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蔓枝裹著頭巾,就一雙眼露在外麵,躺在車上,察覺這聒噪的小子探頭望來,連忙閉上了眼,不知道為何,假裝睡著。 從前天起她總是心慌,今天眼皮更是跳了一天,聊天也總是出神,倒不如就裝睡清凈一番。 而天生瞧她已經閉眼睡著,沒法,終於想起跑到後麵去找親爹聯絡聯絡感情了。 耳邊沒了聲音,杜蔓枝終於能靜下心來思考。 她雖然從小跟著師父和師叔到處遊走,因為性子開朗活潑,平時又大膽機靈,交友廣闊,但是能真正放在心上的無非就是那麼幾個。 首先是家裡,父母與祖母身體健康,父親一個小小江陰縣令,為人謹慎,轄下也算太平,真要出了什麼要案大案隻管秉公處理,並不會有什麼牽扯。 出發前她還去了臨縣張府一趟看望姐姐,姐姐姐夫感情和睦,張府老太爺和老夫人也對姐姐照顧有加,侄子敏哥兒已經六個月了,長得憨厚可愛,有乳母和劉嬤嬤一起照顧,也沒什麼問題。 師叔前年意外得到致士回老家的刑部老尚書賞識,那老尚書人老心不老,是個癡迷於查案的,前幾月收到舊友來信,就帶著師叔前往嶺南道的一座府城去查一件女子失蹤案了,出發前曾收到師叔的飛鴿傳書,現在應該已經回到江陰了吧。 那就還剩師父,額......師父更不用擔心了,她自己武功高強,師公也不是等閑之輩,自從有了師公之後,師父就將她丟給了師叔,如今兩人雲遊四海,瀟灑快活。 “唉——”杜蔓枝望著天空吐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根本理不出什麼思緒來。 正在這時,車隊後方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馬上的人遠遠瞧見車隊插著的鏢行旗幟,大喊出聲:“焦當家——,焦當家——” 焦旭聽見後麵喊聲,連忙從隊伍中間跑過去,那人已經到了鏢隊前,勒停馬兒,一躍而下,就掏出胸前的一方信件,大喘著氣兒說道:“終於趕上你們了......,焦當家的,這是剛從江陰縣來的飛鴿傳書,讓務必盡快送到杜小姐的手上!” 杜蔓枝早在那人下馬後就起來了,此時聽見是給她送信,頓時心頭狂跳,一個縱身跳下貨車,疾步上前,接過信一目十行的看下來,卻是如遭雷擊,立在當場。 焦旭在一旁也看到了信中內容,緊蹙起眉頭,沉默半餉,才開口安慰道:“你別急,如今事情已成定局,你隻能速速趕回去再行商議。”說完抬頭張望了一圈,又說道:“讓天生陪你一起回去,他臉生,有什麼不方便出麵的,你讓他去做!” 說完就將天生拉到一旁好生囑咐一番,又去挑選了兩匹好馬,重新喂了乾糧和水,一路疾馳馬兒就靠這兩匹馬了。 而杜蔓枝站在原地,腦海中久久不能平靜,壓在心底幾天的不安終於得到答案,然而這答案卻像是泰山壓頂般沉重不可逾越。 她此刻心中都是對姐姐的擔憂,那皇上無恥下作強擼人妻,姐姐如今生死不知,在那狗皇帝身邊不知受盡多少羞辱折磨,萬一一時想不開...... 就算姐姐現在能珍惜自身性命,若那狗皇帝隻是一時興起,將來僥幸放回歸家,姐姐又有何顏麵繼續和姐夫生活。 若不放回,依姐姐柔弱善良的性子,又怎能在那深宮大院生存。 還有姐夫一家和自己一家的安危,從這信的落款日期來看,距離事發已經過了三日,這三日裡,事態還不知道發展到了何種地步。 越是深想,杜蔓枝越是焦急惶恐,現在無論怎麼假設,姐姐最終都是死路一條,甚至一步行差踏錯,還可能連累全家性命! 她隻覺得腦袋中嗡嗡作響,仿佛天旋地轉般,眼前不斷閃現杜錦瑟和杜父杜母驚慌憔悴的麵容,耳邊也似聽到了敏哥兒哇哇的啼哭聲。 “蔓姐!蔓姐!” 天生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裹,見杜蔓枝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又不能去動她一個女子的東西,隻能過來提醒,卻見她臉上惶惶,連叫了好幾聲,才算看她的眼神慢慢聚焦到他身上。 “蔓姐,你沒事吧。” 杜蔓枝看著天生滿臉擔憂,漸漸回過神來,她本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平日裡一向是心細如發、膽大如鬥的,知道這會兒多想無益,隻能強打起精神,先回去再說! “我沒事,你找我做什麼?”杜蔓枝問道 天生拍了怕腰間的水囊,“啊?我爹讓我跟你回去啊,我東西都收拾好了,蔓姐你要不要快點收拾一下。” 杜蔓枝被提醒了,忙轉身去最後麵的馬車上收拾東西,邊走還邊問道,“你跟我回去?你這麼小的能做什麼?” 天生不服氣被說小,“我爹說你家現在肯定很多人關注著,你回去肯定不會安分待著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要是有什麼不方便的事就讓我去做。” “嗯!我臉生。”說著還重重一點頭,務必肯定自己的作用。 “而且我不小了,我跟你一樣高,還比你重!”這孩子羅裡吧嗦的,回去能不能幫上忙不知道,但路上肯定不會無聊,杜蔓枝這會還能在心裡默默吐槽兩句,也是真的心態強大了。 快跑到鏢隊最後麵墜著的一輛青布小馬車旁,裡麵都是她一路搜羅來的玩意,和日常生活用品,現在肯定是不能帶走了,隻能撿了幾身換洗衣物,剩下的一疊銀票和一些碎銀子銅板,好輕裝上路。 剛收拾完,焦旭就牽著兩隻馬兒過來了,不放心的叮囑道:“小蔓,回去後切忌不可沖動行事,安撫好你父母和你姐夫一家才是主要,你姐姐那......隻能看天意如何,見機行事,切忌不可因小失大,反搭上全家性命!” 牽扯到皇家,一步踏錯,就有可能是萬丈深淵。 “我知道的,焦叔,您放心,我知道其中厲害。” “知道就好,你師叔估計還在路上,他要是在自然會幫你籌謀,我也更放心,這趟貨我走不開,天生這小子還算機靈,也沒上過你家門,沒人會注意到他,你有事盡管使喚他去做。” 杜蔓枝謝過焦旭的好意,還想讓天生留下,但是焦旭心意已決,天生又是躍躍欲試的樣子,就隻能應下了。 兩人又聽焦旭一番叮囑,就躍上馬兒,和那個傳信的人一起打馬而去了。 荒涼的官道上,三匹馬疾馳而過,隻留下了一片飛揚的塵土和飄落的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