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裡灘塗,飛沙走石,往來交鋒的一男一女都運足力氣,勢要將對方打敗。 紫衣勢如破竹,身法迅疾,一人運出萬道劍影,殊途同歸向白衣刺去。白衣收放自如,以柔克剛,雙刀化繁為簡,輕輕鬆鬆擋過致命攻擊。待紫衣喘息之際,白衣翻身反擊,奪目的刀光劈砍下來,鏘鏘撞在窄刃之上。一瞬間火花四濺。 喬竺飛身脫困,在空中使出聞名之技——馗神三式。一式挑,四兩撥千斤,可拔萬鈞山崩地裂;一式劈,長虹貫日,可破九鼎鴻蒙混沌;一式絞,擾敵心神恍惚,可出其不意。敗在馗神三式下的高手不勝其數,至今沒有破招者。 令她喜出望外的是,寧山玉不僅接下了,還在她詭譎多變的絞劍下險中求勝,將身入式,雙刀鉤月,直逼她咽喉命脈。無奈之下,她隻能暫且退避,讓他贏了一招。 隻不過喬竺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可不僅僅隻練就這一套劍法。她打敗的敵人中也有劍法出色的,都被她化為己用,並稱“天花亂墜七七四十九式”。說是四十九式,其實隨著打敗的人越來越多,如今已經擴充到第一百三十八式,喬竺很期待寧山玉提供第一百三十九式。 然而接下來的過招再次出乎她的意料。她運七成內力與寧山玉纏鬥,本意是激發對方的潛能,和自己多打幾個來回。可是寧山玉每每錯過最佳時機,攻擊力大不如之前,少有的幾次突破也後勁不足。最終竟然還是被喬竺刺中幾劍,雪白的衣衫瞬間被鮮血染紅,看著好不狼狽。 許是意識到再消耗下去毫無勝算,寧山玉也開始變換打法。他從腰間抽出一條連環鐵鎖,將其首末兩端各綁一把刀,組成雙鉤,然後接住腰腹發力,將鐵鏈甩得虎虎生風。看他勢在必得的模樣,喬竺再次被激發興趣,將劍收入鞘中,決意與他再玩兒上幾回合。 雙鉤從兩個方向朝喬竺襲來,她低空掃腿輕鬆躲過,順勢用劍柄攔住一端,與寧山玉拉鋸起來。寧山玉力氣到底更大一些,直接將喬竺拉過來數米,同時彎刀像長了眼睛一樣朝她後背飛去。千鈞一發之際,喬竺用內力逼出鞘中劍,利用慣性打斷寧山玉的發力,同時將身一扭,化力於無形,陷將腰鉤住彎刀,順勢收兩把刀在手中。 此時喬竺死死拽著雙刃,寧山玉死死拽著鎖鏈,看似靜止的二人其實都運足內力在較量,雙腳早已深深陷入泥沙之中。 突然一個人影交錯,二人換了身位,喬竺繃緊鐵鎖,寧山玉握上雙刃。隨著拉扯,倒轉的雙刃刃尖沒入寧山玉背上的皮肉,紮出兩個血窟窿。喬竺也並非毫發無損,她的腰上也留下方才奪刃時的劃傷,丹田運力時傷口被撐開,鮮血不斷滲出,下半裙也是血跡斑斑。 內力拚到最後,寧山玉棋差一著,大意之際,隻聽得“噗呲”一聲,鋒利的刀刻骨沒肉,將其牢牢咬住,他被喬竺用自己的武器困住。 喬竺鬆開鐵鎖,本意是贏他這一招,繼續再比。誰知寧山玉似乎是認輸了,佝僂下後背,痛苦地拔下肩胛骨上的刀,不再動作。 “怎麼,就這點本事?” 喬竺用言語激他,他卻破罐子破摔。 “天下第一名不虛傳,我打不過,我認輸。” 說罷,隻見寧山玉丟下雙刀,雙手一攤,坦然自若。明明滿身傷痕,狼狽不堪,偏偏笑得桀驁不馴,惹人討厭。 這時候,喬竺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你沒用全力和我打?”她一邊問出問題,一邊飛躍到寧山玉麵前,眼裡的怒意仿佛可以吃了寧山玉。 寧山玉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更加證實她的想法。 “拿起你的刀,繼續。”喬竺惡狠狠地瞪他,將他的刀送到他手邊,他卻不接。 寧山玉自嘲: “正道的偽君子殺上派孤島,正在屠殺我的子民,我的屬下在浴血奮戰,我的親人在苦苦掙紮,我卻在這裡陪你玩兒什麼天下第一的遊戲——你說,我怎麼算贏?” 他又說: “喬娘子既然這麼在意天下第一,那就讓你贏嘛,你現在打敗我了,你可以滿意地離開了。我若有命活著遊回派孤島,要麼和那群偽君子決一死戰,要麼為我的子民收屍,總之啊……我不可能和你打了。” 一字字,一句句,看似頹廢至極,其實深深擊中喬竺的內心。 得知正道的隊伍在往南海南聚攏的時候,她就在問自己,要不要乘人之危?如果不打,寧山玉大概率也會死在正道之人的刀劍之下,如果打了,摩羅教群龍無首會覆滅得更快。她說她不是來討伐邪教的,根本上是為了和正道那群自詡正義的人劃清界限,如果她的參與變相幫了正道之人,她也是不願的。 寧山玉看喬竺不再堅持和自己打,嘆了口氣,活動了幾下受傷的肩膀,正打算遊回去。 海水冰涼且是次要,主要是裡麵的鹽最能刺激傷口,即便他有金剛不壞之身,被鹽水泡上一會兒也會費。寧山玉就這麼忍受著劇痛,投入無邊無際的海水…… 喬竺背對著他,遲遲沒有轉身,但某個念頭一旦發芽,就瘋狂地催促她出手。 “主人,主人——” 糾結之際,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是謝敏之? 喬竺猛得回頭,就看到謝敏之站在一艘船上,朝自己飛速駛來。 船上不僅有謝敏之,還有剎風派來協助他的兩個小卒。謝敏之隨口問小卒,“你們水性好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謝敏之冷不丁抬腳就踹,將二人踹下水。同時,他掏出重新拚裝的動力裝置,往船尾一安,小船劈開一道白浪,瞬間遠去。 謝敏之剛跳下船,沒來得及和喬竺訴說艱辛重逢,就被喬竺提溜著領子又帶上船。與此同時,喬竺還從水裡撈上來一個“落湯雞”。 “你是……” 不等謝敏之問話,喬竺一腳踩在動力裝置上,小船猛得躥出去,往派孤島駛去。 從始至終沒弄清楚狀況的兩個小卒隻能苦哈哈地遊上岸。 待三人登島,島岸哨所已經被攻破,屍橫遍野、慘不忍睹。 繼續往無破宮走去,沿途遇到太多奄奄一息的教眾,寧山玉急紅了眼,卻無計可施。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快上山,幫助眾人打退圍攻。可是他的傷口在惡化,體力也逐漸不支,最終摔倒在臺階之上。 男人半生驕傲,如今卻倒在自己的地盤,挺直的脊梁也有被壓彎的跡象。 喬竺於心不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把將他拉起來,丟給謝敏之。謝敏之猶豫地看向喬竺,確定了她的心思,最終任勞任怨地將比自己高出半頭的男人扶上了山。 山上光景更是慘烈,寧山玉一眼認出彌耳。此時的彌耳倒下屍山之上,耳朵被殘忍地割下來,雙眼死死瞪著無破宮大門,死不瞑目。 宮門前,正道的人也死傷慘重,幾個高手在門前叫陣。 聽到背後來人,他們驚恐地拿起武器自衛,結果就看到喬竺領著一青衣教徒扛著一個傷勢慘烈的男子走上臺階。 “喬竺?你這是……你竟然投靠邪教!” 為首長者不由分說地怒罵道: “你好歹也是九州百姓口口傳頌的俠士,竟然幫助邪教傷害同胞,你果然是個冷血無情的妖女!” 此時,那些被喬竺打敗過、的罪過、羞辱過、無視過的門派高手一呼百應,都開始對喬竺的聲討,看他言辭激烈的樣子,比攻打邪教還要激昂亢奮。 喬竺在這些人當中看到了幾個熟悉的影子,其中最有印象的莫過於才見過的鐵拳。而鐵拳也是尤為激憤的一個,恨不得要沖上來和喬竺拚個你死我活。 “謝敏之,你哪兒弄來的這套衣服?”喬竺語氣淡淡地問謝敏之。 謝敏之趕忙解釋: “我為了混上無破宮找你,隻能偽裝成他們的人,我可沒有投靠摩羅教。” 本以為這麼問是為了給正道人士一個解釋,平息眾怒,不曾想喬竺下一句話頓時語驚四座: “不錯,很合身,下次再給你做兩套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