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淡淡的鄉愁 夕照江山 3512 字 8個月前

40、春耕生產   元宵前後,就得播種了。種子播到田裡之前,有一道工序,叫做浸種。這是一項技術活,生產隊把浸種的任務分配到有能力浸種的農戶。由於父親懂得浸種,所以,我家也分配到一份浸種的活計。浸種前,父親讓我看他如何操作,說以後就是我的活了。浸種時,先把種子稻穀盛在籮筐裡,用溫水淋濕,然後蓋上一層稻草。之後每天淋一次溫水,注意水的溫度不能燙手。三天後,種子就出芽了,全部糾纏到一起,必須打散。打散也是技術活,雙手手指從籮筐的兩邊插進種子裡,一邊往上提一邊搖動,反復幾次,種子就完全散開了。不能太用力,否則,嫩芽會斷掉。把鬆開的種子均勻的撒到田裡,二十天左右秧苗就可以拔出來布田。   秧苗生長的這一段時間,要先收割小麥,挖番薯,清理過冬的菜頭。其中甘藍菜的菜頭,放砂鍋裡煮爛,加一點豬油,香味四溢,吃番薯粥時是最佳配菜。收割小麥,比收割水稻還要不舒服。麥針粘在身上,和著汗水,奇癢難忍,用手抓也解決不了癢的問題。往往回到家裡,第一件事是趕快洗澡。故鄉人多地少,精耕細作全國聞名。收割完成後,要平整土地,之後放水浸幾天。地浸軟後,用牛拉犁,把下麵的土翻上來,上麵的土翻下去。這之後,換成牛拉耙,把土耙散耙細耙平整,就可以布田了。扶犁扶耙是一項難度較大的技術活,整個生產隊沒幾個人乾得了。我家所在的生產隊,扶犁扶耙的活經常是順來伯或宗才老叔。宗才老叔是一個典型的農民,勤勞樸實,吃苦耐勞,性格好,不大會說話,也就意味著從來不說大話。他常說的是,人得勤快、實在,賺一斤米的人就好過省一斤米的人。這是一個勤勞樸實老農民的智慧。宗才老叔育有一女五男,最大的比我大八歲,最小的小我三歲。我與最小的耀萍有過幾次一起上山撿山草的經歷。記得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爬著山路時,他一邊喘息一邊問我,東波,這條山路,不知道我們還要爬多少年。我嘆息一聲說,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我們對於未來是非常迷惘的。前路茫茫,我不知道多少次在心中問過自己:究竟路在何方?年輕時有過坎坷經歷的人,在成長的路上,有更堅強的意誌,能承受大的苦難。後來,耀萍事業小有成就,正得益於小時候吃過苦。他獨自一人到XJ收購天山雪蓮,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黃金。並帶動他三哥和四哥,做中草藥生意,大家過上了小康生活。   扶犁扶耙耕田,我一直到離開故鄉時都不懂怎樣做。   那時的農村學校,農忙時放假。清明前三天,學校就放農忙假,讓老師與學生回家參加春耕生產。放假的第一天,生產隊開始布田。   那一年生產隊的秧苗,播在山腰後草脈石的那幾畝水田裡。我與龍源兩人,天剛朦朦亮,就挑著籮筐到草脈石拔秧苗。讓我倆去拔秧苗,是要冒一定風險的。龍源沒有太大問題,盡管他拔秧苗還不夠熟練,但畢竟乾過,而我是從來沒乾過。所以,去之前,父親和淇河伯特別交代我們,千萬不要把秧苗拔斷了。到了草脈石,我們放下籮筐後,先抽一支煙。龍源對我說,為了不出差錯,等一會他先拔,我觀摩他的動作,感覺有把握了,再開始拔。拔秧苗要講究技巧,光有蠻力不行。手抓秧苗的位置太高,容易把秧苗弄斷,抓的位置太低,又會把大量泥土帶出來。抓的太少,效率低,抓的太大把,拔不出來。所以,右手抓秧苗的時候,高低要合適,一把抓多少也要合適。右手抓住秧苗後,先輕輕試一下,合適了,就用猛力拔出來。拔出來時,難免帶一些泥土,在田裡的水中戳一戳,泥土就掉在水裡了。拔夠兩擔秧苗,我們挑到那天布田的地方豬地,淇音叔、裕成叔、慧嬋、順來伯等十來個人,已經到那裡等著我們了。淇音叔看著我們挑來的秧苗完好無損,挺高興,用土煙絲卷了一根喇叭煙遞給我說,來,先抽一根煙。淇音叔總是這樣哄著我乾活:看到我乾得好,卷一根喇叭煙獎勵;而當我鬧情緒不想乾時,又卷一根喇叭煙哄哄我。   41、初次進城   春耕完成後,主要農活轉入田間管理工作,相對閑一些。   父親與慈老叔商量,由慈老叔帶我到地區拖拉機廠學習修理拖拉機,廠裡有他的好朋友。那時候,路上跑的汽車很少,但拖拉機不少。如果學會修理拖拉機,也算是一條不錯的出路。慈老叔與他朋友聯係後,同意我去,但費用自己出。我似乎看到了命運轉機的曙光。出發前,父親母親再三交代我,自己一個人去當學徒,不比在家裡,一切都要靠自己。不能懶懶散散的,要勤快,聽師傅的話,把技術學到手。如果乾得好,說不定還能留下來。我不擔心學不好手藝,是擔心廠裡其他人不友好,甚至鄙視我這個農村仔。當然,我還是高興多於擔心。   挑一個好日子,我與慈老叔一人騎一輛單車,出發去地區所在地ST市。從石坑村到ST市,路程七十公裡左右,騎單車大約需要三個多小時。那天的天氣特別好,天空藍得發青,沾在其上的幾縷白雲紋絲不動。路上少有車鳴人喧,微風輕拂,路邊的樹上開始有知了的鳴唱,鳳凰樹上正盛開著火紅的鳳凰花。我的心情愉快,心裡在暗暗盤算著美好的未來,祈禱著命運從此出現真正的轉機。心情好,騎車也覺得輕快,不知不覺把慈老叔甩在後頭。但畢竟是幾個小時的路程,騎著騎著就慢下來,以至於上坡時都踩不動了。盡管初夏的太陽還沒有那麼灼熱,但時近中午,還是滿身大汗,人是又渴又累。我問慈老叔快到了嗎?他說快了,再堅持一會,很快到渡口,就可以休息一會。到碣石渡口坐輪渡才能進入ST市,那時想都不敢想會建設海灣大橋。   過完輪渡,進入市區,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到了一座真正的城市。盡管沒有今天的高樓大夏,街道的寬闊也遠不能跟今天相比。但在我看來,ST市已是天上才有的地方了:柏油馬路,車來人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我有劉姥姥初進大觀園的幻覺。當然,當我兩年後第一次走出廣州的省汽車站時,ST市的高大形象就矮下去了。   到了慈老叔在ST市的家裡,已是中午一點多了。慈老叔老婆是不理他的,自然,對我也沒多熱情。我洗一把臉,吃兩碗粥,之後,與慈老叔兒子瑩光聊天。瑩光問我來汕頭做啥,我說來拖拉機廠學修理拖拉機。他說不一定能學得成。我問他為什麼。他說經常停電,沒電,拖拉機廠就不能開工。瑩光的話,在我心裡蒙上一層陰影。一會兒,慈老叔說帶我出去轉轉,我就跟著他出去。我們去到的第一家,大人都不在,家裡隻有一個八、九歲的男孩,看他與慈老叔說話的口氣,他們之間相當熟悉。慈老叔問男孩他爸回來沒有,男孩說沒有,過兩個月才能回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慈老叔對男孩說,你媽很難。男孩聽不懂,問慈老叔為啥很難。慈老叔說,等你長大就懂了。從這家出來,我問慈老叔,男主人做什麼工作的。他說是海員,半年或九個月才能回來一次。慈老叔還說,女人嫁給這樣的男人,就是守活寡,什麼事都得自己扛。   第二家,是去了惠天伯家。惠天伯是惠生叔的大哥,解放前參加地下黨的老革命,原在地區宣傳部工作,後來退休離開宣傳部。惠天伯多才多藝,書法畫畫皆通,音樂戲曲俱佳,是地區戲劇學校的藝術指導。惠天伯的家在二樓,當我進門的時候,其狹窄與擁擠還是讓我有些吃驚:進門是一個小廚房,拐彎進了主房,是一個狹長的像弄堂一樣的房子,並排放著兩張架子床,房間的盡頭是廁所。全家就住在這樣的房子裡,連會客的地方都沒有。我不好意思問什麼,但猜想原來在宣傳部工作時,不是住在這裡,退休後,才遷到這裡來住。惠天伯性格樂觀,有說有說,在這樣的地方住了十幾年,絲毫看不出他有什麼委屈和不滿情緒。   回到慈老叔家裡,吃完晚飯後,慈老叔要去找拖拉機廠的朋友,讓我不用跟著去,說我今天累了,先洗澡,然後早些睡覺。我想起下午瑩光說的話,這回慈老叔又不帶我去,心裡感覺是兇多吉少。我確實有些累了,倒下就睡著。   第二天起床,吃完早餐後,慈老叔說,因停電,拖拉機廠無法開工,也不知道要停電多長時間,我們還是回去吧。我聽他說後,心情相當沮喪。命運剛給我露出笑臉,就無疾而終,我還是在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