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吸了吸鼻子,低下頭望著毛毛,兩隻手交疊,露在外麵的食指不停地扣著另一隻手拇指的指甲蓋:“哥……我……” 自從我將玉鎖帶回來後,經常外出,店子扔給資歷尚淺的小四,倒也沒惹什麼麻煩,反而成長了不少,隻是我教授的知識還不足以讓他應付所有,又能怪他什麼。 我一手搭在小四的肩膀上道:“我知道,謝謝你。從今天開始,店子裡的所有盈利我們對半分。以後你也是這家店的老板了。” 這個決定十分倉促,但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小四瞪大了眼睛望著我,嘴唇有些哆嗦:“不行!哥……” 我捏了下他的肩膀道:“我是認真的。以後還要麻煩你來幫我照顧這裡,所以不要推辭。” “哥……”小四還要說話,我擺了擺手手打斷了他的話,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毛毛身上。 在我和小四說話期間,木頭已經幫毛毛做了初步檢查,他指了指毛毛的頸椎和鼻梁,意思是最大的傷在這兩處。 從我進門開始,毛毛的嘴裡就不停發出“嗚嗚”的聲音,它的頭使勁往上抬,卻無法離開手術臺。它眼裡的淚水打濕了臉頰上的毛,把手術臺上的布浸濕了一大片,鼻腔和口腔不停地往外流血泡泡,由於情緒激動,血泡泡被再次吸入呼吸道令它想咳嗽,卻隻有力氣發出陣陣呻吟,樣子十分痛苦。 我心裡難受得緊,牙齒咬著口腔裡的肉為毛毛檢查。木頭的判斷方向沒錯,毛毛最嚴重的傷在頸椎,整個第四頸椎骨下陷,之所以沒死就是因為這頸椎骨還沒有完全斷裂。 我推測毛毛咬到了闖入我家的其中一人,那人用手中的硬物敲在了毛毛的身上,造成了頸椎移位,就算是這樣毛毛仍不肯鬆口,那人再次攻擊了它的鼻梁,終於脫身後又在毛毛身上踹了幾腳,也正是這幾腳,踢斷了毛毛的兩根肋骨,重傷了內臟,導致在小四大量使用凝血劑的情況下,毛毛的口腔鼻腔仍不停在往外流血。 “小四……幫我準備十倍的麻醉劑。”話說出口後,我竟有些釋然。 小四轉身到藥櫃跟前著手辦理,木頭雙手盤在胸前靠在了診療室的墻上,重重嘆了口氣。 “真的沒救了嗎?”小叭自進門後一直坐在電腦前的椅子上一聲不吭,聽到了這結果,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一手順著毛毛頭上的毛,一手取來紙巾把它的眼淚和血泡泡擦拭乾凈,不同於母親離去的震驚,將親手送走毛毛的我五臟六腑難受得都擰在了一起。 “治不好,也死不了。”我搖了搖頭,硬著嗓子道:“接下來的每一秒都是痛苦的,還不如讓它走得安樂些。” 這些話並不是為了回答小叭,而是說給我自己聽的。小叭點了點頭,雙手捂在臉上用力搓了搓,把整張臉都揉紅了,我知道,那隻為了掩飾已經掉出來的眼淚。 小四把配好的麻醉劑遞給了我,我咬緊後槽牙,眼前一片模糊,接過麻醉劑再次向他道謝:“小四,這次真是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連它最後一麵都見不到呢!” 小四用力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走出了診療室。 我把毛毛的靜脈滴管接在了麻醉劑上,看著那代表死亡的液體一點一點流入它的身體,忍不住貼著它的額頭最後道別:“毛毛別怕,很快就不疼了。” 毛毛那清亮的眼睛,印著我落淚的臉龐,眼簾慢慢地,慢慢地下垂,再也不會睜開。 診療室裡變得冰冷安靜,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外麵出現了吵雜的客人。我們三人仿佛被迫拉回了神智,木頭伸手摟住我的肩膀,手掌在我胳膊上輕輕上下滑動問道:“能行不?” 我點了點頭,長長嘆了口氣道:“行!你先回,開我的車,等會兒我把你的車開去修。” 木頭考慮了下才點頭道:“鑰匙給你。”他把鑰匙放在了我的手上用雙手輕輕握住了我那傷痕累累的手道:“葬禮我不能來了,你們盡量低調行事,不要大辦。” 其實木頭不說,我也不打算通知親友,隻是我和木頭考慮事情的方向有所不同。我所想的是,母親是受剛叔牽連死於意外,跟警察報備的是自殺,用自殺來舉辦葬禮,免不了多費唇舌,說不定還會生出不必要的麻煩。木頭一定是看出了昨天調查我們的那兩個警察並沒有完全相信小叭的那套說辭,為了不再多生疑端,一切從簡為妙。 “明白!你路上注意安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有消息馬上通知我!”我應承道。 我們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小叭身上,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小叭以最快速度從這堆糟心事裡摘出去。可小叭正眼睛緊盯著毛毛逐漸冰冷的身體全身散發著怨恨。 在木頭離開後,我和小叭一起將毛毛裝進了動物殮屍袋,打了電話讓人拉去火化,才匆匆回到被翻了個底朝天的家。 小叭回到家就癱在了沙發,仰著頭盯天花板一動不動。見他這樣,我也無力勸說,隻得自行收拾屋子,盡量讓自己忙起來。 打電話給小叭的領導請假,重新買手機補電話卡,送金杯去修理廠,所有的事在天黑前全部辦完。小叭依舊在沙發上挺屍,我點了外賣,他也一口不吃,我隻能隨他去。 母親和剛叔火化的那日,工作人員一大早就來了通知,讓我們早些到場,好向我們推薦殯葬一條龍服務,為了避嫌,我們決定先把剛叔和母親的骨灰寄放,稍後再買墓地,其他的服務,幾乎全部照單接收,我這樣做為的是給剛叔體麵,不讓小叭日後回憶起來後悔。 木頭沒能找到林正曦的聯係方式,但找到了她最後出現的地址,他正在聯係當地的片警幫忙查看,一旦確定林正曦在那裡,我就將小叭送過去。 我和小叭辦理完所有殯葬手續,跟著樂隊前往告別大廳,大廳裡擺滿了我們自掏腰包買來的花圈,我們沒有通知任何人來參加這場葬禮,應該空無一人的告別大廳,此刻有個一身黑裝的人站在母親的棺槨前低垂著頭。聽到樂隊靠近,他回過了頭,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