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會來，想躲也躲不過去。 　　早考慮到萬一，人處變不驚，“長兄，你去樓上叮囑眾兄弟各守其位，不要擅動。另取兩把刀，我們分守醫館前後門。位置狹窄，隻要封死門，人再多也進不來！” 　　“來一個殺一個，進兩個殺一雙！”受小弟樂觀情緒感染，火速上樓，傅天雷恢復鎮定。 　　雙手執刀，立於後門一側，聆聽門外響動，去不得靜候來人。黑衣人分明把後門作為主攻方向，但門窄且矮，隻供單人進出，防範倒也不難。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急不躁，人從容麵對。估計剛才一番吆喝讓黑衣人以為自己守正門，所以選擇從後門突破，這至少說明黑衣人對自己還是有所畏懼。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嘴角微微上揚，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稍縱即逝，凜凜殺意取而代之。活動手腕，放緩緊張心情，去不得安心以待。 　　不多時，門外淩亂腳步聲居然漸漸遠去，黑衣人似乎在後撤。主動放棄絕不可能，多半被官府來人沖散。 　　再次聽辨少許，取弓箭，開後門，去不得一頭沖出門外。宜將剩勇追窮寇，興許有機會抓到一兩個活口。 　　黑衣人來得快跑得更快，巷內空空如也，沿巷道一路腳步如飛，人奮力追趕。剛出左側巷口，夜色下，遠處出現一群人影，正蜂擁而至。 　　四處觀察少許，挽強弓，瞄向沖在最前麵的黑影，去不得大喝一聲，“來者何人？是否官府所派？再敢上前，我讓爾等命喪當場——” 　　聲音還沒落地，人用力向左跨大步，故意鬧出聲響。再向右側快速移動，下腳無聲，以防被對方鎖定行蹤。 　　紛紛止步，立於人群最前方，魁梧黑漢挽弓對峙，“別誤會，我們隻是找人。發現這裡在爭鬥，所以趕來看看！” 　　“到底找誰？你們和剛才那幫黑衣人真沒關係？” 　　不敢懈怠，再次移形換影，去不得舉目四望，“玩聲東擊西沒用，我一個足以對付你們一群人，不信盡可一試！” 　　“千萬別誤會，我們與黑衣人毫不相乾。你可見到一位身材高大男子，還帶著兩個隨從……” 　　同樣保持戒備，魁梧黑漢連忙解釋，“男子叫武安奎，你見過或者聽說過此人嗎？” 　　“武安奎？”陡然記起，去不得暗舒一口氣，“你們來得恰是時候，人就在館內醫治。剛才那幫黑衣人在圍攻醫館，可能被你們給嚇跑了。” 　　擦把汗，“這幫人興許還在，你馬上安排人手布防。派人守住附近所有巷口，不許任何人進出。一旦發現官府來人，立刻全部撤離，你帶兩人隨我來！” 　　得知大師兄消息，魁梧黑漢喜出望外。沖人群招招手，一一交代下去，帶上兩人，急赤白臉沖入巷口，“大師兄怎麼了？剛才那幫黑衣人乾的？還圍攻醫館，這幫雜碎吃了熊心豹子膽？” 　　“你大師兄受傷不輕，黑衣人還要趕盡殺絕……” 　　脫口而出，一邊往回走，去不得一邊叮囑，“此事不宜驚動官府，你趕緊帶你大師兄離開！” 　　“你救了我大師兄？”飛步跟上，魁梧黑漢一臉感激，“不知小兄弟叫啥？宗漢必有回報。” 　　“我叫去不得，回報倒不必。我與你大師兄同時被困於絕地，好不容易才聯手殺出生天。你師兄雖受傷，但無性命之憂。誰知黑衣人又尾隨而至，大舉圍攻醫館……” 　　邊說邊一路折返，去不得沖窗口處不住揮手，“沒事了，沒事了，兄弟們都歇了！” 　　前方引路，人直奔內室，小心抱起動彈不得的高大男子，去不得叮囑鐵塔黑漢，“醫匠說了，人沒事。回去後給你師兄及時換藥，多將養些時日即能痊愈。” 　　“剛才動靜我都聽到了，這幫黑衣人多半為我仇家指派。公子救命之恩永世難忘，日後一定回報……”神色萎靡，武安奎有氣無力交代： 　　“宗漢，我恢復這段時日，你替我查清黑衣人來頭。另外，派得力人手保護我這位生死之交。公子乃大將軍庶子，身手雖好，但暗箭難防。” 　　“我記住了，師兄放心！”打量片刻，魁梧黑漢頗為好奇，“小兄弟原來是大將軍庶子，怎……怎會……” 　　“別問那麼多……”虛弱不堪，武安奎一臉疲倦，“走！” 　　一路送到巷口，目送人群離去，去不得依然不安。黑衣人手段狠辣，眼下雖暫時撤離，但損失如此慘重，卷頭重來也未可知。 　　所在醫館雖地處偏僻，亦屬京畿之地。一直不見官府來人，巡卒更無影無蹤，宵禁形同虛設，顯見這幫黑衣人手眼通天。 　　沿醫館周遭巡查一遍，人猶不放心。折返醫館，和長兄磋商少許，去不得親自設防。 　　兄弟倆分守前後窗口，輪流觀察巷道動靜。所有侍從和包達庭找地和衣而臥，好在時已初夏，倒也無妨。 　　一夜忐忑，黑衣人沒再出現。天色大亮，徹夜未眠的去不得讓壯碩侍衛入城飛報，其餘侍從留守醫館，以備不測。 　　人迷迷糊糊打盹間，壯碩侍衛去而復返，大驚失色的王子兄妹隨之沖入館內。尤其俏翁主，眼角似有淚痕，聲音顫抖，“你到底……到底受傷沒有？” 　　不顧眾目睽睽，一頭撲入情郎懷抱，“我一夜都沒睡好，就擔心你，擔心你遭遇兇險，嗚嗚……” 　　不敢拒絕，更不敢摟抱，去不得神情尷尬，“我沒事，真沒事！一切都好好的，別……別哭……” 　　輕輕擺手，等識趣的眾人走開，小王子出聲寬慰，“我早說過，去兄不會有事！” 　　安慰歸安慰，人還是不放心。仔細查看義兄周身上下，確認無疑，才徹底安心，“果真無事，身陷死地卻毫發無傷，你比我想象的更為神勇。” 　　妹子躲在義兄懷裡抽抽噎噎，小王子裝作沒看見，“去兄，這幫人看來是盯上你了，接下來如何打算？” 　　不等回話，沖遠處觀望的壯碩侍衛招招手，“今日一大早，公孫丞相夫人派人送來一份贄禮，還有皇後也托丞相夫人送你贄幣，看來都認同了你的身份。估計你眼下急需錢財，我幫你帶過來一部分。” 　　“慶弟知我，愚兄正需錢財急用。替我擋毒箭的小兄弟昨夜不幸離世，我得好好安葬……” 　　回想結交過往，去不得慘然一笑，“這個田崈跑不了，仇一定會報，早晚而已。” 　　懷裡翁主一直不撒手，人被逼無奈，“你既然認了我，那我得先說清楚。父母仇尚未報，我得報仇後才會……才會……” 　　“才會迎娶我？”眉眼含情，俏翁主破涕為笑，“我等，等你報仇後再來娶我。回幽州後，我讓阿母求父王恩準。慶兄幫我，要不然我可不幫你哄人家小妹。” 　　“這都哪跟哪……”輪到小王子尷尬，俊臉瞬間飛紅，“我當然會幫去兄，更要幫你。你如此任性，也隻有去兄才會百般遷就你！” 　　送別王子兄妹和眾侍從，付清所有診費外加館舍破損費，謝過一夜擔驚受怕的醫匠，去不得親自背上已經過世的恩公，謹慎離開醫館。 　　沿途施以反追蹤術，由包達庭指引，一行人直往城西而去。 　　急於安葬，買來現成棺木及衣物，去不得親手替少年換裝，讓恩公體體麵麵入土。 　　抬上棺木，三人直奔城西庶人墓葬地。兩兄弟動手，挖出墓穴，放棺入內。填埋掩土，豎上現場刻好的木條，一切有條不紊。 　　收妥殘佩與符籍，畢恭畢敬叩首，去不得啞聲發誓： 　　“我一定盡快救出念奴，絕不負你所托。報仇遲早，請好生安息，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 　　順道去謁舍取走所留什物，謝過店家並予以酬謝，三人默然回城。一路頻頻回望，一路思考周全方略，倦色滿臉的去不得心事重重。 　　城門口分道揚鑣，回府好好休息一夜，人冥思苦想對策。 　　一日之內連遭四次瘋狂追殺，雖屢屢化險為夷，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被動必須盡快轉主動，不然後果難料。 　　按輕重緩急，救念奴為首要，找田崈報仇次之，查清不明對手追蹤方式最末。以此為突破口，多半有機會找出始作俑者，身世之謎興許就此破解。 　　贈大蟲皮，對長公主的關切詢問，大抵如實回稟，去不得隻隱瞞匈奴人追殺一事。 　　不再出府，白日帶小妹陪王子兄妹閑聊，夜晚斟酌救人策略，人殫精竭慮。 　　歡聚終有時，人生離別多。旬月一晃而過，王子兄妹受命離京。 　　年年柳色依依故，灞橋離人傷欲絕。人來人往，肩摩彀擊，黯然銷魂者，觸目比比是。 　　翁主與荷兒話別，兩兄弟相伴而行。刻意避開路人，裝作欣賞灞橋兩岸風月，小王子悄聲密語： 　　“不瞞去兄，小弟此行乃奉父王密令，打探朝堂動向。而今朝內風起雲湧，似有多股勢力覬覦當今儲君之位。” 　　“其實慶弟大可不必相告，愚兄眼下不過一介布衣，即便日後有機會參與朝政，也絕不會涉及朝堂紛爭。” 　　雖有所吃驚，但去不得並未多在意，“慶弟百般信任，愚兄萬萬擔待不起。” 　　“樹欲靜而風不止，你以為田家追殺你，僅僅隻為一個小小賊人……” 　　斟酌再三，小王子乾脆直言，“你太幼稚。衛伉罪輕罰重可見一斑，儲君根基動搖，自有人敢火中取栗。欲鬥倒太子，必先剪其羽翼，衛家首當其沖。你作為衛家無名無分一庶子，殺你易於反掌。” 　　驚出一身冷汗，去不得恍然大悟，“慶弟這般幫我，愚兄又該如何回報？” 　　“既做兄弟，當一世扶持，又何言回報之說。找書苑 www．ｚhaoshｕyuaｎ.com 三妹對你一片真情，我也心許你家小妹，豈能眼睜睜看你入彀。” 　　靜默少許，小王子諄諄告誡，“趁身份未明，盡快離開京師，至於衛家命運，一切看天意。從今往後，你要與衛家保持疏離，如此方能護你周全。” 　　“慶弟待我不啻再造，愚兄感激涕零！”如醍醐灌頂，去不得畢恭畢敬作揖，“此一去，也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見。唯有慶弟在，愚兄方能心安。” 　　“快去安慰你的阿嬌，小弟等著去兄的好消息！”沖雙姝努努嘴，謹慎觀望四周，小王子近身耳語： 　　“眼下征戰在即，貳師將軍已趕往酒泉，今上一向不拘一格用人，相信會給你機會上戰場。平庸之將不可隨，況且貳師將軍也絕不會容納衛家的人，你須另擇明主。聽聞騎都尉李陵驍勇非凡，統兵有方，麾下將士死力效命，你可以考慮。” 　　“多謝慶弟！”事關機密，人不再多言。前後觀望，去不得轉身去往雙姝所在橋下，一邊走一邊提高警惕。 　　橋頭人流如織，一名短裝精乾男子迎麵而來。早有所警覺，去不得暗自戒備，眼看擦肩而過，男子卻悄然出聲，“有人托我傳話，近來不明人士求於江湖，懸賞十萬錢取尊駕性命。” 　　“足下是武兄派來的人？”放緩腳步，裝作駐足賞景，去不得頭也不回，“可知準確消息？有人接下不？” 　　“在下奉命保護尊駕，此地不宜久留，請盡快回府！” 　　眺望遠處風景，精乾男子同樣不曾回頭，“一切尚未證實，但據悉已有人接活，請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