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明日一早動身去吳國。” “好,我同你一起。” “你不問問我去做什麼?”曙雀托腮看向對麵的風弦,“就這般爽快地應下了?” 風弦抬眸看向曙雀,忍不住笑了起來。 “風弦,你笑什麼?”曙雀被對麵突如其來的一笑弄得有些懵然。 “你想去天涯海角,我都會陪著你。” “你怕不是喝醉了?”曙雀聽到風弦的話,感覺自己心跳得厲害,趕忙避開他的目光。 “沒醉。”風弦勾起的嘴角落了下來,他的神情變得很嚴肅,“他們都離開了,我也不知自己何去何從……” 曙雀的神色也落寞下來。 她理解風弦為何會這麼說。 他們自幼在那座“與世隔絕”的院落中長大,生來就是被培養做主上的刀。 他們之中,大多身世飄零,無親無故,彼此間都不知來路、不問姓名,主上給的代號就是他們相互之間的稱謂。 對外,他們是冷漠的刺客、殺手,一群遊蕩在晝夜交際的夜行者,見慣了血濺之景。 對內,他們相互噓寒問暖,惺惺相惜,早已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沒接任務的時候,她可以跑去晨雨閣看日出,可以躺在萬辭亭裡聞花香,還可以去素律堂叨擾錦書。 她是一眾晚霞客中年紀最小的,待到十月,她就及笄了。 明明先前約定好了,等她及笄,大家都會送她一份大禮。 可墨嫿先一步走了,朝雲和暮雨也失去了音信,而到了現在,她的身邊隻剩下風弦一人。 怎麼就都走了呢? 曙雀坐在那裡給自己倒酒,她想起主上遣散令傳來的那一日,下了一場滂沱大雨——那雨無休止地洗淋了院落的每一處花草,似乎要沖刷掉她對這座院落的所有記憶。 她第一次哭得這麼難受,就如同心愛的物件被人不由分說地撕碎,任她如何拾掇,也拚不回最初的模樣。 “果然還是個孩子。”風弦起身走到曙雀身旁,俯身拍了拍她的頭,又走到窗邊,抬手在窗沿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一張折疊的信條。 他將紙條上的話熟記於心,隨後默默走到燈燭旁,抬手將那信條燃燒殆盡。 “小二。” “誒,來啦!客官有何吩咐?” “明日申時二刻前,務必把此間留下,這是預付的錢兩。”風弦將錢交付到店小二的手裡,低聲囑咐道,“等人來了,告訴他們‘沈醉不愁歸棹遠,晚風吹上子陵灘’。” “好好,明白了客官,您放心。” 風弦看向趴在桌案上的曙雀,無奈地笑了笑:“說自己千杯不醉,這下可好,三杯就倒。” 他走到她的身邊,小心翼翼地把她從酒桌上撈起來,抱在懷裡緩緩走了出去。 “客官慢走。” “嗯。”風弦又輕輕顛了顛懷裡的人,好讓自己能抱住她,免得脫了手。 摔在地上也不礙事,她耐摔。 雖是這般想的,但風弦還是收緊了手裡的力,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裡。 以前就覺得她是喜歡在滿院子跑來跑去的“小麻雀”,現在湊近一看,倒也是惹人憐愛。 為何不想著去追尋安定的日子呢?又讓自己走上一條顛沛之路? 正當風弦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他忽然想起曙雀曾說過的一句話——“重山有錯落,而我的餘生也想有平仄。” 既如此,那便要了卻你的心願。 風弦走下來樓梯,抱著曙雀走出酒樓。 街巷之間,鐘聲依舊。 裴漪錯愕地癱坐在虞初識身邊,她緊緊攥著那隻漸漸冷卻的手。 怎麼會,他分明隻是成癮,為何會這樣?! “太醫,太醫!”裴漪猛然轉身,一把抓住跪地之人的衣袖,似哭似笑地問道,“你不是說陛下他是這些時日裡氣血攻心,服了藥就能緩解麼?為何……為何他……” 後麵的話哽咽在咽喉,裴漪一度說不出話來。 她的手止不住地發顫,目光黯然,整個人像是丟了魂魄一般。 “王後娘娘,恕臣無力回天……”太醫無措地跪伏在那裡,感受到衣袖被人鬆開,他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 “母後!”虞江亭從殿外奔進,遠遠就望見癱坐在地上的裴漪,他隻能抑製自己滿心的悲痛,跪在她的麵前,“母後,您……” 虞江亭還沒來得及說句安慰的話,他自己忍不住哭了出來,一想到父王猝然崩逝,他怎麼也沒讓自己緩過來。 明明趕來的路上一直讓自己忍住,可真的要踏入殿中、親眼見到陰陽兩隔的虞初識時,他再也無法克製自己的情緒了。 “對不起,對不起……”裴漪伸手將虞江亭攬入自己的懷裡,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那番話隻有她自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