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在春眠山莊就摩擦不斷的鐵拳。 此時的鐵拳仗著自己人多勢眾,不問青紅皂白非得維護兩個奸商。喬竺一眼望去,來者不僅有青虎幫,還有其他門派的人。 “跟你說話,你聾啦?” 鐵拳擼了擼袖子朝喬竺走進兩步,一臉趾高氣昂,好像真以為身後這點歪瓜裂棗就能與喬竺抗衡一般。換作以前,喬竺定會揍她一頓,殺殺她的銳氣;而現在喬竺會選擇將所有人一起收拾了,出一口惡氣。 天花亂墜的七七四十九式紛遝而至,全無內力,僅憑身法,就將人多勢眾的青虎幫打得人仰馬翻。喬竺翩翩然落回原地,氣定神閑,如閑庭信步,更顯得對手可笑至極。短暫的死寂後,圍觀者爆發出雷鳴般的叫好,他們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小鎮都知道南海來了位武功高強的女俠——喬竺。 唯有鐵拳被打得鼻青臉腫還強撐著站起來,看喬竺的目光閃躲心虛,如喪家之犬。 這個時候,高手就是要瀟灑離去,才算完成佳話。 心有不甘的鐵拳朝著喬竺的背影叫囂: “你給我等著,等我們剿滅羅摩教,下一個就是你!” 喬竺沒有給予她半點回應,小鎮居民卻一片嘩然。 “什麼?又要打?”有個小販脫口而出。 “你什麼意思?”鐵拳一把抓住小販的衣領,“我們來替你們鏟除邪教,你們還不願意了?說,你們是不是已經投靠邪教了!” 這麼大頂個帽子扣下來,嚇得小販語無倫次,連連求饒。 “啪嗒”一聲,鐵拳將其推倒在地上,義正辭嚴道: “你們別不識好歹,替你們鏟除邪教,恢復南海清明,是你們的福氣!” 殊不知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南海因為這幾年戰爭不斷,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此刻他們也隻是敢怒不敢言,悄悄躲回家中。 倒是那個被救下的客棧老板,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機靈地跑到鐵拳麵前獻殷勤。他不僅要為青虎幫提供免費的食宿,還要相贈千金,隻求青虎幫在亂戰中可以庇護一二。鐵拳的虛榮心在他的鼓吹下得到極大的滿足,滿口答應他的請求,還大言不慚地說日後在南海有青虎幫的一席之地就有他的立身之所。 他們談話間無意提到,正道集結的大部隊已經進了荊州南,不日抵達南海岸,屆時會先在望日灘開展討檄大會,然後一舉進攻派孤島。 要想上島得要有船,青虎幫就是領了任務來南海征調船隻的。 當問到調用費,鐵拳一副理所應當,言辭激昂道: “征用民船也是為了南海日後的安定和平,我們都不求回報,南海百姓自己不知道主動奉獻的嗎?我就不信這裡的人這麼拎不清。等我正式張貼征船告示,還得特別注明不是什麼船我們都要的。” 掌櫃的默默撇了撇嘴,一扭頭又是副諂媚至極地模樣, “女俠所言極是,是小的淺薄了。小的願為女俠效力,披肝瀝膽在所不辭!” 他又說: “小的名下沒有船隻,隻有兩匹老馬,望女俠海納,任意驅馳。不過好在南巷金萬兩有兩艘大船,可載人數十,一般用作布帛運輸,船體堅固、船艙舒適,女俠若是不嫌棄,請允許小的帶您去看。” 好一招避重就輕、借花獻佛,不僅自己損失不了幾個錢,還拿別人的船當自己的功勞。鐵拳許是被他的花言巧語迷惑了,又或許本就高高在上慣了,完全沒考慮到這些,當真誇他深明大義。 這個金萬兩是何許人也?正是此前糊弄謝敏之不成的當鋪掌櫃。南海農桑不興,布帛多來自外州,他靠著倒賣昂貴的絲綢賺了不少錢,當鋪隻是他在小鎮上的偽裝。客棧掌櫃以前是鎮上首富,人人敬畏,後來金萬兩來了之後才知道什麼叫九牛一毛,他頓時被比了下去,心有不甘地他一直暗地裡給金萬兩使絆子,奈何皆是不痛不癢,今日叫他抓住這個機會,從金萬兩的生財之道下手,可謂釜底抽薪、斬草除根。 毫不知情的金萬兩此時正倚在門前,朝路過的狗兒嘖嘴玩耍,好不悠哉。 突然覺得天色大變,烏雲密布,一幫人馬朝他走來,烏泱泱的一片前有個猥瑣的身影,正是經常給他找不痛快的客棧掌櫃廣大臉。 “廣掌櫃,遛彎兒啊?”金萬兩故意玩笑道,其實他也看出這群人來者不善。 廣大臉笑裡藏刀, “金掌櫃,這不有事找你嘛。” 他側身讓路,請鐵拳先走,並得意洋洋介紹起來: “這些都是正道的誌士仁人,這位是他們的大當家——” “鐵拳。”鐵拳朝金萬兩抱拳,果真腕風赫赫。 “對,鐵拳鐵女俠。現在女俠要征用你的船,你快帶我們去檢查檢查吧。” “哦呦,原來是青虎幫的二當家!”金萬兩顯然比廣大臉更認識鐵拳,而且還知道豫州青虎幫。 他鎮定自若地走下臺階,足尖朝廣大臉輕輕一跺,假意是驅趕野狗,“小狗崽子,走走走。” 廣大臉想要發作,卻被鐵拳攔下。 “你認識我們青虎幫?”鐵拳昂著頭,“那就好辦了,直接帶路吧。” “帶路?” 金萬兩疑惑地重復了一遍,還回頭看了看,確認這句話是和他說的。 “可惜了,我沒有船。碼頭的那兩艘船是租的東家的,我不敢隨便轉讓他人。” 廣大臉還是第一次聽說金萬兩有東家,猜測是城裡哪個大戶。他心想著即便是城裡富商,也不敢和正道大俠叫板,於是搶嘴道: “管你什麼東家西家,今日收了你金萬兩的船,明日進城仍要廣征民用,這可是為了整個南海百姓的大事,你可別存私心啊?” 背後青虎幫的人裡麵揮舞著大刀,齊聲吼吼。 隻見金萬兩拈著小八字胡邊笑邊搖頭,完全沒把廣大臉放眼裡,他直接對鐵拳說道: “鐵女俠初來乍到,對我們這裡的事不了解,容易被奸人蒙騙,這樣,咱們屋裡說話。” 廣大嘴抬腿也要跟著鐵拳進門,被迎上來的三個家丁堵在門口,家丁膀大腰圓,並排站在門口像堵墻,任由他怎麼辱罵都一動不動。 屋裡已經屏退閑雜人等,隻有金萬兩和鐵拳。 鐵拳也看出金萬兩不想交船,但她認為這塊窮鄉僻壤裡出不了靠山,她青虎幫的刀就是底氣,所以一直表現得很自信。 “鐵二當家來南海討伐摩羅教也是樁大事哈,大當家的知道嗎?你別誤會,小老兒和大當家的隻有一麵之緣,早年水路上打過交道。我記得那時候青虎幫的弟兄們隻做豫州平輿周邊的買賣,不插手江湖紛爭,怎麼這次跑這麼遠呢?” 隨著他的話題打開,鐵拳的神情也嚴肅起來,認認真真從上到下打量了金萬兩一番,確實不記得這個人。 “你認識我阿兄?” “談不上談不上,真的隻是一麵之緣,因為聊得投機在岸邊喝過酒。” 能和青虎幫大當家坐一張桌子喝酒的,怎麼可能隻是一麵之緣,鐵拳再蠢也知道此人的靠山不簡單。既然如此,她不好硬來。於是她一改之前的不屑嘴臉,正色道: “與我阿兄認識,便是我青虎幫的朋友,方才帶路的那個家夥是我隨便找的,對金掌櫃多有得罪,鐵拳在這裡賠不是了。” “哪裡話哪裡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幸得見《風雲榜》榜上有名的江湖美人,是小老兒的榮幸。” 鐵拳原本緩和的神色在聽到他這句話後又拉了下來——她作為青虎幫的二當家,上不了《高手榜》,隻能和《美人榜》的那群庸脂俗粉混為一談,這一直都是她的心病,認識她的人都不敢隨便提及。可是她還不知道金萬兩到底多大來頭,不好貿然撕破臉,隻能就著茶水將不滿暫且咽下。 金萬兩繼續說: “別看我也叫個掌櫃,其實是東家手底下一個打雜的,都排不上號。東家看得起我,租船給我跑跑水路,我把兩艘船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現在叫我做主拿出來,屬實是為難我啊。對了,我們東家和貴幫派也有往來,您看您還記得不?” 說著,他從裡衣口袋裡掏出一隻荷包,打開荷包又是層層疊疊的包裝,終於露出一塊蟠桃大的青銅令牌。令牌呈祥雲狀,中間浮雕好似一“心”字,背麵用小篆寫著“乙酉黑水”,輪廓上鑲了密密麻麻的彩石。 見此令牌,鐵拳心裡一咯噔,久久說不出話來。這一刻她明白了,眼前看似和藹可欺的老人其實是個笑麵虎,他故意提《美人榜》,就是為了羞辱她。 “鐵女俠?鐵二當家?” 金萬兩故意在鐵拳麵前晃了晃令牌,“您看,這船啊……” 鐵拳暗暗咬牙,最終很不甘心地踏出店門,徑直離去。 廣大臉愣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想要跟誰去卻畏懼於鐵拳鐵青的臉色。好巧不巧流浪狗趁他發呆,跑到他旁邊抬腿撒了一泡尿,氣得他破口大罵,狼狽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