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空手奪槍(1 / 1)

戰南朝 騰啊騰 7561 字 2024-03-17

議事廳裡門窗大開,風一下子竄進來,吹得燭火不停搖曳。   雖然看起來難度變大了,但其實滅燭火隻需射燭芯,對王統來說與剛才並無不同。   見王統又滅一根,宇文護雙眼微瞇,沉聲道:“蒙紗!”   韋孝寬替王統暗暗著急。   燭臺上本就沒亮幾根蠟燭,剛剛又被王統射滅了兩根,此時諾大的內庭已是十分昏暗,若再讓王統以紗蒙眼……   宇文護是一心想要王統的命!   越在關鍵時刻越要冷靜,此時的王統內心極度清明,他完全放空自己,極力忘掉心中牽掛、負擔、恐懼,忘掉周圍持尖執銳的甲士和緊盯著他的宇文護,仿佛這內庭裡隻剩下他自己、弓箭和那透過薄紗看起來模糊而跳動的燭火。   王統這次停頓的時間很長很長,他持弓執箭靜靜地立於內庭正中,當所有人都被他的氣勢壓抑到極限的時候,他出手了。   這次的動作更快,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張弓搭箭鬆弦一氣嗬成,全憑感覺。   燭火應著箭矢破風之聲而滅!   神技!   內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忍著沒發出驚呼之聲,等著宇文護的反應。   半晌,宇文護才冷冷說道:“韋孝寬還鎮玉壁,即日出發,家眷質於長安。王統,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三十!”   王統心裡暗罵。   一代權臣,怎地如此心胸狹窄、小肚雞腸、睚眥必報?   即便是將心中所能想到的貶義詞全都用上了,王統還是不敢再出言反駁,任由甲士押著去行刑。   這已是所能爭取到最好的結果了。   隻不過最後苦的是自己的屁股。   看到行刑的法杖,王統放下心來,心道史書誠不欺我。   在隋唐以前,用於杖刑的法杖皆為荊條製成,長三尺五寸,大頭二分七厘,小頭一分七厘,粗細如同樹枝,可不是在電視上看到的大木棍子。   所以就算是杖一百,也不可能將人打死,不過,行刑卻要褪去內衣褲,讓荊條直接抽打臀部,那情景……   真正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了!   看著韋孝寬領命退出內庭,宇文護心裡的滔天怒火再也無法抑製,憤怒地將麵前的案踹翻,嚇得一旁的婢女齊齊伏地不敢抬頭。   “亂臣賊子!國事如此艱難,仍不守臣道、心懷異誌。”   叱羅協躬身勸道:“大塚宰勿憂,如今軍政兩令皆出自晉國公府,朝堂已皆在您的掌控之下,韋孝寬與楊忠翻不起浪來,可勿慮。”   “哼,一群喂不熟的狗賊!”   叱羅協說道:“既然韋孝寬不肯依附於大塚宰,利用其將才之能為您戍邊也好,大塚宰實乃為國忍辱負重。”   在宇文護看來,今日之事真的算是忍辱負重了。   縱然他可以通過殺戮來震懾百官,控製朝堂,但不可能無止境地一味殺戮。   他也需要人為他辦事,為他戍邊守疆,開疆拓土。   對此,他心知肚明,今日也壓住了自己的性子。   “楊忠那邊你派人盯緊。”   叱羅協道:“楊忠勇猛,不如讓他去吐穀渾接替唐國公,唐國公素來與您親近,可回朝……”   宇文護打斷道:“不,吐穀渾讓賀蘭祥去,李昺接替賀蘭祥,駐防同州,至於楊忠,我另有任用,那楊忠之子楊堅,調任左小宮伯,不用再行拉攏之事。”   “諾。”   沉默了半晌,宇文護又問:“吾母之事,齊國可曾回話?”   叱羅協道:“半年前我們已遣使往齊相楊愔接觸,本已就質人互換達成一致,以安成王陳頊換大塚宰之母,可如今陳頊到了玉壁,楊愔卻因謀劃誅殺除常山王高演、長廣王高湛,發動政變,兵敗被殺,交質之事自然也就作廢了。”   宇文護嘆息一聲。   早在北周建立之前,宇文氏不少族人在在戰亂中陷沒於東魏並被幽禁,這其中就包括宇文護的母親閻氏,而宇文護則隨宇文泰入西魏。   沒想到,這一別便是三十餘年。   “吾母已質於東邊三十餘年,如今應該也快八十了,本以為這次能迎我那老母回來盡孝……可惜啊!叱羅協,你再遣使與高演談,不管什麼條件,務必把吾母接回長安。”   “諾!”   ~~   “哎喲,小姐姐,輕點、輕點……”   王統趴在床榻上,大呼小叫。   惹得幫他上藥的幾個年輕女婢一陣輕笑。   不過韋孝寬給的這藥還真怪,明明已經快要痊愈了,但一塗抹上去,便火辣難忍,刺痛無比,過後便又是陣陣清涼,而且傷口愈合得特別快,這幾日過去,已近痊愈。   “王郎可在?”   王統聽是柳敬言那貼身女婢青蘭的聲音,忙起身穿好衣褲道:“在、在。”   青蘭推門,柳敬言先行而入。   那幾個幫忙上藥的年輕女婢給柳敬言行了個禮便退出去了。   柳敬言道:“王朗傷勢可好了些?”   王統知道柳敬言的來意,回道:“夫人放心,我已無礙,明日我便去托韋管事幫忙尋安成王居於何處。”   柳敬言輕輕點頭,便不再言語。   王統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麼,索性也不說話。   沉默了好一會兒。   柳敬言緩緩道:“這些日子多得王朗、岺公和竇茍的照拂,我和元秀十分感激,如今司徒大人已助你們脫奴籍,往後你們盡可奔自己的前程,毋須再跟著我母子奔波了。”   王統心中了然。   大家都知道,韋孝寬非常賞識王統,欲帶王統一同前往玉壁。   玉壁雖是北周邊疆,時有戰事,卻是好男兒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的確能奔個好前程。   想比之下,跟隨柳敬言母子質於敵國,頭上始終懸著把利劍,的確不如跟著韋孝寬。   可別人不知道,王統知道。   北周政治鬥爭實在太厲害,在未來的二十年中還要三易其主,而每次政權轉移都伴隨著大量的屠殺與清洗。   跟著韋孝寬為北周東征西戰?   王統不想,韋孝寬要等宇文護被宇文邕乾掉後政治環境才相對好一些。   抱隋文帝楊堅的大腿?   楊堅現在的處境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娶了罪臣之女獨孤伽羅,被宇文護盯得死死的,直到十多年後他的女兒楊麗華長大成人,成為宇文贇皇後,他成為外戚後,才找到了逆襲的機會。   但在這之前,還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在他看來,還是跟著陳叔寶好,雖然南陳實力較弱,但勝在朝廷內部相對穩定,國祚也是南北朝後期三國中最長的。   盡管南陳最後為隋所滅,但陳叔寶好歹也在隋朝混了個善終,憑借自己與韋孝寬這層關係,到時候跟著陳叔寶到隋朝混個逍遙公侯也不是不可能。   能舒舒服服地選擇享受南朝錦繡繁華,誰願意到戰場上浴血奮戰?   所以,隻想在這個時代舒舒服服地過完這一生,完全沒有想過到戰場拚殺,建功立業的王統,怎麼會輕易棄柳敬言而去?   不對,是陳叔寶。   “王妃,我和岺公、竇茍三人皆是南朝漢人,並不想在異鄉打拚,還望著有朝一日能隨著王妃世子一同回鄉呢。”   柳敬言心裡鬆了一口氣。   這樣當然好,她們母子主仆三人,在未尋得自己郎君之前,確實沒有太多的仰仗。   雖然已在長安,但這個陌生的長安城,對她一個女子來說,太大了。   她略帶欣喜地說道:“如此甚好。”   此時,又有府中婢女來請。   “王郎,司徒大人來了,想請你到書房一敘。”   “好,我這就過去。”   王統向柳敬言告了個罪,便隨那婢女去往書房。   在書房裡,除了韋孝寬,還有十餘韋氏子嗣,還見到了清瘦了許多的韋夐。   韋夐自打從秋官府回來後,感染了風寒,身體一直不適,諸事不理,今日看起來才好了些。   看到王統,韋夐領著一眾子弟,竟向王統拱手一拜。   “我家接連出現變故,先是商隊遭遇馬匪,幸蒙王朗仗義相救。之後又身陷囹圄,王郎你出謀獻策,不顧牽連之險,於我家助力頗多。此大恩我族人必銘記於心。”   王統連連謙讓。   一旁的韋孝寬笑吟吟道:“統,不日我將前往玉壁,你勇有謀,不如隨我一同前往玉壁,天高雲闊,一展胸中抱負。”   韋孝寬說得確實讓人向往。   但並沒有說服王統。   “司徒大人,我乃南朝漢人,老父老母皆在故鄉,無人侍奉,俗話說,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我欲返鄉盡孝。”   韋孝寬點點頭,表示理解,不再強求。   “統有才,我信你不管在何處都不會埋沒你的才能。至於安成王,我已讓韋祺去尋,很快便會有回音。”   離開書房後,王統在廊道被陳岺和竇茍攔下了。   竇茍急問道:“統,你沒答應司徒大人去玉壁吧?”   王統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吾等還是要回鄉的。”   陳岺聽了也放下心來,“吾等乃南朝漢人,豈能為異族賣命,客死異鄉。”   王統點頭道:“當下先要尋得安成王下落,再做打算。”   之後的幾日,王統想找韋祺,但韋祺一直很忙。   韋孝寬此次回鎮玉壁,其次子韋諶回調長安,其餘四子韋總、韋壽、韋霽、韋津年幼,皆要質於長安。   但偏偏韋夐的八個兒子卻被宇文護下令離開長安,其中韋世康調任沔州刺史,其餘七子皆要隨韋世康前往玉壁為國戍邊。   這也算是宇文護對韋夐的一種抱復,讓他老來無子侍奉左右。   舉族十餘人的調動,讓身為韋家管事的韋祺忙得不可開交,王統也不好催,隻好等著。   閑來無事,王統便在後院辟出了一塊場地,充當臨時演武場,帶著陳叔寶及韋孝寬的幾個幼子練弓射。   王統身高臂長,膂力尤為驚人,一試之下,居然可挽六石力弓,尋常使用三石強弓也能做到連續抽矢數十發而弓無虛發,如此神技讓陳叔寶和韋孝寬幾個兒子瞬間變成其忠實擁躉。   這副身體原來的主人實在太過天賦異稟,隨著王統越來越習慣這副身體,就越能感受到其蘊藏的源源不斷的潛力。   陳苓則在府裡找到了趁手的兵器,把一柄十餘斤重的長槍舞得槍影憧憧,如蛟龍翻騰一般,煞有氣勢。   “岺公老當益壯!”王統贊道。   陳苓興頭正起,在兵器架上拎了條不知是何金屬鑄就的長棍,丟給王統,“來,陪我練練。”   王統哪裡會使兵器,道:“苓公,射箭我還行,這兵器……你還不如找茍呢。”   “就茍那幾下三腳貓功夫,我怕把他傷了。”   “那你就不怕傷了我?”   “你這凜凜身軀,怎會這麼容易傷,看槍!”   陳苓說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長槍一抖,帶出一股風聲,呼嘯著刺向王統。   王統不敢大意,噔噔噔連退幾步,在槍頭迫近之時猛然讓過。   陳苓得勢不饒人,一個三連刺使出來讓王統頗為狼狽。   即便如此,還是靠著身體本能堪堪避過。   不想陳苓突然變招,在三連刺招式用老前,用了一個長槍不常使的招式,改刺為掃,橫掃王統肋部。   王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趕忙揮棍擋格。   “鏘!”   觀戰的幾人被金屬撞擊帶出的亢奮感還沒過,卻發現陳苓手中的長槍險些被崩飛了出去。   陳苓被震得虎口生疼。   “真是一力降十會啊!”   當下不敢大意,也不敢再掃,而是繼續發揮長槍的優勢,不斷地戳戳戳戳戳。   王統則是不停閃躲,越來越遊刃有餘,就在陳苓剛剛顯出焦躁之意時,王統突然伸手擒住長槍。   演武場一下子變得很安靜。   空手奪槍!   隻見王統穩穩地站著,左手持棍,右手緊緊握住陳苓長槍,陳苓臉憋得通紅,卻無法撼動半分。   “老夫服矣,若能尋得名師指教一二,統定為當世虎將。”   陳苓也不糾結,棄槍說道。   觀戰的幾人此時才回過神來,發出聲聲驚呼。   王統將長槍還與陳苓。   “我也是占了力氣大的便宜,岺公一手槍使得甚好,還請苓公教我使槍。”   陳岺道:“如你能使馬槊,被重鎧橐弓,當萬人辟易,蓋古張遼、甘寧之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