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滿天的飛雪空中飛舞,仰起臉,這個世界一片冰冷。寒風撕裂了熾熱的心,懷念過往已變得麻木。 雲穀中學的冬天是真的冷,在溝穀看到的雲穀街是白茫茫一片,慢慢往下方可見冬日荒瘠的青山。 我們埋在教室裡唇齒相依瑟瑟發抖,要是誰一打開門,全班都會發出一陣整齊的“呀”聲音,埋怨又是誰非要往外跑,開門關門都一陣清寒。 沒料想這一次開門的同學,居然還叫了我一聲說:“外麵有人找你。” 我心想,這麼冷的天,到底誰找我? 縱使心裡萬般不願離開教室,我還是不忍對方來找我不成,白白挨凍。 我推開教室門,身後依舊群起公憤的聲音。真是難為他們了,坐在教室體會一陣又一陣的涼氣侵襲,我趕緊拉上門,把自己和冷空氣兌在一起。 來找我的是劉冬雪。 “冬雪,這麼冷的天你不在教室待著,找我何事啊?” “顧惜,我來是有件事想跟你說,我想我們以後再也見不著了,朋友一場,來跟你說一聲。” 我問她:“為什麼?”我其實沒有多驚訝,她是什麼樣的人呢,大概是那種完全沒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的,所以這個決定也符合我對她的印象。 但是好歹認識一場,我也曾把她當朋友,這個年紀的我們,感情沒有多深,也不會有多恨一個人。 她說還不是因為程奇那件事。這事前兩天傳的沸沸揚揚,我也略有耳聞。 人之所以普通,大概是因為我們都沒有辦法預知未來,至於明天會發生什麼大事,或又是平凡的一天,在事情沒有來臨之際,我們永遠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是的,這個後果是我們沒有料想的,我們不是神,沒有預判任何結果的能力,但是有些事情,前因後果,確實應該反思自己,是否應該學會退讓,也不要湊熱鬧,要保持一顆善待的心? 沒過多久,劉冬雪便被學校追究責任,她一身反骨,天生傲氣,被迫輟學。 即使在我看來這件事很不思議,可是劉冬雪她卻同意了,還很開心的樣子。我有些心疼她,事情雖因她而起,她明明也沒做什麼,男朋友要替自己打抱不平,如果攔不住,能怎麼辦? 劉冬雪退學那天,我去她宿舍找她,幫她一起搬東西。我問她為什麼要答應照顧程奇,傳言他傷得很嚴重,是不是真的? 她說都是真的,但是那天,我看得出她心情不錯,我根本不明白這對她來說算什麼好事,她說讀不讀書對她來說早就沒什麼兩樣了,這輩子遇到一個肯為她付出生命的男生,已經值了。 我完全沒有體會到,程奇這個年少無知狂傲的家夥,是為了她才變成這個樣子的,我認為這個男生不過就是在為自己的輕狂買單。 我不能理解劉冬雪這樣的想法,但是我欽佩她可以為一個男生付出一生。隻是不知道,她現在的決定,將來吃了苦,會不會後悔? 要說她做這樣的決定,也許是和她的性格有關,而她的性格養成,又是和她的成長的家庭有關。 她的爸爸媽媽常年在外地打工,她和弟弟跟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姐弟倆從小就是留守兒童,幾年都見不到一回爸爸媽媽。奶奶是一個典型的重男輕女的老人,爺爺是個軟骨頭,萬事不敢做主。 在她三歲那年,就因為和弟弟爭吃的,她被奶奶失手推到火坑裡,哀嚎大叫,痛哭淚流。奶奶動了讓她自生自滅的念頭,是她自己從火坑裡爬出來的。她和我說這些的時候淚流滿麵,卻隻是流淚,表麵很平靜。沒有像我一樣,抖泣著肩膀,全身都在哭泣,難以抑製心中的悲慟,她的遭遇太令人同情了。 以前隻注意到她手上的燒傷嚴重,都不敢多看兩眼。一是不知道她的傷怎麼造成的,為了避免看了她的傷,會想到一些類似的經歷,所以選擇不去看。二是因為,盯著多看兩眼,怕她尷尬,是為不禮貌。 雲穀大山裡的女娃,不管在那個小山村,基本都是一樣的宿命——被虐待,生來如此。 如今才敢看她的手,借著宿舍裡灰暗的光,我看得明明白白,她的左手手指少了一個,手背禿溜溜的。 “別看了,是燒傷,還好撿回一條命。”她抹去淚水。 誰能知道,我哭得比她更狠。 “我從火坑裡爬出來,大病了一場,奶奶以為我不行了,都已經傳信給我在外打工的父母了,可是上天可憐我,又讓我的病好了,我爸媽都到半路了,聽我我好了,又折回去了。我以為這輩子,我都是賤命一條,不會再被人愛了,你說我是不是命好,又給遇到了程奇,一個肯為我犧牲的男孩子。”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的命是好呢,還是不好?我也說不出來。 良久,冬雪沒有半分後悔的對我說:“顧惜你記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最後要嫁的那個人,他不一定有多好,但他一定對你很好。”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是讓我以後也要嫁給這樣一個愛我的男孩,還是說她信我也會和她做一樣的選擇,無論對方是傷是殘都不要緊,隻要他對我好,我就會嫁了。也許第二點還有另一個意思,就是借指她的選擇。 我從前不懂喜歡不懂愛,經歷過冬雪和程奇這件事,我似乎開竅了。 如果一個人,能讓你有好脾氣,能讓你在想起對方時心情愉悅,嘴角微微上揚,你的一舉一動都會想起他,你想做的全部事情都是想和他,那你一定很愛他。 回想起我從前對星名,我就自愧不如,我多麼好麵子,曾為了躲避流言蜚語,轉而怪罪他給我帶來了麻煩,那樣的我不配得到愛。 我對此深深地懊悔,流下了懺悔的眼淚。倘若上天垂憐,能讓我再次見到星名,我一定會加倍珍惜他。也許是過度想要彌補過去待他不好,我在心底的情愫開始撓癢抓狂,更如同中毒一般,身陷愛的沼澤。 星名,你還好嗎? 夜裡閉上眼,全是曾經有你的畫麵。 踩在濕地稍乾一些的地方,當秋風掃去落葉,我蓄力一躍,你的手伸來牽我,我們明明可以,可是我還怕那些流言蜚語。 在這裡,遇到這些事後,我更加想念你,我也害怕過,獨自麵對可能會發生的一些事,要是有你在,我一定會很心安。可是星名,你在哪?你是不是忘記了曾經說過的話,你真的還會回來看我嗎?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一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