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笙也被分到了一塊。 小小的一塊,麥麵乾硬,並不可口,溫笙想快點一口咽下去,身體卻不受控製,舔舐珍寶一般含在嘴裡,好半天才不舍地咽下去。 思緒與身體抽離,溫笙想,大叔為什麼要把餅掰成這麼小的一塊。 這麼想著,她卻是把喝完粥的碗還給姐姐,向她道了謝,跑向與大叔相反的方向。 朗朗的讀書聲傳來,溫笙貼著墻根挪動,找了個聲音聽得清楚些的位置,蹲下來聽。 無非一些啟蒙書籍,溫笙聽得很無聊,斷斷續續的聽著也很鬧心,可就是走不了。 站起來時腿都麻了。 學生們下了學,先生走到窗邊,溫笙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拖著僵麻的腳爬走了。 後麵傳來開窗的聲音,應該是先生開窗換換氣。 一路腳都不是自己的。 又去姐姐那領了粥,溫笙蹲在角落裡喝,聽來往的人小聲道:“觀水門還是這麼愛做好事。要不是家裡的小子沒這個緣分,真想送進去,跟著學點什麼。” 窺一斑而知全豹,觀水門能夠善待這些流浪的乞兒,對自家的弟子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溫笙在街上待到很晚,接一些跑腿的活兒,四處跑得饑腸轆轆,不過掙了幾個子兒。 有的生人見他一個小孩兒,欺負他,跑了腿卻不給他錢。 沒錯,是“他”。小孩兒身形單薄,罩著的一層布衣時常會被風吹得鼓起,因此用草繩紮著。 削瘦的臉上一雙眼大而黑,透出一股靈氣。 月亮掛上枝頭,街上行人無幾,溫笙走在角落裡,看到炊餅大叔蹲在攤子後數銅板,麵容愁苦。 溫笙停下來站了一會兒,慢慢地走了。 她想,原來那個餅子,是他能給出的極限了啊。 遠遠地看到她的漏風窗下的角落,一陣響動引起了她的注意。 順著找去,一個狹窄的巷子裡,送粥的姐姐扶起一個孩子,抬起頭來,眼中含淚:“是你啊。他……他,睡著了,我把他送回家,送回家去。” 溫笙的聲音出奇的平靜:“他死了。我知道。” 又問:“是因為太冷了嗎?” 孩子的聲音是稚嫩的,問得輕輕的。 姐姐抱起那孩子,垂眸輕聲道:“是啊,太冷了。會好起來的,觀水門一直在送粥。” 溫笙眸光落在一處,看得分明,小孩垂在月光裡的指尖上冒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猶如冷水當頭澆下,溫笙覺得失語,身體卻在平靜地冒出話。 “嗯,會好起來的。姐姐已經做了很多了。” 接連有孩子死去。沒有人關注這些。 溫笙每日還是去姐姐那領粥。 溫笙想要把碗摔掉,手卻牢牢地把粥送進肚子裡。 溫笙聽到自己自言自語:“喝了要死,不喝要死……” 他躺在坍圮的墻頭上。這個冬天是這樣冷,太陽是這樣蒼白,抬手遮住眼睛也阻不了這刺眼的光。 這天溫笙是站在窗子下聽的墻角,聽得清清楚楚。 先生在教學生一首詩:“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