嗅了嗅，眼中兇性愈盛：“分明就是妖畜，還妄想遮掩狡辯？” 　　“雖不曾吞人，但到底是山野妖精，兇性難馴，暴橫不化！”玄龜猛地揚起長喙，踏起四足，朝著赤蛇掠去。 　　地麵隆隆響震，許緣眼含詫異。 　　沒來得及細思，一甩長尾，側身閃過直撞而來的巨大玄龜。 　　“不是，天底下蛇妖多了去了，緣何認定是我？”許緣抽身噗通鉆入明水，僅留一顆腦袋裸露水麵，納悶不已。 　　“哼哼！”玄龜甩了甩腦袋，抖了一地的灰塵，朝著明水廟瞥了一眼，“縱然那妖物不是你，眼下廟宇遭劫，你這妖畜還巴巴地撞上來，也是當斬的孽障。” 　　嗚嗚！嗚嗚！ 　　天穹之上狂風怒卷，雲霧摩擦之聲中，陰慘慘的冷風朝著此處席卷而來。 　　猶如風伯端坐雲端在推波助瀾，這場猛烈到不似凡風的狂風下，龐大的玄龜竟是乘風而起。 　　看似沉重的身軀卻輕若無物地能借風扶搖而上，臨空十數丈之高。 　　玄龜居高臨下地俯瞰而下，聲如判木：“孽障，速速祈降，方可留你魂魄投胎去也！” 　　許緣泡在明水之中，燭瞳內泛起一絲鬱悶。 　　他不覺得這頭老龜能掐會算，多半是因為廟宇中香火丟失，自己又剛好第一時間出現在這裡。 　　就算不是自己拿走的這些香火，大概這老玄龜還是會將自己定性為竊取香火的賊。 　　無論是自己還是別的什麼竊取了香火，對於老玄龜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老龜這回是的的確確地來了這間廟宇，理所當然地也察覺到香火的失竊，但這口大鍋是萬萬不能扣在老龜自己身上的。 　　本來打算將這口黑鍋直接扣在那將被降妖伏魔的家夥身上，沒想到這條赤蛇直愣愣地撞了上來。 　　還是一身的香火炁息，豈不是完美的背鍋人選？ 　　這下子哪怕不是他，老龜也不打算輕易將其放走。 　　許緣看向天上馮虛禦風的巨大玄龜，忍不住咧嘴露出森白的尖牙。 　　一口一個孽障，饒是泥人亦有三分火氣。 　　千萬片鱗甲倏然張開，熊熊的絳紅色火焰剎那間從鱗甲縫隙間翻滾著直沖雲霄。 　　身軀從明水中一躍而起，挾著灼熱火焰的長尾一拍水麵，濺起漫天水花。 　　頎長身軀猶如利箭一般躍上天空，蛇尾在一息間猛地抽上去卷曲緊纏，勒住整個龜甲背腹。 　　灼熱的絳火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順著玄龜白色的龜甲一路蔓延。 　　玄龜見狀，用力顛了顛身軀，想把身上緊緊縛住自己的該死長蟲給甩下去。 　　但是並沒有什麼效果，反倒是那灼熱的絳火一路纏上玄龜的四肢長尾，讓它隻覺得滾燙難捱。 　　“他娘的，給老龜下去！”玄龜發起兇性，扭頭用尖利長喙就朝著許緣的脖頸啄去。 　　許緣不閃不躲，趁著玄龜啄來的時機，反倒是咧開血盆大口，森白獠牙攢足了力氣，朝著遍布黑羽的脖頸咬去。 　　玄龜的長喙觸及冒火的赤鱗，單是那灼熱之意就讓玄龜的尖利長喙先發軟兩分。 　　再磕上那猶如百煉精鋼的鱗甲，甚至連條劃痕也留不下。 　　反倒是玄龜的脖頸處柔軟異常，被一口咬了個結結實實，皮肉頃刻被咬穿。 　　毫無阻礙地合緊上下顎，再扭頭一甩。 　　嗤啦！ 　　皮肉被撕裂，氣管被尖牙捅穿。 　　於香火神道而言，塑造金身的作用便是束縛其中的香火炁息。 　　除非將金身修行到五臟俱全的境地，否則神道金身就是個大點的氣球。 　　一旦戳破，其中的力量便會以驚人的速度流失。 　　玄龜的脖頸處響起一道清脆的哢嚓聲，鳥首一歪，汩汩的白霧順著被咬穿的脖頸流溢而出。找書苑 wｗw.zhaoshuyuan.cｏm 　　“該死！”玄龜驟然一抬前掌，幽光倏然間覆蓋整個身軀。 　　咻！ 　　細微的風聲在耳畔響起，許緣突然間感覺被自己緊緊縛住的龜殼一空。 　　垂眼一看，那玄龜的身形竟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燭火驟亮，雙瞳掃視而去，許緣渾身火光愈盛，與未曾消散的狂風形成一股足矣讓許緣短暫滯空的力量。 　　搜尋片晌，許緣雙目終於是再度鎖定了那頭玄龜。 　　玄龜伸出前掌摁住脖頸的破漏，通身化作半個巴掌大的白背老龜。 　　黑白二色的血肉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下色澤，正在重新化作那尊黃銅雕像。 　　“想得倒是挺美！”許緣倏然自半空俯沖而下，風火並行，從頭至尾皆是燃燒著被狂風拉扯的滔天絳火，猶如一道霞紅大披。 　　張開嘴，森白獠牙映入玄龜左使的眼簾。 　　它呆滯地抬起腦袋，火光撲麵而來，掐滅了這具銅鑄身軀的意識。 　　濃鬱的香火順著喉嚨吞入腹中，許緣嚼了嚼，沉著臉張開口：“呸！” 　　被咬碎的銅屑劈裡啪啦落在水麵上，沉入河底。 　　眼前突然掠過一道篆體小字。 　　【累計斬殺神祇化身一具，激活成就‘斬祇’】 　　【斬祇：地支·酉等，我刀雖銹，可斬神祇，對陰神地祇的傷害大幅增長】 　　【累計創傷旋龜一頭，激活成就‘不聾’】 　　【不聾：地支·戌等，狀如龜而鳥首虺尾，其名曰旋龜，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聾，聽力略微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