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1 / 1)

“皇叔。”   少女微微俯身向他行了個禮,一道不大不小的呼喚,如小貓兒那般軟軟的,聽著甚是乖巧,將祁晏休的神思拉回。   “昭和同祖母多聊了會,讓皇叔久等了。”   “無妨,走吧。”   祁晏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宮燈,轉過身去,率先一步邁出了步子。   內廷與外廷僅一墻之隔,景熙門內是深宮,門外是前朝。出了景熙門,還要走過外廷的宮道,才能走出這偌大皇宮。   燈火微弱,手中一盞餘光隻顧得了腳下,照不盡這兩座高墻中的幽幽宮道。他們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走著,一時默言,耳畔隻餘風雪聲。   “也不知大哥怎麼樣了。”   想起之前輕禾所說,晉王正在趕回上京,此夜風雪這般大,晏華予不由有些擔心。   她喃喃的話語似是被身前的人聽到了,男人驀地停下腳步,若不是晏華予反應及時,隻怕是要撞上去了。   還不等她開口詢問,他便轉過身來。黑夜裡,她看不清他的臉,隻聽他道:“長公主應是還不知,今夜春寒料峭,天色驟變,恐防守薄弱,陡生異變,陛下已經下令,鎖緊城門,任何人不得入內。”   這任何人,自然也是包括了她的大哥。   晏華予怔住,一時回不過神。   “那,那晉王他……”身側的輕禾也意識到了什麼,但當著祁晏休的麵,又不敢直言。   燕國晉王晏羲,當今陛下嫡出長子。   上京城外十裡地駐紮著燕國軍隊,晏羲往日時常待在軍營裡帶兵操練,而區區十裡地,他若想趕回來也用不了多久。   晏華予以為,他早回了上京,卻不知,他已被一紙詔令攔在了城外。   她都能想象到,她兄長不顧深夜騎馬奔波,急匆匆趕回來見她,卻被一堵城門斷了去路。   他身為臣子,做不到罔顧君父令強行進城,然身為兄長,聽聞妹妹蒙冤受罰,又無法不親去見她一麵。萬般無奈,最終隻能立於城墻下,於漫天風雪中靜默等待。   大哥這個人,她是最了解的。   而每一年的倒春寒,雪都是極厚的,僅一個夜晚,大地就將被掩埋,凍死者不計其數。   許是察覺到她情緒不對,祁晏休微微壓低了聲音,“長公主放心,我會讓人托信將長公主近況告知與晉王的。”   晏華予抬眸,一眼撞進了他似笑非笑的曈眸裡,借著燈火看到了他雙瞳中的一抹光輝,那一刻,她不曾細想過的疑惑好似都清晰了起來。   按理說,如他這般小心行事之人,為何偏偏親自出麵救她?告知太後時為何偏偏透露了是他所為?景明帝讓他監管她的教導事宜,這事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而從始至終,究竟是她大哥所托,還是他祁晏休另有所圖。   晏華予看不透這張俊俏皮囊下的真實想法,腦中思緒縱然轉過千回,麵上也依舊是波瀾不顯,還得道一聲“昭和代兄長謝過皇叔”。   出了宮門,外麵早有府上的馬車在等候,侍立在一旁的依舊是付寒生,許是一直等著,他發上都落了雪。   一見到她,便立馬走過來,行禮作揖,“參見長公主……”話剛出口,注意到身旁還有個人,便又加了句:“綏淵王。”   他估計也沒搞明白,他們為何會走到一起。   馬車隻有一輛,晏華予本想讓祁晏休與自己同乘一駕,剛好有些事情也可以趁此問問他,然而轉頭,就見他的侍從牽著一匹黑駿馬從旁走出,祁晏休幾步上前,乾脆利落地翻身上馬,倒是叫她不好再多說什麼。   “本王騎馬慣了,長公主上車吧。”   他坐於馬上,低眉望著她,聲音中似含了一抹不大不小的笑聲,隨風雪散去,聽也聽不清。   回去的路上眾人都靜默不語,一直到了長公主府,在晏華予準備邁進府門時,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看向祁晏休,“皇叔,今日你所說教管一事……”   祁晏休騎在馬上,聞言抓了抓手中的韁繩,轉頭看向她時,眉眼間多了一絲笑意。   “此乃陛下親口所言,待長公主身上傷勢何時好些了,便去本王的綏淵王府吧。”他生就一雙多情桃花眸,哪怕從未做過什麼,但隻這一笑,便是難掩的風流。   說罷,他帶著侍從揚長而去,在黑暗中低眉揚唇。   晏華予終究是沒搞懂祁晏休的心思,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一件看似重要,但實則沒那麼重要的事。   抬頭,她看了看夜空的雪,紛紛揚揚,落個不停。   “公主,今年這倒春寒來的晚些,雪下的這般大,怕是會下許久。”一旁的輕禾也抬頭望天,無奈嘆息。   “嗯,這是一場苦難,也是……”晏華予一邊喃喃著一邊伸出自己的手,卻在要念出最後幾個字時止住了話音。   當著外人的麵,她隻能於心底反復默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設想無數次。   雪花落在她的掌心,消融成水。   “長公主。”   熟悉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將晏華予的思緒拉回,她轉頭一看,就見前方的遊廊下,茯苓正低眉順眼地站著。   她看著不似受傷,也不知陳皇後如何懲戒她的,這姿態是裝都不想裝了。   “本宮要沐浴,茯苓,你,去給本宮打幾桶熱水來。”少女朝她走過去,唇角勾起冷意的笑,仿佛又成了那個跋扈的長公主,自她身前走過時,姿態冷傲,不容人拒絕。   茯苓是一等侍女,雖不像輕禾那般有內廷女官命在身,但打水這種粗使活,吩咐下去也自有人做,可如今,聽晏華予話裡的意思,卻是要她親自去。   長公主的命令,茯苓不敢違抗,但也沒有全程照做,她去夥房安排人,讓乾粗活的小廝將熱水送到流華殿的門口,再由她抬進去,倒入浴桶中。   外界一片天寒地凍,但寢殿內卻因燒了上好的銀骨炭,顯得無比暖意融融。輕如薄紗的紗幔散開,錦繡屏風後,浴桶的一角若隱若現。   茯苓將最後一桶熱水倒進浴桶中後,看了看周圍,卻依舊不見長公主的身影,整個寢殿一片靜悄悄的,連輕禾都不知去了何處。   她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小包藥,準備將白色的粉末都倒進浴桶中。   “茯苓。”   忽然,身後有人喚了她一聲,她又連忙將藥粉收進了懷裡,下一瞬,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將剛要起身的她按了回去,她轉頭一看,就見晏華予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