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未卜先知東樓神算 以弱勝強嘉靖誌篤(1 / 1)

蘭陵奇夢 竹橋客2 3210 字 2024-03-17

話說嚴世蕃“救美結親”之計大獲成功,嚴陸聯姻,使嚴氏父子及朋黨的根基更為穩固,乾起賣官鬻爵、以權謀私的勾當來自然是變本加厲,而在這方麵具有實際操縱權的仍然主要是世蕃。因為他在攫取利益方麵的“才能”早已令嚴嵩心服口服,所以,凡有欲行權錢交易的人求到嚴嵩頭上,他都會先問一句:“你找過‘東樓’了嗎?他是怎麼說的?”世蕃當年在分宜縣教諭署“視學之堂”的東樓出生,後以“東樓”為別號,故久而久之,人們都知道隻要與“東樓”談妥的事肯定十拿九穩,但前提是得舍得掏白花花的銀子,而且根本別想在這位“獨眼龍”的眼皮子底下打馬虎眼。   有一次,一位河道總督通過時任工部左侍郎的世蕃得到修繕淮河的差事,朝廷撥款十萬兩白銀,河道總督用五萬兩完工,自留三萬,將兩萬送給世蕃。世蕃笑道:“二萬兩倒是不算少,不過總督大人自己留下三萬兩,說明大人認為從這項工程中榨油比得到這項工程還要重要嘍?”   河道總督大驚道:“東樓明鑒,工程結餘委實沒有這麼多呀!”   世蕃笑道:“我不與你爭。我這人做事歷來爽快,拿不到工程就榨不出油,工程是我給你的,所以好處我得拿大頭。你若不承認好處有這麼多,那也就作罷,下次我找更有本事也更爽快的人合作便是了!”   河道總督連忙認輸道:“東樓息怒,結餘的確有五萬兩,我一定再送一萬兩過來!”   世蕃哈哈一笑,拍拍對方肩膀道:“哎,這就對了!——不瞞總督大人說,我在工部供職多年,對工程款項的用度心中有筆細賬:朝廷歷來重視治理水患,修繕河道款項總是從寬撥給,隻要拿出一半,驗收考核的成績就能合格;如果用到七成,考核必定是優秀。總督大人這次的考核成績是合格,所以我斷定大人所剩的結餘必定還有一半!”   河道總督聽了差點驚掉下巴,一邊作揖一邊連聲說道:“東樓神算,神鬼模測!下官今後再也不敢在真人麵前說假話了!”   諸位看客請想,僅一次交易賄款進項就是白銀三萬兩,嚴氏父子在朝柄權二十餘年,聚斂不義之財將是何等規模!正如《天水冰山錄》序中所雲:“全軀、保妻子之臣不可以大受也。在昔,明世宗稱中興英主,介溪翁適丁厥會,既得君專政,何難正其心術?乘雲雷而布經綸,為中興良相。胡乃不圖安社稷,但計肥身家,遂至黨同伐異,誤國殃民,備極十罪五奸之奇。”所謂“全軀、保妻子之臣”即私大於公之臣。嚴嵩愛妻溺子,以致於在“計肥身家”的迷途中無法歸返。因之,這種“愛”結出的必定不能是善果,而隻能是孽債!此是後話,議過不提。   卻說世蕃計娶陸小姐後,轉過年來,嚴氏父子又迎來一個重要時刻——嚴嵩伺機入閣。這可是飛黃騰達路途中的關鍵門檻,但麵臨的局勢也頗為錯綜復雜,簡單來說就是,在皇上、首輔夏言和嚴嵩之間,皇上對嚴嵩越來越滿意,對夏言越來越不滿意;夏言對皇上越來越不滿意,對嚴嵩也越來越不滿意;嚴嵩對皇上越來越滿意,對夏言則越來越不滿意。皇上的滿意對嚴嵩有利,夏言的不滿對嚴嵩有害;皇上與夏言的相互不滿則是嚴嵩可以利用的機會,而拿捏這一切的關鍵是圍繞一個“道”字。小可這樣說諸位看客會感到不知所雲,如墜五裡霧中。且莫心焦,待小可摘藤尋蔓,款款道來。   嘉靖皇帝朱厚熜自幼體弱多病,並因此與道士結下不解之緣。七歲時他大病一場,不時胡言亂語,昏迷不醒。這時,有個雲遊道士來到興王府邸,為他畫符驅魔,在一塊兩寸見方的棗木上刻畫符字,稱作“老君神印”,配係在他身上,結果真的治好了病,且此後再也不曾復發過。道士說朱厚熜有仙風道骨,要他永結道緣。   朱厚熜雖然幼小,但對道士的話篤信不疑,因為,父親興王曾對他講過一件事情。興王崇信道教,到湖廣安陸州就藩後,與當地玄妙觀純一道士交往甚密。朱厚熜出生那天中午,興王困倦打盹,朦朧中看見純一走進銀安殿來,忙欲起身相迎,隻見純一沖他笑著點點頭,行了個禮,便消失不見了。興王驚醒,連忙詢問左右:“是純一道長來了嗎?”才發覺是南柯一夢。恰在此時,宮人來報世子降生,興王便認定此子是經純一道士點化而來的。這番話出自父親之口,自然在孩子心中紮下深根,而雲遊道士的話如同澆灌在這根係上的養料,使一棵崇信道教的“樹木”日益茁壯起來。   朱厚熜五歲由父親啟蒙,口授詩書,手教作字。他天資聰穎,勤奮好學,所學內容常不數過而成誦。在王府內書館學習一段時間後,考入府學讀書,學業日見精進。有趣的是,為了他這位“特殊學生”,湖廣提學副使張邦奇特意在府學中自己的公廨裡擺放兩張桌案,他和“朱學子”一人一張,以便隨時答對、伺候。   十二歲時,王府發生重大變故,興王因中暑去世,朱厚熜以世子身份代理府事。也許是從小就經常接觸生與死這樣沉重的問題,朱厚熜形成了老成、沉穩的性格,管理起王府來有板有眼,一切依規蹈距而行,竟然把大事小情打理得有條不紊,上下整肅,略無事端。這一段“管理經歷”成為他日後登基坐殿、治理國家的預演。   正德十六年(1521)三月,明武宗朱厚照無子而終,他的表弟朱厚熜離開湖北安陸,赴京繼位。誰也不曾料到,還未進入京城,這位少年就爆發出了與其不足十四歲年齡極不相稱的驚人能量!   當時在皇宮中勢焰最熾的是張皇後與她兩個兄弟,他們和楊廷和等大臣擬定的方案是先讓朱厚熜即皇太子位,也就是過繼給張皇後當兒子,然後再即皇帝位。這樣,張氏一黨的利益就會毫發無損。為此,張皇後還特意派大弟弟、壽寧侯張鶴齡作為皇親國戚的代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前往安陸州迎接新皇帝。他們認為,一個地處偏隅、乳臭未乾的少年王爺一步登天當了皇上,早就狂喜得昏天黑地,哪還會在意程序上的個別細枝末節?趕緊登基坐殿、盡享富貴榮華才是正理!可他們完全想錯了,因為他們完全不知道朱厚熜是個什麼樣的人。   四月癸卯,車駕至京城外,駐蹕行殿,禮部呈上嗣位儀節,朱厚熜一看,當即予以駁回。他對父母感情深厚,知道他們所生兩兒兩女,其中三人都已夭折,隻存活下自己一個。如果自己過繼他人,母親就會落到既無夫君又無子女的淒慘境地,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結果!於是,一場緊張嚴酷、曠日持久的“大議禮”之爭拉開帷幕,爭鬥的一方是皇族外戚加官僚集團,另一方是個年方弱冠的少王爺,而他依仗的“武器”隻有一個堅定不移的“孝”字!僅憑朱厚熜敢於開展這場根本不成比例的爭鬥這一點,就可窺知他的氣魄、膽量、執著和堅韌絕非尋常人等可比!   “大議禮”前後持續十八年之久,以朱厚熜達到所有目的而告結束。他給父母分別加上了“恭睿淵仁寬穆純聖獻皇帝”、“章聖慈仁皇太後”的尊號,清除了“大議禮”中官僚集團裡的反對派,並讓並未實際做過皇帝的父親的神主進入了太廟。   通過這件事,朝廷上下有心計的人都多少領教了嘉靖皇帝的脾氣稟性:執拗、堅韌,認準了的事情必定堅持到底,決不改弦易轍。這不僅表現在對父母的孝悌上,也同樣表現在他自幼對道教的認同上。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