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陵邑來往京都必經此門,不論東市還是西市,橫門大街永遠人流如織。 除非打雷下雨落冰雹,無論早晚,來往人群始終川流不息。 綢緞莊自然少不了雍容婦人與翩翩公子,不緊不慢精挑細選。眾多幼兒稚女圍在果子行門口,咿咿呀呀不住吵要。 白米行則被一群黔首布衣庶民黎氓擠滿,為一大家子的口糧費盡心力。 絲帛行門前水泄不通,一幫請來的倡伎載歌載舞,惹得路人群起圍觀,幾乎導致街道梗塞。 天氣漸熱,人氣雖有但成交卻寥寥無幾,店鋪小二百無聊賴,一個個懨懨欲睡。 大街上,鮮衣怒馬,幾名華麗少年橫行無忌,縱情揮霍著祖上蔭庇。 人多機會也多,眾多販夫莫民打起精神。找空地支起路邊攤,扯開嗓子吆喝,期待能多賺那麼一點點。 街尾人流稀稀朗朗,一處絲帛行店鋪生意馬馬虎虎。 客人倒也有幾個,但著實刁鉆難纏,年長店家耐起性子,示意店小二好好伺候。 鋪內後院二樓守衛甚嚴,每處轉角都有專人把守,幾乎達到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誇張地步。 最靠裡的房間隱隱飄出聲音,貌似在商談啥重大機密事宜。 房內陳設樸實無華,所有窗戶均被封閉嚴實,不透一絲光亮。 四處角落設高枝燭臺,燭光瑩瑩。香爐飄出裊裊煙氣,堂下左右各擺一長溜條幾,幾上盤中盛滿時令果子。 跪坐於席的人群中男女混雜,一個個正襟危坐,靜聽堂上少婦訓話。 “據悉江湖上已有人接下懸賞,既然有人先出頭,我們這次可不能再出意外。” 瞪起一雙深邃碧眼,逐一盯視噤若寒蟬的眾部下,麗質少婦強忍怒氣。 “大王已派人飛馬傳報,少主不日將抵達京師,嚴令我等必須趕在少主抵京前乾掉目標,搶到狼玉佩。香雲樓自成立起從未失手,這次為何失誤?” 人群集體保持緘默,氣氛一時陷入冰點,許久才有聲音冒出,但明顯底氣不足。 “請左相明察,此番圍獵並非我等不夠盡力,目標實在兇悍無比。身陷死地,此人居然還能奇跡般殺出,為保萬無一失,我等才主動撤離。” “失手就是失手,不用找任何理由,我就不信此人長了三頭六臂。” 殺機頓生,少婦冷麵寒霜,“據可靠諜報,欲置目標於死地的並不止我們和發布懸賞令的人。長陵邑田崈隻是其一,另外還有多方勢力,至於個中緣由,暫時還不清楚。” 看看堂下神色各異的人群,勉強堆出一副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中原人常說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要做黃雀後麵的人再背後的人。不管誰乾掉目標,隻要搶到狼玉佩,我會稟明大單於為其請功。厚賞不必說,無論此人現任何職,直接擢升為縵胡纓右相。” 難看笑容轉瞬即逝,兇狠目光怒視全場,人冷冷警告,“如果狼玉佩落入他人之手,在場所有人會被押回單於王庭定罪,從此為奴為婢任人唾罵淩辱。” 京師郊外偏僻巷口,心係去不得安危,精乾男子一直暗中關注院門方向。 送兄妹後回府,等折返城門,人早無影無蹤。幸好沿途眼線一路提示,才追蹤到此。 沖奔出的眾護院壓壓手,去不得應變神速,“慌什麼慌,此地偏僻,尋常人難得逗留。” 轉身朝驚嚇過度的包打聽眨眨眼,人語氣平緩,“待我先出去看看,多大點事,都給嚇成這樣。” 探身眺望一會,人大笑,“都不用緊張,外麵是我手下,負責把風,以防被人跟蹤。” 出院察看,素衣大漢總算放心,“原來就一個人,還是尊駕隨從,嚇人一大跳。” “沒事了,各忙各的去。”揮手示意眾壯漢散去,去不得籲口長氣,沖素衣大漢勾勾手指,“過來,馬上帶我去見你家主子。” “主子……主子眼下……正忙……”吞吞吐吐,大漢很是為難,“要不小的先帶尊駕去客房等候,待主子忙完再與尊駕商談?” “大白天能忙什麼?有什麼事比這更急?”擔心生變,去不得不住催促,“眼下一刻都耽擱不得,趕緊帶路,快!” 一下被逼到墻角,素衣大漢冷汗直冒,“小的打死也不敢去叫,一旦掃了主子興頭,會吃不了兜著走。” 到底老於世故,一會就聽出端倪,包達庭快步靠近一臉懵懂的去不得,貼耳私語,“估計此人眼下正忙於‘照——顧’其小妾,這時候叫人的確不太合適。” 刻意拖長‘照顧’兩個字,生恐還聽不明白,“男人照顧女人嘛,至於在臥榻上怎麼個照顧法,公子理應猜得到。” “哦,哦……”即便於男女之事一竅不通,去不得也多少聽明白一點點,哈哈一笑,“也罷,先去客房。待你家主子忙完,馬上讓他來見我。” 進客房,人席地坐下,去不得故意取下寶刀,連刀帶鞘一並置於條幾上,“你家主子沒日沒夜辛勞,你等居然還敢大聲喧嘩,剛才要不是我反應快……哼哼……” 聽出話音,偷窺金錯銀刀柄,素衣大漢非常自覺。主動奉上剛收的碎金子,再加些許積餘,心疼加害怕,人都快哭了,“一會請尊駕在主子麵前千萬別提剛才的事,算小的求尊駕了!” “你倒機靈,我本來的確打算告知你家主子……”目不斜視,去不得一臉不屑,“這點錢對你來說很重要,可於我而言,不過一餐所食,多半還不夠。” “尊駕一看就是有錢人,敢作敢當,高風亮節,出手大方,英武有為……” 手如閃電收回視若性命一般的錢財,猶如馬屁精附體,素衣大漢信口開河,“以後娶很多很多小妾,生一大堆兒女,錢多到數不清……” “兩個小妾都忙成這樣,要再多娶幾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豈不得活活累死?”忍俊不止,去不得哈哈一笑,“你派人探聽一下,去吧!” 支走伺候婢女,欣賞客房布設,背對房門,人靜靜斟酌行動細節。 焦心等待中,大汗淋漓的瘦高中年男人匆匆而入,身後素衣大漢語氣謙卑,“這位公子就是臨淄田家派出的人,特來找主子商談。” 狐疑目光不住打量魁梧背影,胡萊連聲發問,“敢問公子高姓大名?家主又為何派公子秘密調查?此處宅院極為隱秘,一般人不可能知道,公子又從何得知?” “姓名不提也罷,反正不會認識。胡掌事執掌田家也不是一天兩天,家主當然信任。但時間長了,難免有人會挖空心思構陷,意圖取而代之……” 始終背對來人,去不得施以攻心術,“胡掌事可曾聽說——” 打住話語,從懷中掏出絲絹,單手托好並伸展手臂,“此事也太離奇,不宜讓外人知曉,一旦告到家主那裡,我和胡掌事隻怕都難以……” 目光在寶刀和絲絹之間來回打轉,一時間忘了刨根問底,胡萊轉頭吩咐壯漢,“你去外間守好,不許任何人偷聽。也包括你,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暫時一切如願,直到腳步聲遠去,去不得微微側過身。裝作撓癢癢用手遮住大半邊臉,不讓對方看清全貌。 一邊透過指縫暗暗觀察對方反應,一邊做好先下手為強的準備。 “胡掌事請看,這可是你吃裡扒外的鐵證,家主為此雷霆大怒。聽聞手帕來自於一名胡巫,此女絕對與胡掌事關係親密,該不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