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危機(1 / 1)

春枝入雲深 謝宛卿 4851 字 8個月前

翌日風清雲朗,陽光正好,仿佛昨夜並不曾有風雨侵擾。   白櫻還未全然清醒,睡眼朦朧中隻覺周遭風景在飛速變換,腰間似有什麼東西牢牢抓著自己。暖洋洋的陽光曬著後背,陣陣春風拂過臉頰的觸感也是那麼溫柔,太適合睡懶覺了。除了姿勢確實不太舒服。   就這麼愜意地享受了一陣子,突然一股失重感襲來,白櫻嚇得立刻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草鞋,再往上是獸皮、布衣、鎖骨、薄唇......她費力地仰頭,與那雙深邃的眼對上視線。   “啊!”   白櫻又羞又怒,忍不住叫出聲。羞是因為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和師父、師兄以外的男人靠得如此之近,近到能看到他手臂繃起的青筋、脖頸處的痣,近到能數清他的眼睫......而至於憤怒,還不是因為這個男人居然像拎小雞一樣拎著自己!敢情他這一路都是這麼提著她趕路的,好在自己睡著垂著頭不至於被人認出來,不然這一路上可真是丟人丟大了。不過他的輕功還真是了得,她竟絲毫沒有感覺到顛簸起伏,真是深藏不露。   白櫻伸手去打雲鶴的手臂以示抗議,道:“快放我下來!”說罷腿腳一陣亂蹬。   後者輕輕鬆鬆提起她,待她腳觸到地麵扶她站穩,拱手說道:“是在下失禮了。”   雲鶴的睡眠向來極淺,早已成了習慣,為著提防夜裡還有賊人偷襲,他一夜幾乎沒怎麼合眼。她倒好,睡得人事不省、四仰八叉,好像剛被追殺的經歷就如同一個夢一般,竟是一點心思都沒有。真佩服這種能在任何困難下都能倒頭就睡的人。   在幾次喚她、搖她無果的情況下,雲鶴思索了半天是要等她自然醒呢還是丟下她先走呢?他心中顧忌男女有別,又礙於她撕掉裙擺裸露在外的那處肌膚,總晃得他心生漣漪,不得已隻能把她當包袱一般提著上路。不過她真的太輕了,鑲珍樓的山珍海味居然沒把她喂得白白胖胖,這麼一路提溜著倒也並不費什麼力。   思及此,雲鶴的眼神輕飄飄掃過白櫻纖細的腰肢,抿了抿唇。   兩人在街市上並肩走著,沒一會兒便看見了鑲珍樓的招牌。隻見門前一藍一白兩道身影似是在焦急尋著什麼似的東張西望,引起不少行人、賓客側目。   待走近些看得分明了,白櫻突然欣喜地跳起來,迎上前去。   “師父!師兄!瑤枝想死你們了!”她奔入老樓主懷抱,猛吸一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沉香木味道。多久沒有人能讓自己如此撒嬌了。   對於白櫻來說,老樓主白暮雲更像是慈父一般,雖說挨打的時候也不少,但幼年喪母後她與月歌流浪許久饑寒交迫被人販子打罵時是他給了她們一個溫暖的家。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每每提到這個話題母親總是咬著唇閉口不提,如果父親在的話,大概就是師父這樣吧。   腦袋上感受到溫暖的手掌溫度,不用回頭白櫻也知道那是師兄的手。   她離開師父的懷抱,望向師兄。溫文爾雅的白衣少年白修言此時也正雙眼滿盈著笑意注視著她,柔和的眉清澈的眼,眼角的淚痣增添了幾分病弱美人之感,總是微微上揚的唇角……誰能想到此人實乃十步殺一人、所過之處不留活口的笑麵閻王吶!   “我的寶貝師妹,許久不見出落得更標致了……”白修言雙手撫上白櫻凝脂般滑嫩的臉頰,將其揉捏成各種形狀,不顧她不滿的嗚咽聲玩得不亦樂乎,但倒也未使幾成力。“師兄要看緊你,免得被不知道哪來的臭小子拐跑了!”說著,他撇了一眼仍站在不遠處的雲鶴,渾身散發出敵意。   這可是他從小護到大的寶貝,一夜未歸不說,第二天竟然還帶著個男人回來,真是氣煞他了。昨晚聽月歌來報說樓裡出事了,他是什麼也顧不上便隨著師父一路趕來,看到師妹房裡地板上的黑衣人屍體焦急悔恨萬分,若是再早點趕來……但他相信師妹不會輕易讓自己出事,而現在她就站在自己麵前,身上僅有幾處輕傷,神情也無礙,揪著的心也放鬆下來。就是這男人是怎麼回事?難道一晚的時間裡,他們一直在一塊?   白修言越想越氣,從懷裡摸出一柄蘭草墨寶扇子,偏要裝作若無其事,優哉遊哉晃到雲鶴麵前。“敢問公子姓甚名誰?為何與我家師妹一起回來?”   雖是禮貌開口,雲鶴卻也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不善,看來此人定是誤會了。   “這位公子,幸會。在下雲鶴,隻是一介流民逃難而來,得白姑娘收留來鑲珍樓做個跑堂,僅此而已。”雲鶴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變化,雖低個頭行禮卻也不卑不屈。   一介流民,我信你才有鬼……白修言在心裡狠狠翻了個白眼。此人周身的氣質、舉止和儀態,這清冷孤高的神情,除了這身破布草履的裝扮,哪裡像是逃難來的?怕是哪家的貴公子喬裝而來故意接近師妹以博其芳心的吧!即便不是,也指不定有什麼陰謀!   眼看師兄那劍拔弩張的架勢,白櫻閃進二人中間,兩邊賠笑道:“師兄別鬧!雲公子昨夜碰巧經過白水廟救了我,要不是靠他一身蠻力我一個人可真就等死了!他也挺可憐的無處可歸,就收留他吧!還有雲公子,我師兄就是想跟你熟悉熟悉,沒有惡意不要介意哈哈哈……”   假笑可真夠費勁的,嘴角都快僵了。白櫻腹誹。   既然師妹如此說了,白修言收起扇子復又一臉無害地笑起來。“如此,那大家便別杵在門口了,瑤枝也該餓了,我去吩咐廚房做點你愛吃的菜肴來。雲公子,一起吧。”   一行人前後腳進了門,圍坐在二樓廂房圓桌邊,月歌也趕到了,親昵地挽著白櫻手臂,與其他人一塊兒聽她細細講道昨晚的驚險經歷。講到雲鶴出手那處,眾人都忍住了狐疑沒有吭聲,權當就是那麼回事吧。當然了,白櫻並沒有把自己被人當小雞提回來的事一並說了,這等糗事還是別提了。   總之,白櫻平安歸來便是幸事,眾人皆舉杯共飲慶祝起來。這頓飯可謂是這一陣子吃過最美味的一頓飯了,有師父、師兄、月歌在身邊,還有……白櫻悄悄偷看身旁端坐著的雲鶴,總覺得在他身邊特別有安全感。   這頓飯過後,眾人又要打起精神來商量對策了,畢竟如今密探名單已然泄露,昨晚出現的黑衣人意味著煙京都察院密牢裡關押的夷國惡徒已被人劫囚,這一係列狀況都表明夷國開始異動了。   長垣與夷國自古多戰事,幾年前夷國戰敗,長垣並未要求吞並其國土,而是約法三章簽訂了和平協議,也允許與其貿易往來,資源上的協助、對夷國百姓的平等待遇也是樣樣周到。然而蠻夷之地狼子野心不滅,夷國暗中動過不少手腳,最近侵擾京郊村落之事越來越多,死傷慘重,許多百姓因此流離失所。   可嘆的是,當年擊潰夷國的長垣將士首領裘將軍一行,以及以調兵遣將謀略之招一力相助的兵部侍郎齊老一夜之間不知所蹤,帝王折損愛將病了月餘。正是好容易得來的安定,百姓在重建家園時也祈盼著恩人的歸來。如今長垣將士皆由顧統領指揮,此人乃兵部尚書顧璋之子,慣是仗著父親之位虛張聲勢的混世太歲,兵力早已大不如前,不然怎能由得夷國宵小肆意來犯。而空下來的兵部侍郎之位,帝王為感念齊老便定了由其子孫繼任,不過詔書搬下來也有陣子了,聽聞齊老膝下唯有一女,此女因身體原因一直於遠郊避世養病,外界也隻是聽說齊老有這麼一個外孫,姓甚名誰、模樣幾何,誰也不知,也未見有人領旨前來復命。   如今的夷國怕是嗅到了長垣正是防禦薄弱之時,鑲珍樓送去的密探也隻怕是被全部拔除無法再帶回機密情報,便開始肆無忌憚了。能夠從都察院機關重重的密牢劫出同夥,又能知曉鑲珍樓作為民間情報機構的另一麵,還能了解到白櫻手中的秘密,想來樓內也早已被安排了眼線。   飯畢,眾人移步密室商量對策,白暮雲當機立斷吩咐月歌飛鴿傳書給樓內遍布四處的弟子、暗衛,下令清場閉店,將一眾侍從、歌姬、樂姬聚集一樓大堂內,細細搜身、查探各人房間。當搜至其中神色最可疑的二人時,還未來得及掐住其下顎阻止,這二人便已咬舌自盡。翻至背後,二人腰後皆紋著騰蛇圖樣。   樓內的管事文叔是白暮雲的知交,自是信得過,除去一兩個過去一直帶在身邊的老人,其餘之人一時間全被遣散了去。待到樓內之人前來,再安排替上。   文叔領命帶人處理掉臥底屍首,心下了然鑲珍樓的危機,抑或是說整個長垣的危機,要來了。   一旁一直沉默傾聽眾人交談的雲鶴,表情也是一樣凝重。這群人好像並不介意他一個外人旁聽倒是令他驚訝,雖然他確實是想盡快融入其中,為的是……他暫且不能說。可雖如此,他跟他們的心情,跟他們的抱負是一樣的。   眾人暫且商量完畢,各自回房,餘下白櫻和雲鶴在原地大眼瞪小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一時有些尷尬。   “咳咳,”白櫻咧著嘴角,嬉皮笑臉地拍著對方肩膀,道:“別板著個臉裝木頭了!走!帶你去你的房間!”這家夥往哪一站都是筆直地杵在那,真就像一根木樁子。   “那就有勞了,白掌櫃。”雲鶴點點頭,乖順地跟在白櫻身後,經過的每一處房間都在他腦中形成了地圖。為了日後的行動,他要了解的細枝末節還有很多。   當深夜來臨時,雲鶴又習慣性地拿出那柄劍細細擦拭撫摸劍穗那塊玉,正出神著,隻聞樓上正對的房間傳來一聲巨響。劍出鞘,雲鶴飛身而出直奔白櫻房內,隻見地麵上躺著一個肥頭大耳的壯碩男子,雙手僵直向前伸著,手指像是要抓住什麼似的蜷曲著,貫穿胸口的竟是他見過的白櫻那柄銀絲軟劍!   “林司務……是林司務!”白櫻看著自己身上的血漬,雙唇發顫,掐住大腿強迫自己保持鎮定,“我發誓,我聽到動靜醒過來就看到他倒下來了!”本就睡得不安穩,窗戶發出的嘎吱聲使得她一下醒轉過來,入目便是麵目猙獰揮舞著雙手倒下的林致。   二人心中皆知定是有人嫁禍,想偽造成林致輕薄她不成被失手刺殺的假象,趁機將鑲珍樓攪得更亂。而且密探名簿丟失之事正是林致這叛賊引誘芙蕖所做,現下此人怕是被夷國滅了口,想叫鑲珍樓死無對證,正好借她白櫻之“手”了。恐怕還不止如此,能指使朝堂官員還能隨意定其生死,隻怕高位之上也有叛敵正虎視眈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夜色越黑之處,罪惡蟄伏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