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苦再累的生活都會一天天過去。 終於又送走這個漫長的假期,迎來了新起點,準備去上初中啦! 有這樣一個場景,如同曾經在另一個時空真實發生過的一樣,在我的心裡烙上深深的印記。 一個陌生的環境裡,我倚在門後,林姨溫柔的話腔逗我說:“小惜,你做我的兒媳可好呀?” 一旁的星名像在迫切期待我的回答一樣,深情看著我,默不作聲。 我笑而不答,羞紅了臉頰。 我笑醒了,好清晰的畫麵,就像曾經存在過的一樣真實,等到一切都清晰了起來,我才知道自己在睡覺,原來隻是一場夢。 於是我仔細回想,以前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有沒有一件就如剛剛笑醒的事,讓我給粗心忘記了。可是無論怎麼想,都已經分辨不清,是夢境還是真實。 是夢是真,我都不想醒來,醒來後已經沒有了他們,他們離開了,已經走了。這個以夢亂真的記憶,醒來時是笑著的,清醒後卻在心裡隱隱作痛。 流水的時光,失散的我們,是不是永遠不會再見麵了? 星名走的那天,我像失去了心儀已久的珍貴物件,手裡緊握著他送我的吊墜失心痛哭,以後我隻有它了。 日落西斜,照耀在白冒墳半山腰的坡上,草影蕭疏,我們曾在那裡相識,殘陽像是被風逐著往坡頂上跑,很快沒了蹤影,它也沉下去了,消失在了街上的天邊。 我像是丟了魂魄的小貓失了心,垂著尾巴,任由小狗對我狂吠不止,無心戀跑。還記得前兩天被大白咬斷尾巴的那隻貓嗎?它就是太相信了世道的善良,所以隻剩下了半條尾巴,我來不及可憐它,我連自己都憐憫不及。 媽媽的臉上對我流露出來咬牙切齒的恨,我明白了,我是個可恨之人。 我自覺去做我該做的家務,晚飯再不做,一會兒天黑了,就要開燈,開燈就要浪費電,本來就沒錢的艱難時期,七八塊的電費著實讓人不敢點燈。 雲穀村裡管電的就是學校旁邊的同姓無血緣關係的叔叔,從源頭那裡收兩三塊的電,遷到家裡來,經過各級牽拉,從那附近人家分流,就像中間商賺差價一樣,經過幾個村,再經過樹枝似的分流,榨乾的永遠是尖端的小枝丫。 我得加快速度做飯,趕在夜色降臨之前讓全家人把飯吃上,最後的洗碗流程可以摸著黑完成,運氣好的話可以等到免費的月亮光照。 媽媽總是這樣,隻要我在家,再晚她都要算計著過,算算我什麼時候忙,什麼時候能把手上活忙完,得空去接手下一個活。而她可以手持一個鞋墊,四處遊逛走走停停,在鞋墊上戳幾針,針頓了,在頭上刮一下,針尖可以變得銳利一些,穿透鞋墊就不那麼吃力。 她邊做鞋墊邊斥責我的那些犀利的言語,總讓我止不住時刻與她那手中的鋒利針尖聯係到一起,她每嘔心瀝血說一句挖苦我的話,我的心就像她手中的鞋墊,強忍著一次次穿心的痛。 時間一長,對她再尖利的言語都會免疫,無論說什麼,嘴一撇,逆來順受,頂多鼻子酸一下,有什麼的,這事就過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語,會在心中長成一道道傷疤,時間長了就會忘了疼痛。 就像左手上的一道道用菜刀時砍下的疤,它的存在會讓我記住,聽媽媽的話,順媽媽的意。否則,逆道而行偷偷使用左手,甚至會讓右手也留下比左手更醜陋的疤,因為逆水行舟,進難退易,不要搞獨特,要循規蹈矩做大多數。 夜晚,我獨自一人去那個地方與他告別,與過去告別,星名他都不需要親口告訴我,我知道,這次是我等不到他了,在上初中之前,他不會回來了。這煎熬的一個多月,總算結束了。再過三天,我就要去上初中了。 次日我又路過那裡,不經意發現那棵女貞子樹,似乎和往常不一樣,走近一看,上麵被人刻了字:星辰會代替我守護你。 昨晚夜黑,我並未發現,之前也沒注意,沒想到他給我留了一句話,是啊,他不會那麼無情,都不跟我告別就走了。因為他給我留下了一句話,從此他變成了天上的星星,守護每一個孤獨的夜晚。從前一起待過的時光,總算沒有錯付。 可是,星辰代替了你,誰來代替星辰?我可以用一片星辰,換一個你嗎?換從前我們常在一起的時光不流逝? 他離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在極少數的空餘閑暇時間,腦海裡裝滿了他的影子,他的笑容,他唯一的樣子。有時會在夢裡,那棵槐樹下,從此成了我心靈的棲息地,在夏夜裡躺在青草上,進入夢鄉,夢裡我不是落魄的野丫頭,還能被他溫柔以待。 我真的討厭我自己,終究成為了自己討厭的人。夢裡我向他傾訴,爺爺走了,星名離開了我,媽媽不喜歡我,沒有人再愛我。 他攬我入懷抱,久久擁著我。末了,他對我說:“我這不是沒走嗎?”忽然之間,一股暖意流淌全身,我好像原諒了自己,因為還有人愛著我。 這個未完的夢,是心痛。如果夢可以不醒,那我情願一輩子睡在夢裡。因為沒有星名,我就像丟失了什麼寶貝一樣,心裡空落落的。 他是我童年的朋友,也是我每天的精神支柱。 要去上初中的前一天晚上,我和媽媽、奶奶、弟弟坐在門前那棵拐棗樹下烤火,下了一場雨,傍晚有冷空氣來襲,溝穀的我們被寒冷包圍。 媽媽拿出四張古舊的拾圓老鈔,她說是給某個舅舅換來的。 她說:“等過年一家人都在一起的時候,就拿出來分了。” 我先入為主的以為,四張不夠一家六口分,有可能是給我們四個兄弟姐妹的。 如果那天,我提前知道多年之後,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她會當著我的麵把它們分給哥哥姐姐和弟弟,唯獨忘了我,我是不是會更早心死。 隻是那次,姐姐把分給她的還給了媽媽,姐姐說:“顧惜都這麼大了,你要不給就一個都不給,整了這麼偏心她,以後她埋怨了怎麼辦?” 是啊,我埋怨了怎麼辦? 我從來都不覺得爸媽給的東西會有我的一份,這已經不出乎我的意料了,隻是我心痛,她們還是把我當傻子,這種事情你背著我做不好嗎?為什麼要當著我的麵呢? 我的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我對媽媽所有的期許在那一刻徹底冰封。 原來,她對我的偏心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都不用掩飾一下,可以做的這麼直白,我在她臉上沒有看出一絲絲愧疚無奈的表情。就像那年說姑娘兒子供一個上大學那樣,反而是對她自己說出的這句話,做出的這個決定很滿意。 我也不知道她當初是不是脫口而出的一句無心話,對我來說就是,她一直把我當傻子,說者無心,聽者也無意。還是,這一切她早就考慮周到了,子女就該臣服於父母。 可是,人本該生而自由啊,那種讓人窒息的父愛母愛,為何將人捆綁至死? 當年,因為媽媽的一句話,我不想讀書了,什麼第一名,什麼考大學,都統統與我無關了。 絕望重回心中,悲傷湧上心頭。 多年之後,我差半年高中畢業,她又那麼做。 可是這些事,後來他們所有人都忘了。 隻有我心上那條血淋淋的口子,永遠不會愈合的傷疤,讓我難以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