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金蟾脫殼之機(1 / 1)

戰南朝 騰啊騰 6236 字 2024-03-23

晉陽宮,婁昭君寢宮。   高演不滿甘浚之急著便要離去,微惱道:“我阿摩敦尚未醒來,我尚且在此守著,你如何能走?”   甘浚之心道果然如此,暗暗罵娘,瞪了王統一眼。   王統正待說話,那群醫官卻發出一陣騷動,不可置信地爭論起來。   “皇太後醒了?”   “怎麼會如此快?”   “可我剛才明明看到皇太後的手指動了一下。”   “醒了,醒了,莫吵了,大家,皇太後睜眼了。”   高演聞言,趕忙過去,跪伏在婁昭君跟前,見婁昭君當真半睜了眼,泣涕漣漣,喜不自勝。   徐之才勸道:“如今皇太後已醒轉,大家勿再憂慮,還需愛護龍體,皇太後需要好好休息,不如大家先回宮休息,吾等在此守候,定不離半步。”   見徐之才如是說,高演才依依不舍地輕聲跟婁昭君告別。   轉過身來,高演已一掃之前的陰霾,容光煥發,重賞了甘浚之,並一再挽留甘浚之進入太常寺任職。   甘浚之以年事已高,再三推遲不從,高演隻得作罷。   臨離去時,高演看了眼王統道:“聽說甘神醫是你找來的?”   王統微微躬身道:“我朝大塚宰也如大家一般,是個孝子。我想如果我們大塚宰得知此事,定會與大家感同身受,盡力相幫,因而外臣聽聞皇太後身患重疾後,第一時間向太原長公主引薦了甘神醫。”   “好,好一個感同身受,盡力相幫。”高演心情放鬆,放生笑道:“你隨我來吧。”   高演也不顧自己衣冠不整,直接便將王統帶到了議事殿,從這個方麵看,高演的確是一個勤政的皇帝。   “大家,外臣應約,出使齊國已有半月之久,為的便是將我朝大塚宰的母親及姑母迎回長安,不知大家對此有何想法?”   王統省卻繁瑣的外交禮儀、寒暄客套,單刀直入,自己出使北齊的目的是什麼,已眾所周知,的確沒什麼好再隱藏。   高演嘆道:“我即位以來,首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與民休養,因此才命趙彥深到玉璧與你朝商討通商修好之事,止兵戈,通商便民,此便是我的想法。”   王統笑道:“可兩國間交伐多年,若想要摒棄前嫌,並不是說說、談談便可,還需要大家能拿出多一些誠意,歸還我朝大塚宰母親及姑母,好讓他們母子得以團聚。如此,才有修好的可能。”   高演神色一冷,“你威脅我?”   “外臣不敢。”王統不為所動,不卑不亢道:“實不相瞞,我朝大塚宰是經歷過邙山之戰大敗之恥的,蟄伏多年,現在正是兵強馬壯,磨刀霍霍,北連突厥,交好南陳,已做好了戰爭準備,一雪前恥,此時,你提出要通商修好,若你是我們大塚宰,你願意嗎?”   高演怒視王統,他並不是畏戰之人,可如今形勢確實對北齊不利。這也怪北齊自己,以前強盛之時,不事外交,三麵出擊,卻未料到如今卻要麵臨三麵之圍。   形勢比人強啊。   可這宇文護的母親一旦送回去,又如何再能威脅到宇文護?一紙和約真的比實實在在的籌碼更好?   王統繼續道:“我知大家是個有誌向的英主,即位後北逐庫莫奚,又讓王琳鎮守合肥,修繕戰艦,再圖進取陳國之地,可這些都做錯了,齊國現在已是三麵樹敵,危矣!”   高演低哼一聲道:“小小來使,竟敢如此大放厥詞,危言聳聽,所謂何求,當我不知?”   “我來此乃是為大家解憂。”王統略略放大了聲音道:“大家北逐庫莫奚,對北方遊騎如此強勢,突厥焉能對齊國安心?再者,齊國侵吞陳國江北淮南十數州,又任用王琳威脅南方,即便陳主有心言和,有王琳這個仇人在前,又如何溝通?所以我說齊國三麵樹敵,已是危如累卵,大戰一發,齊國將陷滅國死地。”   高演後背登時冷汗直流。   王統不再言語,留足時間給高演思考。   高演來回踱步,半晌後,轉頭直視王統道:“不對,突厥方麵我已用厚禮賄之,陳國的國力亦不足以威脅我大齊。”   “大家可聽過多米諾骨牌?或者說是連鎖反應?”王統道:“突厥與齊國向來不睦,同樣是厚禮賄之,你猜突厥會選周還是齊?如若周國與突厥聯軍發起攻擊,南邊陳國會不會趁機偷襲,奪回本屬於他們的江北淮南之地?大家,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王統說得全然在理,高演不僅無可辯駁,心中還升起一股恐慌之感。   難道之前全做錯了?   “外臣有一計,可保大家度過這一關,爭取時間,以待時機。”   高演回身,卻是笑出聲來,“巧舌如簧!行了,你不用說我也知是何計,無非就是放你朝大塚宰的母親與姑母回國,是否?”   王統微笑道:“是,也不是。”   “哦?”高演笑意被逼得一收,厲聲喝道:“若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定然鞭笞你一頓。”   “大家,你不會的。”王統鎮定自若道:“大家可先將我朝大塚宰姑母送回,以表誠意,再讓大塚宰母親修書一封,一並送回,大塚宰見信後必定掛念自己的老母親,屆時,您有什麼要求,他還會不答應嗎?”   見高演不悅,王統笑著搶話道:“至於這不同之處,就在這要求上麵,您還給了他姑母,又還給了他母親,自然不可能隻要修好通商這麼簡單。”   “哦?”見王統有了新意,高演提起興趣,問道:“那……多要些什麼?”   “要交質。”   “交質?”高演眼前一亮,隨即又不自信道:“宇文護可願用宇文氏宗親交質?”   “自是不肯的。”王統輕笑道:“我說的質人並不是宇文氏宗親,而是陳氏宗親。”   高演有些迷糊了,“早前楊愔要與宇文護換陳氏宗親安成王陳頊,可後來陳國不是以魯地將他換回去了麼?周國哪裡還有陳氏宗親?”   “當然有。”王統道:“陳頊回陳之前並沒有帶走安成王妃及其嫡長子。大家可以大塚宰的母親交質安成王妃母子,換取周齊交好,也可保全這主動求好所失的顏麵。再以安成王妃母子換取齊陳交好,以防備周國撕毀協議,落入三圍險境,此乃一舉多得之法,我必從中斡旋,促成此事,若能成事,可保齊國數年無虞。”   高演越聽越覺得此計可行,看向王統,疑惑道:“你乃周使,為何助我?”   “我是周使,也是南人,行此計無損各方利益,還可拒止突厥南下掠奪,更能讓三國百姓休養生息。”王統迎著高演的目光道:“此事若成,統望大家能金口玉言,屆時能送我與安成王妃母子平安歸陳。”   高演也是聰明絕頂之人,稍一回想,便已通透,哈哈大笑,“好一個一舉多得之法,於你而言,便是金蟬脫殼之計,好,我便與你擊掌為誓,此事就如此定下。”   出了晉陽宮,王統發現高懷兒的馬車還等在宮門口,徑直走近了過去。   王統隔著馬車道:“多謝長公主,統才得以麵見大家。”   高懷兒撩起馬車窗簾子,笑道:“王郎何須客氣,你找神醫醫好了我阿摩敦,應是我謝你才是,看你神色輕鬆,定是國事辦好了。”   王統回頭看了看宮城,道:“才開始呢,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   跟高懷兒分開後,王統直接回了驛館,通知尹公正做好準備,兩日後去中山宮,謁見大塚宰母親與姑母。   當初宇文泰搶赴關中時,曾派兵到晉陽接宇文護,可因為事出倉促,走得匆忙,宇文護的母親閻氏及姑母都沒來得及走,被落在了晉陽,後來北齊代魏,高歡便將她們安置在了中山宮中。   當王統和尹公正見到閻氏及宇文氏時,才確信,齊人對閻氏姑嫂二人的確沒有慢待,雖名為侍役,可看吃穿用度皆是不凡。   王統與尹公正表明身份,講明來意,姑嫂二人皆是唏噓不已。   閻氏身體依然健朗,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我年逾八旬,本來能活到這個年紀,又沒受什麼大的苦難,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就是身邊沒有子嗣孝敬,沒有子孫承歡,因而感到孤苦無依,若能去得長安,見一麵子子孫孫,我死而無憾矣。”   “臣此來晉陽,便是受大塚宰之命,將您帶回長安,不過……”王統恭敬道:“齊國大家擔心大塚宰反復無常,不講信用,因而今次隻讓您小姑子先回去,待修好通商之事簽訂,再送您歸長安。”   閻氏嘆了口氣,道:“我便修書一封,你們帶回去給薩保,好讓他知道,他還有一個八旬的阿摩敦漂泊在外,他已位極人臣,總不能看著她阿摩敦客死異鄉,無人送終吧?如今難得齊國大家施恩,允許我回到親人身邊,母子團聚,不至於老無所依,他斷不可作出背信棄義之事。”   王統連連稱是。   回到驛館,尹公正將心中一股腦的抱怨倒了出來。   “這齊國本已在談判中處於弱勢,還非要交質,如此一來還不知要來回拉扯折騰多久才能成事。”   “我看未必。”王統坐下,喝著美婢奉上的茶,慢悠悠道:“大塚宰急著母子團聚,你我都心中了然,隻要齊國不是太過,大塚宰幾乎是不會拒絕的。”   尹公正喃喃嘆道:“為何是安成王妃母子?這一路顛沛流離的,實在是不易啊。”   尹公正得柳敬言幫盈香贖身,本就欠下了極大的恩情,可在柳敬言回陳之事上卻沒幫上忙,心中有愧,如今聽聞柳敬言又要被交質,孤兒寡母到北齊做質人,境遇不明,不免的更是心中羞愧,這才忍不住情緒不佳,發泄了出來。   王統將茶杯輕輕放下,麵色如常道:“這我如何得知,我又不是齊國大家肚子裡的蟲。或許,齊國大家覺得,就這麼送大塚宰母親及姑母回長安,對我們予給予求,麵子上過不去,想找回些平衡吧,又或許是覺得安成王妃母子更年輕,以後的政治價值更大。”   尹公正自然不知王統後麵的計劃,當然,王統也決計不會跟他說。   “別想那麼多了。”王統勸道:“人各有命,自己的路還需自己走,吾等小人物,做好自己本分事便是。”   尹公正心道,也是啊,自己若想幫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也需有那本事才行,先上進吧。   王統起身,拍了拍尹公正的肩,道:“今夜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們便啟程回長安。對了,通關文牒、齊國護送的人馬都已安排妥當了嗎?”   尹公正笑道:“你放心,些許小事交給我還是可以的。”   王統點點頭,跟尹公正分開,回到自己院中,院中那四個美婢便上前侍奉左右。   “郎君,沐浴的熱湯已備好,奴婢們伺候您沐浴可好?”   王統來到這個時代後,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洗澡太難了,所以自從生活改善後,隻要時間允許,不說天天洗,至少也會隔天在睡前洗一個澡。   王晞送來的這四個美婢掌握了王統的生活規律,知王統今日定會沐浴,提前便安排人燒好了水。   在耳房已放置了一隻大大的木桶,桶裡冒出的水霧讓整個房間變得朦朦朧朧。   王統泡在溫熱舒適的水中,享受著美婢揉肩按摩,還隨時會有美婢加水保持水溫,舒服得仿佛每一個毛孔都張開呼吸。   可見,在這時代,權勢、地位是何等重要,自己如今不過是有了些許權柄,便能享受到如此生活,而這些美婢,卻身不由己,隻能任人擺布,怪不得人人都爭著上進,搶著上位。   起身穿衣時,王統才發現,今夜四美婢與往常極其不同,皆隻著一層輕紗,一眼便可看到裡麵的嬌挺秀聳,紅透了的櫻桃仿似隨手便可采摘。   美婢看到王統應高則高,好不威武,皆是又羞又喜,其中一美婢嬌笑道:“郎君,今夜便由我們四姐妹服侍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