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質的推車安放在街巷的一角，老翁坐在一側埋頭紮著風箏的骨架。 　　他知道有個人正站在攤前，他用餘光瞥了一眼，看那人遲遲沒有挑下心儀的風箏。 　　好不容易聽到那人從一眾中挑出一個，老翁準備放下手裡的活，起身去收銀子，誰曾想那人又放了下去。 　　“咳咳……”老翁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繼續站著，還是坐回去。 　　“店家，您這生意如何？”顏昭然自覺自己遲遲挑選不下，在攤前徘徊了太久，便尋思著怎麼掩飾自己的躊躇不定。 　　“清明買的人多，平日裡就這樣賣賣。”老翁偷偷打量上下顏昭然，笑著詢問道，“公子若是給家中小兒挑選，女娃娃喜歡這些類型多一些，男娃娃喜歡那些類型多一些；若是給小娘子挑選，那這幾種一直是我賣得好的。” 　　“好好……”顏昭然聽著老翁的指點，在一眾風箏中犯難。 　　不知她會喜歡什麼，不如都買回去。 　　想到這，顏昭然將那一排風箏攏在一起。 　　“公子，”老翁按住顏昭然的手，勸說道，“您這是做什麼？” 　　“店家，我不知娘子喜歡何樣，想著都買回去讓她自己挑選。”顏昭然見老翁攔著他，心裡十分疑惑，心想：買這麼多，老先生怎麼還不肯了？ 　　“公子啊，您這一買，您自己是開心了，可不見得小娘子會歡喜啊？” 　　“此話怎講，還請賜教。” 　　老翁笑著拍了拍顏昭然的肩膀，接著說道：“一隻風箏帶回去，小娘子會視若珍寶；這一眾風箏帶回去，她就兩隻手，怎麼放得完呢？公子隻需挑選最心儀的帶回去，我保證，那一定是小娘子最中意的風箏。” 　　顏昭然恍然大悟，連連道謝，幾番徘徊之下，選了一隻最對眼的風箏。 　　公主她，會喜歡的吧？ 　　還有五日，就能回去見到她了。 　　約定好的期日，至此每一日都是期許。 　　顏昭然拿著手裡的風箏，那係在上麵的小哨越看越是喜歡，他很想看看虞靜淑拿到這隻風箏時的神情。 　　婉拒她一起來衛州，是因為他身不由己——這一次來衛州，他是以觀察使的身份替顏德益對接朝政之事，自從沐王染病後，朝堂上下日漸落入顏德益的手中。 　　他之所以這些年在官場裡能混得下去，都是因為群臣顧忌他是顏德益之子的身份。 　　他似乎怎麼也擺脫不了這個身份，如若是舍棄了，他就一無所有了。 　　好痛恨自己這般無能為力，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活成自己…… 　　“駙馬，您可算回來了。”院門口的陳楠盛如釋重負，跑過去迎接馬車上下來的顏昭然。 　　“刺史大人，州事我們不是昨日已經商榷好了，怎麼今日您又來了？”顏昭然發覺陳楠盛一副慌裡慌張的樣子，抬手示意道，“大人，裡邊細說。” 　　“誒呀，駙馬，您不知道，今一早有人上我府詢問安鄔村的事情了……” 　　顏昭然的心咯噔一下，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 　　“大人，那人尋來了！”小廝急急忙忙跑進來匯報。 　　到底是誰？ 　　顏昭然走出去，當他看到虞江亭時，不禁愣在原地。 　　虞江亭在陳楠盛那裡蹭了一鼻子灰，但是他沒有放棄，還是一路尋了過來，不曾想會遇到顏昭然。 　　虞江亭欣喜地上前一步，想著這下事情會好辦了。 　　“大膽！攔下他！”陳楠盛見虞江亭又要來折騰他，趕忙喚人來攔阻。 　　“住手！”顏昭然揮手製止沖上來的守衛，看向陳楠盛說道，“這是二殿下！” 　　陳楠盛難以置信地看向虞江亭，一時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先前虞江亭來到州衙時，隻說自己是滸州人士，而且他身上也沒有玉牌之類的身份象征，再加上他為安鄔村一事前來，陳楠盛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隻是多了個心眼，想著告知顏昭然一聲，再尋求丞相的庇護，畢竟那些事情如若是被揭開，不僅僅是自己的位置不保，很有可能連性命也搭上了。 　　這下可好，自己竟然沒認出二殿下來。 　　“二殿下，恕下官有眼不識泰山，您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陳楠盛說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首，“先前是下官失禮了，望殿下恕罪……” 　　“起來吧。”虞江亭俯身將地上的陳楠盛扶起來。 　　“二殿下為何會在衛州？”顏昭然原本以為自己此番遮掩了不少事，如今虞江亭一來，怕是瞞不住了。 　　“駙馬呢？”虞江亭反問道，“怎麼沒見姐姐同你一起。” 　　“路途遙遠，我讓公主留在府裡，過幾日便要回去了。” 　　“我們在衛州邊境遭到了賊人埋伏，昨夜裡他們派人潛伏到我們下榻的客棧，在兩位侍衛的追趕途中，派來的人被他們自己的人用火藥彈炸死了……” 　　聽著虞江亭的講述，顏昭然的神色愈發暗沉，而一旁的陳楠盛更是心驚膽戰，畢竟自己作為衛州刺史，私底下做的那些勾搭雖說上麵有那位大人的庇佑，可真的被人順藤摸瓜地尋上來，他還是不免內心感到懷揣不安。 　　“那依照殿下的意思，是希望派人去搜山？”顏昭然看向身邊的陳楠盛——他不停地搓弄自己的手，眼神飄忽不定。 　　“我希望陳刺史能即刻派人以安鄔村為點，搜查周圍一帶，找書苑 www.ｚhaoｓhuyuan.ｃom 我猜測那些人肯定在那附近……”虞江亭有理有據地說著，又抬首看向天空，“天色尚早，入夜就不見得能先發製人了。” 　　“今日不可！”陳楠盛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恍然間發覺自己的反應過於激動，又努力讓自己看似去平和，“殿下有所不知，這幾日州府中的人手大多都派出去了，最快也隻能等明日了。” 　　“可……” 　　“殿下，”顏昭然走上前，將虞江亭拉到另一邊，轉過身前朝陳楠盛使了使眼色，陳楠盛心領神會，退到了一旁。 　　“駙馬，你出麵同陳刺史再講講吧，今日若不能搜山，那些人若是得到風聲，必定會隱匿蹤跡，更何況他們手裡很有可能有一批軍火。”虞江亭不甘心自己就這樣回去，想著顏昭然的身份能幫上自己的忙，緊緊握著他的衣袖說道，“小溫將軍、蒙城他們已經為此受傷了，倘若再危及附近的平民百姓，這樣的後果怎是你我能承擔的？！” 　　“殿下，您冷靜些……”顏昭然看出虞江亭心急如焚，勸說道，“我會再同陳大人商榷此事，您且先回去好好休息。” 　　“這事情耽誤不起，駙馬，是不是不願幫這個忙？”虞江亭退了一步，看向顏昭然，眼裡多了幾分猜忌。 　　顏昭然仿佛被看穿了心思，淺淺一笑，接著說道：“殿下這是說哪裡的話，為官者心係百姓安定，怎會視其於危難而不顧？” 　　“殿下！”陳楠盛見二人還未結束，便上前作揖賠笑道，“既如此，我即刻回府將人手調過來，明日一早，定會將搜山的結果呈報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