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海天1色(1 / 1)

喬娘子天下第一 律纓 3858 字 8個月前

南海無四季,辜月勝北暑。   伏龍垣首礁石上,長久佇立著一人。   此人丁香羅衫,月容鶴形,腰間佩劍可斬青雲,足底平靴可踏瀚海。任岸邊狂風驟浪,自巍然不動。   她已經等了九天,今天是最後期限。   聽聞討伐邪教的隊伍天蒙蒙亮就集結在望日灘,開啟聲勢浩大的討檄大會,此時應該接近尾聲。就算寧山玉不來赴約比武,也不可能對門派的事坐視不管,屆時登島一定能找到寧山玉。   隻是她該不該乘人之危呢?   喬竺看似毫無波瀾的內心其實也隨著生生不息的海浪在跌宕。   ————————   無破宮內的巡邏守衛比平日多了兩倍,進出的教眾個個行色匆匆。危急關頭,人心惶惶,反而沒人注意到他們中間混入一個外人。   謝敏之穿上青色教服,在無破宮內進出自如,偶爾還會被人叫住打打雜、跑跑腿,沒有人懷疑他身份的真偽,自顧自為他的麵生找借口,“新來的?”   “喂新來的,快過來把這些飯菜送到西殿。”   無破宮分東西兩側殿和中央正殿,這幾日西殿聚集了摩羅教所有高手,關著門討論應敵之策。   謝敏之送飯過去時,恰好聽到裡麵在爭論。   “……我就說這個扈媞靠不住,什麼談判,壓根兒就是她臨陣脫逃地借口。現在好了,人跑了,蠱蟲沒要回來,正道蝗蟲也往我們這兒來了,我們要完了!”   “大敵當前,休要內訌!”   冷不丁地,門被踹開,謝敏之趕緊退後,卻沒看見有人出來。   “瞎了你的狗眼了,滾開!”   謝敏之循聲低下頭,才發現一個小人兒怒氣沖沖地走出來。他在這兒待了幾天,見怪不怪,默默讓開。   送飯進去時,謝敏之發現地上被摔了不少東西,便假裝收拾,其實是為了探聽更多消息。屋裡的人好像完沒有防備,還在喋喋不休。   “……當務之急是再派一個人去見喬竺,好歹穩住她,以防她也跟著正道蝗蟲上島。”   派誰呢?且不論他們幾個都要在島上坐鎮,底下小兵小卒沒有膽識不堪重用,還有群求和求降派在東殿左右軍心。   謝敏之一聽,這是個機會,於是鬥膽自薦:   “屬下請求一試,望為我教效綿薄之力。”   “你?”阿嫦熹細眉一挑,“你行嗎?”   她的質疑不無道理。謝敏之過於年輕倒顯得輕浮,而且隻是區區青衣小卒,沒什麼資歷,怎麼看都不足以叫人放心。   “妹妹,亂世方出英雄。如今大敵當前,有勇氣站出來的人,才是我摩羅教真正的人才。”   扶崖珠朝謝敏之投去欣賞的目光,謝敏之也回報以誠懇的直視,反而盯得她不好意思。她默默側身,陰影遮住她半邊異容,露出最好看的角度。   在座的幾人思忖良久,發現確實沒有更好的人選,也就答應讓謝敏之試一試。   “小子,你若真能拖延住喬竺,將來等你回來,我舉薦你戴紅冠。”   摩羅教內戴紅冠者,可統領五十教眾,兩百戶食邑,最主要的是有了往上爬的希望,這對一般人而言當真是個不小的誘惑。謝敏之假裝千恩萬謝,順利領了一隻船的調用權。   ————————   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麵是異常平靜的,望向北方的哨塔上,嚴陣以待的士兵手握長槍、目光如炬,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   直到一刻鐘前,還沒有教主回來的消息。   “看,有船來了——”   警鈴大作,山風呼嘯,一瞬間攪動乾坤,將派孤島推上風口浪尖。   投石器被推上最前方,繃緊的麻繩末端抵著鋒利的刀劍;後方傳出整齊的腳步聲,弓箭手一字排開,箭頭油光鋥亮,背後的火把還在滋滋作響。   風將火焰熱浪吹散,撲在人的耳邊,碎發被燎成一縷煙,耳廓燙得失去知覺……他們一動不動,隻等一聲令下,拚殺出去。   ————————   千裡之外的某處宅院,一派祥和安寧。侍女們穿著柔軟鮮艷的冬衣穿梭在暖陽清光中,慢條斯理地打掃庭中積雪。   主人家推開房門,刻金芙蓉履還沒來得及點地,就有人送上手爐和披風,簇擁著她一路來到畫閣。閣內生著爐子,茶霧裊裊,溫暖宜人,茶幾前正襟危坐,整個地毯都提前熏過龍涎香。   門下管事等候多時,打量主人坐定,才走進來稟告:   “堂主吩咐給揚州王送去的火鳳瑪瑙船已經送到,王後代揚州王收下的。此外乙行酉會傳來消息,他們底下有個掌櫃的見到了信物,出現在南海南,似乎跟派孤島的摩羅教有關……”   主人微微頷首,其餘人立即退下,管事再上前一步,俯身細細講述。   話畢,良久,管事領了任務,徑直離去。因為走得太匆忙,衣袖掃過一簇山茶花,花苞抖擻,竟提前綻放,絲綢般純白的花瓣高潔傲岸,與雪爭風。   ————————   午時已過,喬竺不想再等。她召來一漁夫,丟給他一錠銀子,漁夫立馬心領神會將自己船留給她。   一人一船剛下水,就被岸上某人叫住。   “喂,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是說好十日嗎,怎麼還有兩個時辰就不等了?”   喬竺回頭,風太大,她瞇著眼睛仔細看去,隻見一雪浪天香、青絲半綸的男子站在岸邊,玉樹臨風好似憑地生長。   雖不知來者何人,但她隱約有了猜測。   飛身上岸,男子就站在她麵前兩米處:眉若冷峰疊翠,眼若幽潭出龍,寬額光明,唇彎泛情,負手而立好似不甚逍遙。   “寧山玉?”喬竺試探開口。   與此同時,二人都不約而同地手伸到腰間,按住自己的武器。   “寧山玉何其榮幸,能讓大名鼎鼎的喬娘子在此等上旬日,還有正道一眾英雄豪傑前來造勢,實在受寵若驚。”   他似笑非笑,隨意地伸了個懶腰,修長有力的雙臂展開,順勢拔出一對彎刀。刀名“有雙”,實為無雙,刀劍鋒利,取人項上首級輕而易舉,血不沾刃、骨不留痕。據說南海牧喪命於他的彎刀下時,軀殼還在下意識逃跑,跑出去七步才倒地不起,血染青階。   喬竺自是不怕他,翻手拔出同芳劍,寒光反射出肅殺之意。她說:   “我隻是來挑戰你,並不知道旁人怎麼來的。若非十日前你不在島上,我也不至於在這兒等這麼久。”   “那還真是我的錯。”寧山玉勾勾唇角,將刀守在胸前,“在下也略聽得喬娘子的……美名,既然娘子不遠萬裡前來挑戰,我就成全娘子心意。”   二人都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拋開派孤島上的嚴峻形勢,能和旗鼓相當的對手打一場未必不快意。   此時天邊放晴,海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