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晚的星星會說話(1 / 1)

青梅逝 十方夢聖 6039 字 8個月前

白天,淅淅瀝瀝下了幾滴小雨,頭頂女貞子樹上嗒掉下來一滴雨水,啪一下滴撒在我眼角,似淚眼汪汪。   我不經意眨了眨眼珠子,靈光隨著眸子一閃一現,一個餿主意出現在我的腦海,我噔跑起來當當當跺樹乾,一時間大雨點子集齊落下,淋得我們兩人看著對方的頭發半濕,還沾了剛剛零落的黃樹葉,於是盡情對著彼此哈哈大笑,仿佛一起“淋雨”,也是件令人開心的事。   我看著星名盯著我,老半天不說話。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忽然很認真的對他說道:“對了你可知道,到了晚上不能亂跑,我們這些地方有賊,我倒是沒事,還能爬樹上躲起來,隻要,不出聲就沒事了,你又不會上樹,跑你也跑不過,你這麼好看,肯定能賣個好價錢,要是被偷了,那就完蛋了。”   星名搖搖頭:“我不信。”   這一刻我急了:“我給你說是真的,你別不信,我遇到過的,我小時候就遇到過的。”   他還是不急不慢:“小時候是什麼時候?你現在也還很小啊。”   我著急地解釋著:“就是我還沒上學的時候,那天白天我和哥哥他們在沙地灣子放羊,遇到的壞人。那頭羊還是我外婆家拉來的,後來給還回去了。   那天我哥哥他們邊放羊邊挖折耳根,還有采摘野洋荷,當時旁邊就有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人在。   他隻有一隻眼睛,我看著就很害怕,我一直盯著他很好奇,他也一直盯著我看,我被他盯得有些害怕,後來我就避開他跑去沙地裡麵,順著紅薯藤拔紅薯吃,一開始拔不動,後來我就使出渾身解數,結果一個使勁太大,紅薯藤斷了,我一個踉蹌倒掛在斜坡上。   我嚇得直哭,哥哥他們一群人卻在那裡笑得人仰馬翻,後來我看哥哥沒有過來幫我身體正過來的意思,我便試著頭不動腳移動下來,把自己正過來讓腳朝下坡。然後我一高興,整個人就滑倒了茅草叢,我害怕會滑到河裡,嚇出了尖叫聲,可是他們笑得越來越大聲了,我卻特別害怕…”   我胡亂地說了很多後來後來,前後雖然不通順,也不知道要怎麼表達,隻是把當天的事都說給他聽。我還沒說完,魏星名這小子,居然也不厚道地開懷大笑起來。我沒忍住抓起他手就咬了一排牙齒印,疼得他直喊饒命。   “你不是說有賊嗎?怎麼從東邊說到西邊去了。”   我氣:“哼,還不是你打斷了我的話。”   “行行行,小祖宗對不起,你請繼續。”   他服軟我又開始接著講:“那就講那天夜裡了吧,那天晚上的月亮真的大,從窗戶照進屋裡,亮晃晃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的,突然就睡醒了,我睜著眼一動也不敢動,發現自己橫睡在床中間,因為我一個人睡一張床,所以橫著也足夠。   我剛想翻過來睡正了,結果一睜眼,我發覺有個人影在我床前,我被嚇得魂飛魄散,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還彎下腰低著頭來瞧我,我連呼氣都不敢,更別說眨眼了,敵不動我不動,我們就這樣僵持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睡著了。直到天亮醒來,我才發現我還在床上,沒被偷走,我也不敢跟我家人提起,這事你可不要亂說哦,我隻告訴你一個人。那個人我看著身形就是那天白天在沙地灣子那個獨眼瞎。”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你的家人?”   “因為我覺得他們不會相信,我告訴他們,他們一定會認為就是小孩子撒的謊,也有可能他們都不把我說的話當回事,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好。”   “那,那天晚上你為什麼不叫你哥哥,然後再叫你爸媽他們把賊當場抓住,他都潛到你床前了還不能坐實嗎?”   “這是最行不通的,我叫了萬一叫不醒呢?你不知道前些年,我家養的一條忠心耿耿的狗,也叫大黃,不是現在這一條,那條比較兇,除了不咬主人,其他人路過都要被追著去好遠撕咬。也因為有它,賊才不敢來我家,可是後來它就被賊打了去吃了。   但是第二天,除了那些血跡和被鋸斷的狗項圈,我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要說狗子殊死戰鬥了一個晚上,而我們什麼動靜也沒有聽到,睡得那麼死沉。   誰敢信?   第二天了都還沒人注意,還是我奶奶過路時,看到拴狗的繩掛在鐵絲上,狗沒了。   我奶奶急忙過來叫我爸爸還有哥哥,他們倆正在安裝燈泡,聽到奶奶的話才出門查看。   當時我也在堂屋中間,我們出去才發現,廊坎上都是血跡斑斑,多少大石頭砸在院壩邊上,鐵鏈上麵的狗項圈明顯換了三個地方才鋸斷。場麵應該有一番搏鬥,丟了很多大石頭在我家院裡,可是沒人聽到動靜,這很不可思議。”   說著我的眼裡淚光閃爍,我真的很難過,那是一條忠實的狗狗。   我帶著哭腔解釋,我眼淚的不成氣候:“我們家那條狗子對主人特別衷心,它對外特別兇,不僅對路過的陌生人要去咬,就算鄰居從我家門口拿走個什麼東西,它也追著去不饒,除了護主一點都不講道理。何況我還親眼見鄰居用臉盆裝過剩飯喂過它,它也要公私分明,極其認主。   我弟弟那個閑豬手,被我爸媽寵壞的死小孩,用一把可以折疊那種刀,從它頭上脖子處戳了一大個口子,可是狗卻沒叫一聲。我當時覺得,他真的很討厭,我簡直恨死他了,我也恨我爸媽,那狗的脖子都化膿了,他們隻買了抗生素灑在上麵…”我哽咽難言,癟著小嘴委屈巴巴淚灑滿臉。就好像他們這樣對待狗子,仿佛就是對我一樣。   還好有星名,他不嫌棄我,輕輕拍打我的背,安撫我,我的情緒才慢慢好轉。   “你別難過了小惜,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這麼傷心的小朋友,我很是無措,狗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它分不清別人是好是壞,但它忠誠於自己的主人。”他邊安慰我邊積極幫我擦著掉下來的眼淚。   我趴在他的大腿上,想念那條大黃狗。   我是個極其不成氣候的人,隔三差五都要因為家裡雞毛蒜皮的小事,跑到山坡上流兩行淚。   而我最狼狽的時候,總會遇見一位不速之客。   所以他會很有耐心傾聽我訴衷腸,慢慢的我也會想靠近他,借他的肩膀靠靠,難過的人心底的脆弱是無限的,恨錯生了時代,恨人間不值得。   星名好像也習慣了我這個樣子,每次看到我狀況的時候,也不像第一次看到我哭那麼擔憂,現在更多的是像麵對一頓家常便飯。   可是我心裡憋屈:“大人為什麼不信任小孩子說的話,明明他們才經常騙小孩。   不信就不信,可是他們還冤枉人。媽媽說家裡的錢丟了,是我拿的。   黃泥巴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我懶得和他們解釋。”我哭得更委屈更起勁了,就有點泣不成聲。   “你媽媽為什麼不相信你?”星名忽然就有了些許同情心,疑惑,不解問道。   也許在他的個人觀裡,父母愛子情深,天下皆之。   “沒什麼,就是不信任唄,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你。”   有一個人願意相信,無論真假,就像冬日裡,天空照進雲穀來的一縷陽光,溫暖而又遙遠。   “那要是我真的偷過家裡的錢呢?”我鬥膽問星名。   “那你一定是缺錢了,以後我把我的零花錢分給你一半。”   我又哭了,他真的好好,不會把人往壞處想,也不會像別的小孩子一樣說臟話。   我就這樣,被一個和自己一樣差不多大的毛孩子給折服了,那些委屈的心情瞬間如烏雲散去,頃刻間萬裡無雲。   世間之人,並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你去愛,也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心跟針尖似的,讓你心懷希望的隻要還有一個人,你就可以為了這份美好,長成一個美好的人。   其實我一直很期待,我媽媽能相信我,也特別希望她能多了解我一些,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跟她開口,我也跟她開不了口,我怕會失望。   就像有時候,我特別期待我媽也給我做一雙布鞋,我想真有那個時候的話,我一定會穿著它到處炫耀,找打似的拉著路過的熟人告訴她:嘿,你瞧,這是我的名牌鞋子,你有不起。   就算別人不理解,就算被認為我是傻子,腦子有坑,那又如何?一開始還是挺期待的,後來就不期待了。   她就算考慮了所有人,也不會想到我,就算給其他人做了兩輪奉獻,也不會考慮我,她隻會給自己的不想待我好,找個理由。比方說我不懂得愛惜,做了也是浪費,或是我洗不乾凈,幾次就穿爛穿舊了,諸如此類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讓人聽了便信以為真,也可以說服她並不是偏心,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   一個人的家庭地位是很難改變的,也許不在她身邊長大的女兒,也沒有多少親情吧。   我向星名吐露了心聲,讓他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我的命比草都輕賤。   我不愛自己,我一直都希望這個世界上不要有一個我,我的存在是我最大的厭惡,如果沒有我,我哪來這麼多難過的事兒。   他說:“布鞋是用布做的嗎?”   他好像並不在意,我的心聲就這樣被他忽視了。   我還是認真回答他說:“算是吧,不過程序稍微麻煩些,需要納鞋底,那可是個苦累的細活,也算是個技術活,早些時候是用苧麻搓的麻線,後來是買的粗線,古人還用苧麻縫製衣服呢,那邊石山上長著不少苧麻。”我指著他身後那一片山坡說。   他轉過身朝我指的方向去看,我又接著講:“不過告訴你個秘密,我會做鞋墊,鞋墊稍微簡單點,以後要有機會,有那個能力和條件了,我就做一雙送給你,當是今天你對我的安慰啦!認識你一場,我真的很開心,你可不要嫌棄哦。”   看得出來,星名雖然打心裡嫌棄,那些手工做的東西,粗糙得打緊。不過他也不敢當麵說出來,大概是怕被我咬,就口是心非的應了下來:“求之不得呢。”   我們就這樣,談談心事,便有了過命的交情,也算是有了更深層次的關係,一日千裡。在我們這個還算孩童的年紀,交朋友是很容易的事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變仇人也隻是下一秒的事,我們的關係也不知道是多少千裡了,隻知道已經無人能敵了,難得變得彼此親密,以後就更有了說不完的話。   我是個貪生怕死的小孩,怕死的時候很難看,怕死的場麵很慘烈。我幻想過自己要怎麼死,才能既不痛苦也不難看,傻傻的想著爺爺那時候,雖然因病去世,但也算體麵,就給自己擬定了個生老病死的夢想。   我讀過二小放牛郎的故事,還有被竹簽插進指甲的女英雄,既害怕又心生敬畏。   在這些慘痛的現實麵前,我選擇逃避,不忍卒讀。   我天馬行空的又說起來生死:“等我以後一命嗚呼了,我不想睡在冰冷的地下,我想把我的骨灰撒在海裡,如果沒有海的話,河裡也行,或者我想和花葬在一起,一大片的花海,梨花櫻花桃花各種花。”   “傻瓜,自己怎麼能給自己撒骨灰的,要活著的人才能。”   聽星名這樣說,我張嘴哈哈大笑起來,他也跟著笑。   “那你可不可以幫我撒?”我說。   他臉上的表情一震。我知道,他慌了,可是對於我來說,死其實才是解脫,隻是我太懦弱,還沒有勇氣去麵對它,這也是人生來就刻在骨子裡恐懼,貪生怕死。   誰不是看見鮮艷漂亮花兒、聽見潺潺流水,心情會很美麗呢?仿佛心靈得到了凈化。童年的美好,莫過於能和相好的朋友,在明朗無垠的月光下開懷大笑,在漫天飛舞的梨花下,在和煦的春風裡,有彼此陪伴。   十歲的我們,遇見彼此,建立友誼,很難過也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