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很合身,下次再給你做兩套這樣的。” 此言一出,無異於表明了她的立場。 “喬竺你果然背叛武林,投靠魔教!” 為首長者振臂一呼, “諸位,我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圍剿邪教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武林道義、天下太平啊!如今喬竺公然叛變,我常敩代表整個江山盟,對喬竺發布追殺令,無論天涯海角,勢必肅清此毒瘤!” 江山盟?喬竺想了一下,好像是一個近幾年名聲大噪的門派,憑空出世不少高手,個個能打,喬竺和其中幾個交過手,還算解悶兒。 有江山盟帶頭,其餘人都一呼百應,當然他們也都知道喬竺的本事,叫歸叫,誰都不敢現在就沖上去。 既然不敢上,喬竺就有話說了。 “常敩?《風雲榜》沒聽過你的名字,你實力如何?” 立馬有人替常敩辯駁: “《風雲榜》才出來幾年,常掌門可是德高望重的長者,如今以武藝論高低豈不是貶低尊者?” 謝敏之在底下癟癟嘴,小聲怪調地嘟囔,“可不是貶低了尊者~” 喬竺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繼續道: “如果我沒記錯,江山盟是靠吃紅蝶館絕戶發家的吧?” 在場不少人並不知道何為紅蝶館,但是有點底蘊的家族祖上都應該或多或少和紅蝶館有過交易。 大約是皇朝末代,藩王割據,紅蝶館應運而生,為各方勢力和王族牽線搭橋,縱橫捭闔,後來皇朝覆滅,九州各自為政,紅蝶館成了江湖上如日中天的大門派,能進紅蝶館的人,哪怕隻是個灑掃,都能在地方上混得風生水起。可惜沒過多久紅蝶館的館主就病逝了,館主夫人及其二子相繼離去,隻剩下一個孤女守著偌大家業。當時覬覦紅蝶館家業的人不在少數,孤女身邊環狼飼虎,好在有個遠方表親家的兒子前來投靠,二人一起勉強支撐起門楣。隨著二人的朝夕相處,孤女順理成章嫁給了表親,二人隻育有一子。孤女英年早逝,獨子繼承了紅蝶館,隻是紅蝶館早就不復當年,在九州王室那裡沒了價值,逐漸泯滅於塵囂。此子後來在其父的授意下變賣亡母家產,帶著巨額財產回到祖籍,創建起一個新的門派——江山盟。 彼時江山盟還是一個集結土匪流寇的烏合之眾,在兩代家主千金散財的揮霍下,買了個好名聲,逐漸吸引真正的人才加入,後來門派內三次肅清異己,逐漸走上正軌。 這段辛秘過往常敩自不會告訴別人,奈何天下沒有不漏風的墻,喬竺在江湖遊歷多年,偏偏聽說了。 眾人見常敩臉色難堪卻不反駁,不免懷疑實情,但轉念一想這又如何呢?亂世發家誰還沒點隱情?於是仍舊支持常敩聲討喬竺。 “別急,我還沒說完呢。”喬竺一邊示意他們稍安勿躁,一邊找了個還算乾凈的石凳坐下來,侃侃而談起來: “江山盟靠吃絕戶發家,後來的子孫也頗得祖輩真傳,一代勝似一代。聽說有個叫常趨的,先後娶了兩任妻子,兩任妻子都是難產而亡,亡妻娘家偏偏還都是獨女,最後萬貫家財隻能留給外孫。還聽說有個叫常涿的,當年憑著一腔真情甘願入贅到別家,後來那家人好像莫名其妙遭了火災,無人生還,常涿不得已接手妻子家的家產,回江山盟後沒幾個月又娶了青梅竹馬的表妹……諸如此類的故事,真是數不勝數,你說是吧,常敩?” 常涿就是常敩的父親,老底被揭,他怎能不恨,咬牙切齒道: “妖女休得胡言亂語,老夫斬了你!” 他剛叫喊出來,後麵一群晚輩立馬裝模作樣地攔住他,一個個神情悲憤、正義凜然,叫人不得不贊嘆他們的家風一致。 不過在場有的人慌了神。 江山盟既然召集這麼多人跋山涉水討伐邪教,肯定少不了姻親之交的份兒,巧的是常敩第四子的嶽丈白樺教王掌門就在其中,老來得子的王掌門剛剛經歷了喪女之痛,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女婿常駒身上,指望他養老送終。現在一樁樁蹊蹺往事擺在他麵前,他怎能不心驚? “常駒我問你,我女兒當真是意外摔下山崖而亡的嗎?” 常駒慌了神,一個勁兒眼神求助常敩,常敩到底狡猾老道,立馬攔在兒子麵前張口狡辯道: “親家公怎麼會受這妖女挑唆?梅娘的意外,是你我兩家都不願意見到的,可她確確實實是山間采風時失足跌落山崖的,那時候駒兒正帶著孩子們在你那兒,難道還要懷疑駒兒動手殺妻?” 聽他這麼一說,王掌門又改了主意,怒罵喬竺挑撥離間。 喬竺聳聳肩,看猴一樣的眼神滿是嘲諷, “你帶著全部人馬跟著他殺上無破宮,看看他折損了多少人,再看看你還剩多少人?” 白樺教幸存的弟子麵麵相覷,才發覺同門死傷慘重。 詭異的沉默在山頂彌漫開來…… ———————— “堂主,查到了。” 女使托著一碟古籍殘本走進畫閣,將上麵的文字指給主人家看。 發黴的竹簡上依稀能辨認出幾個字,“自……避世……不與外人交……改姓言……” 案前女子從寬大的狐裘衣袖裡伸出一隻細膩修長的手,拈起竹簡,端詳片刻。像是想到什麼,她望著窗外出神,手指稍稍一鬆,竹簡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她淡淡低頭瞥了眼地上的碎片,侍女們立馬心領神會,將碎片清掃乾凈。 珠簾絹羅輕搖曳,小爐溫茶木樨香,庭院裡靜悄悄的,可以聽見雪消融的聲音,墻角山茶迎著暖陽又綻放了幾朵。 ———————— 喬竺不動一刀一槍,就將正道隊伍的人心打散。他們本就疲於奔波,打上山已經是極限,現在發覺自己可能所托非人,更生退卻之心。 無破宮內傳出摩羅教教眾不屈的叫罵聲,他們準備破門而出,做最後的殊死搏鬥。 寧山玉看準時機,掙紮著跳上戰鼓,雙臂擂動,催人奮進: “摩羅教眾人聽令,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給我殺——” 此一呼百應,宮門應聲而破,沖散門口的正道隊伍,一通廝殺中,知道大勢已去的江山盟悄悄往山下撤去。 最終,正道的人落荒而逃,幾個殘兵敗將被包圍在山頂。 寧山玉失血過多,體力難支,從鼓頂墜下,喬竺眼疾手快接住他,順勢將他丟給剎風。 “喂,治好他,別讓他死了。” 喬竺說這話的意思是等寧山玉好了之後她還要與之比試,隻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摩羅教領頭的人好像不認識寧山玉一樣,接得不情不願。 阿嫦熹盯著剎風懷裡的男人出神,扶崖珠也是一臉疑惑——這人是誰啊? 寧山玉悠悠轉醒,看見剎風一張放大數倍的臉,也是一驚,隨即又咧嘴笑起來:“剎風,你見老不少啊。” 剎風一臉莫名其妙,鬆開手,冷漠地看著他摔在地上,質問道: “你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不僅問出摩羅教教眾的疑惑,也問出喬竺的不解。 “你們自己的教主都不認識了?”喬竺蹙眉,隱隱感覺不對勁。 “什麼教主?你敢冒充我們教主!”剎風惱羞成怒,抬掌要朝“寧山玉”劈去,被人家輕鬆躲過。 “寧山玉”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從摩羅教的包圍中跳出來,靠下墻下一邊喘氣一邊挑釁地看喬竺。他齜牙咧嘴,好不欠揍: “我可從來沒說我是寧山玉,你自己要這麼叫我,我不過沒否認罷了。” “你不是寧山玉?”喬竺察覺被戲耍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時間什麼都想通了,“難怪,你從伏龍垣就開始演戲,為的是激我來幫摩羅教解圍。” 怒極反笑的喬竺開始覺得有趣,要是遇到的人都和這個冒牌貨一樣狡詐,她倒也高看幾眼。 假“寧山玉”捂著撕裂的傷口,氣喘籲籲道: “剎風,共事這麼多年,你竟然沒認出我,虧得我想出這一招來救你們。” 剎風被他說得一頭霧水,他實在想不起來身邊有這樣的同伴。 此時一直置身事外的謝韜韜走出來了,看她花枝招展,搖曳生姿,竟和慘烈的殘局有種奇妙的和諧。她訝異地看了假“寧山玉”幾眼,突然捂嘴嗤笑起來。笑夠了,她開始為眾人解惑: “這不就是我們神秘莫測的玄衣主教——扈媞嗎?一點改變身形和嗓音的藥,就騙了你們這麼多年,你們可真是蠢……扈媞,我也以為你逃命去了,沒想到你還挺忠心,寧願暴露真實麵目也要回來救人。” 一聽此人是扈媞,剎風眼睛都要掉地上了。他站在扈媞旁邊這麼多年,怎麼都想象不了那件遮頭蓋臉的袍子底下竟然是個男人! 扈媞徹底攤牌, “我一直都是個男人,隻不過寧山玉要我假扮女人才能留在摩羅教。別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有啊……”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染血的令牌, “教主印信在此。” 不管多麼震驚,印信一出,教眾刷刷刷跪了一地。隻有謝敏之這個青衣突兀地杵在原地。 “教主說了,摩羅教——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