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一個監控拍不到的角落,嶽山站在逃生通道的標識牌前,盯著綜合樓的建築圖,盤算著前往二樓監控室的路線,以作備用。 同時嶽山也在心裡梳理牽扯著他的幾條線。 嶽山相信,那個斜劉海的小偷,必定是有人對他說了什麼,才會好死不死地在那個時間段出現在自己的店裡,所以,當時他就算掏出證件也沒用,依然會被那輛早已守候多時的巡衛車以其他理由扣進車裡。 除非拒捕,不然他一定會被帶到這裡。 而將消息告訴斜劉海小偷的人,應該不是那條小蛇,因為道上混的都知道,那條小蛇明麵上屬於蘭家的人…… 想到這裡,嶽山神情一肅,這會不會是霍家對頭的手筆?霍林刊其實也在局中? 不,如非嫡係,不可能知道他前往祠堂的事情。而且,換個方向想,假如消息走漏,肯定漫天遍地都是霍普斯的死訊,蘭家不可能不在裡麵做文章。 確定想要他命的,是霍家某個年齡不大的中年或青年,嶽山便不再往下思考,因為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那便是不死,然後再讓出賣他的那些人去死。 今時不同於往日,在霍家的那間祠堂時,他確實沒有逃生的把握,就算挾持人質也沒有任何可能,但這裡是市中心……在眼下這個關頭,宵禁戒嚴反而是件好事,街麵上的車輛一目了然,對方不可能派太多人過來。 一旦大規模的沖突發生,軍隊從密林鎮過來不過半個小時,在這座占地數畝、擁有十幾棟大樓的警局中,他相信隻要不作死,那便不會死。 至於真正想讓他死的霍家人,他暫時無能為力,他雖然比絕大多數人都強,卻沒有強到可以單槍匹馬殺進霍家的程度,他隻能攜帶著這個秘密躲藏起來,盡可能在霍普斯的死訊傳出前,安置好一切。 在西洲他有親人,有朋友,想要保全他們,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若是能夠把這些軟肋隱藏好,他倒是不介意摸上門去殺一殺。 接著他想起了九成九要死的阿偉,心裡忽然產生一絲明悟,阿偉的雙親早就身亡,這些年也一直沒有娶妻,他原以為阿偉是被一些什麼東西蒙住了眼睛,才和李小棉一起出現在這裡。 現在想來,他可能錯怪對方了,到了他們這個年紀,有許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假如有人拿他女兒來脅迫他,他又當如何? 嶽山的腳步忽然頓住,因為他想起來,他之前並沒有見到阿偉如影隨形的幾個兄弟,小黑屋又如此安靜,自然是因為裡麵全是阿偉和李小棉的人…… 那麼阿偉和李小棉實名出現在大拘留室裡,是為了他?如果是的話,他們為什麼放自己離開? 嶽山拿出手機,準備再給阿偉打個電話,這時他才發現,他的手機還在前臺的電腦邊,因為沒用到黃潛的賬號,手機自動黑屏了,所以電話結束後,他下意識把手裡的手機塞進口袋裡。 嶽山才走出幾步,就猛然停下,因為停電了! 為什麼提前了一個小時? 墻壁上方的應急燈立刻亮起,與此同時,他身後的通道裡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腳底下也傳來強烈的震感。 墻壁上掛著的東西紛紛掉落,嶽山耳朵嗡嗡作響,下意識望向門外,極遠處漆黑的雨幕中,有兩道微弱的火光連續亮起。 看著門外淅淅瀝瀝落著的雨點,嶽山眉頭緊緊皺起,他明白了一些事,然後發現忽略了一個人。 剛才的悶響來自於武器庫,要打開那扇門,除了6把鑰匙之外,還可以是炸彈。 剛才的火光則來自於槍口,對應著守門警衛的數量——過來的這夥人竟是直接開槍射殺警察!古約爾的命或許能留著,但警局裡身穿警服的人卻不能! 嶽山如同一隻貍貓般在大廳裡疾奔,拿回手機後,便快速往來時的方向跑去,他雖然瞄到電梯口附近已經有人影浮現,但腳步仍未停留。 體育館有沒有遇到襲擊?因為爆炸聲,以及兩者相隔實在太遠,假如體育館裡有槍聲響起,他也根本聽不到。 假如有的話……他知道現在過去可能已經晚了,處理武器庫的威脅才是當下最為明智的選擇,可他還是想去看一眼。 他沒感嘆之前為什麼不多問阿偉一句、為什麼時間跟自己預測得不一樣、為什麼不早些讓黃潛換件便服混進人群裡之類無意義的遺憾。 他隻是沉默地想著,如果有人想殺黃潛,或是已經把黃潛殺了,那麼今晚他便要殺人,隻是不知道來的人有多少,他到底能殺幾個。 在兩側通道牌綠色的光線中,他還想到,假如黃潛還活著,那麼對方以後不論向他要多少好東西,他都不會再吝嗇。 …… …… 在停電的瞬間,黃潛便意識到危險來臨,於是他第一時間站起身,一腳踹向值班室的硬塑門。 周遭一片漆黑,隻有鐵籠裡寥寥幾個手機亮著。 體育館內沒有應急燈,自拆除之後,就堆在施工棚裡,這也是黃潛這番布置中最為重要的環節之一。 沒有人注意到,他剛才從衛生間回來時沒將那扇鐵柵門關死,也沒有人發現他在值班室的門和單人拘留室的門當中牽了一條細線,更不會有人知道,他趁著換燈泡時帶了很多東西過去。 他已經將衛生間的窗戶拆下,還在窗臺上留下一個腳印。他沒有嶽山的專業道具和一身神力,但這是他的主場。 哐的一聲,門被踹開,細線斷開的瞬間,單人拘留室的鐵門也應聲開啟。 看見見左右兩側大門都被撞開,黃潛光著腳往外踏了一步,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把手裡的一隻皮鞋往單人拘留室的通道處丟去,隨即他鬆開手,另一隻被團成一個球形的皮鞋被一根長線拽著,在地上彈了幾下後,貼著地麵飛速往衛生間掠去。 剛才他不止綁了一條線,而是兩條,跟皮鞋連著的那條線的另一端,是半塊磚頭。此刻,那半塊磚頭正在往下墜去,它會通過一個半開著的井蓋,帶著那隻留下腳印的皮鞋一起,落進一個汙水處理池中。 回到值班室之前,他把頭上的警帽往同樣的方向高高拋起,然後他彎下身子拔下門上的插銷,一個靈巧的無聲翻滾,微胖的身體匍匐在地板上挪動。 從停電到爬行,不超過5秒鐘,在所有人的視網膜還沒適應黑暗之前,黃潛便完成了這一切,他給自己打了一個滿分。 就在這時,他聽見數聲槍響,以頻率估計,這是一把輕型機槍,一些子彈擊中了鐵柵欄,聲響格外清脆,同時有火花迸射,想象著那頂帽子的破爛模樣,他躲藏進有圍擋的桌子底下,極為快速地用冒汗的手掌將纏在插銷上的細線拉回卷好。 他在心裡默默地給自己又加了一百兆億分。 同時他有些心疼,這條強韌無比且透明柔軟的線是嶽山給的,如今少了一大截,不知將來還有沒有機會再得到。 緊接著,黃潛聽見後門處的腳步聲接近,在鐵籠子裡數以百計的手機亮起,繼而陸續熄滅的過程中,他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經由值班室的窗戶,投射在他身側的墻壁上,通過有些奇怪的頭型,他判斷出對方戴著夜視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