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八.錢,她們(1 / 1)

早市。人群熙熙攘攘。   為躲避警察,長發男人劉勇剪去了頭發,短發男人金燦剃光了頭,兩人共花了二十,因沒有洗頭服務,碎發渣子在脖子裡撓癢癢,二人走起路來,不時地縮著脖子,反而引起了一些人側目。金燦看了看劉勇,劉勇渾身不自在,他左看看、右看看,脖子沒骨氣地彎了下來,頭快要低到了地上。   “因小失大。”金燦有些生氣。“不該貪心,偷那些便宜的東西。這樣東躲西藏,找工作也夠嗆。”   劉勇不說話,用沉默認定了自己的錯誤。他眼睜睜地看著旁邊地早餐攤兒,肚子裡的胃酸不斷往上冒,他打了個嗝兒,嘴裡冒出腐臭味。金燦嫌棄地捂上嘴,說他真是沒出息,但又看了看他可憐樣,遂用手戳了戳劉勇的腰,示意他坐下。劉勇不敢相信,但經過金燦的眼神確認,他坐了下來,金燦坐在他的旁邊,他們的位置靠近早餐的入口處,入口人來人往,好像一不小心,他們就會被人流卷走。   早餐攤主給了他們幾個白眼,是啊,劉勇吃飯的樣子像極了給不起錢的樣子,攤主邊揉麵,邊不時地瞅向這邊。   “真是狗眼看人低。好像我們不會給錢似的。”劉勇說。   “我們的確給不了了。”金燦說。   “啥?”   “理發了。”   “不是還有嗎?”   “給房租,押金了。”   “你咋不早說!”劉勇有些生氣。   “對我生氣,倒是理直氣壯!”金燦說。“事是你惹得。”   “我本是要好好打工。誰知道會這樣。也許腦子被魔鬼占了一會兒。昏了頭。怎麼辦?”劉勇問。   “先吃吧。”金燦說。   劉勇比金燦有錢,但是金燦帶劉勇出來打工。   若不是劉勇落魄,他們永遠不會成為朋友。那年是劉勇本命年,他做任何事情都很小心,唯獨沒有料到意外降臨到他母親身上。是一輛卡車,金燦記得劉勇這樣和他說,當劉勇撥開人群,他看到滿地鮮紅的血和昏迷的母親,卡車司機態度很好,很快將他們送往了醫院,並墊上了費用,還好母親送醫及時,被搶救了過來。但在之後的責任鑒定上,是母親違反了交通規則,卡車司機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賠付了一些錢。事情雖然結束了,但錢就像流血那樣,花得嘩嘩的,止不住。這件意外耗光了劉勇所有的錢,劉勇不服氣,他找到肇事司機好幾次,司機態度良好,都給了一些錢,但那些錢根本抵不住後續治療的花銷,劉勇想繼續找肇事司機,等他再次聯係時,對方的號碼是空號,家裡大門也上了鎖。從那時開始,劉勇成為了和金燦一樣被人譏笑的對象。人們譏笑他沒本事,老婆跑了;人們譏笑他不孝順,把老媽從康復醫院接了回來;人們埋怨他,不像從前那樣大方;平日與他有過節的人,路過他家時,腰板比以往更直了;親戚們來得更少了,大概率上是怕被借錢;還有許多好心人在為他支招,嘴裡不停地說著“我們、我們”的話,意味深長地把他從富貴線上拽了下來,眼神看他時,盡是溢出來的滿足。   金燦想不起劉勇是哪一天來找他,為什麼找他,劉勇找他時拎了一瓶酒、一包煙,隻記得他說,這麼多年不和他說話,是怕那些人在背後閑言碎語。金燦打趣說道,你現在倒不怕了。劉勇說,我一直都不怕,隻是怕麻煩而已,我啥都知道,看著那些人,心裡都是厭惡;雖然不和你說話,但是我知道,我在你心裡,應該還是兒時那個玩伴。金燦說,有啥事,你就直說吧。劉勇說,你帶我出去,一為掙錢,二為找那個貨車司機。金燦說,跟著我這個窮光蛋,能掙到錢嗎,轉而又說道,那老母親怎麼辦。劉勇說,你也知道,都走了,我雇了個人,每次按時給她打錢。金燦說,信得過嗎。劉勇說,信不信得過,都得這麼做,不然原地等死啊。   劉勇捧著眼前的湯喝了一口,又是一口,似乎這頓飯永遠吃不完。   老板又給了他們幾個白眼。他們也不好意思。畢竟,周圍桌子都換了好幾茬人。   金燦給劉勇遞了個眼神,他們屁股準備離開凳子,無奈二人左右肩同時被一人左右手摁在凳子上。那力氣大的讓人害怕,他們不敢抬頭。   “老板,再來三碗。”聶錢錢給老板揮了揮手。   “是你?”劉勇問。   “是你呀!”金燦問。   “怎麼了?拿了東西,就想跑?!”聶錢錢說。   “什麼東西?”金燦問。   “你說什麼東西?!房間是你們亂翻的吧。”   “你有什麼證據?”劉勇問。   “證據?”聶錢錢說著,用手拎著劉勇衣服內的衣領。“這不是你的衣服吧?!”   劉勇不說話。   “東西是我們拿的。”金燦說。“我們也看了,沒啥重要的。一些照片而已。”說著,金燦邪魅一笑。“沒想到,你好這口。”   “東西在哪兒?給我!”聶錢錢小聲威脅道。   這時老板上了三碗湯麵。   “你小子,還比較義氣。吃完飯,和你說。”金燦說。   金燦、劉勇大口、大口地吃著飯,顯然,他們剛才沒有吃飽。   聶錢錢結了賬,手中還有許多張紅色鈔票。“那東西在哪兒?”   “跟我們,我們帶你去。”金燦給了劉勇一個眼神。   他們將聶錢錢帶到早市外停工的工地上。   “在這兒?”聶錢錢問。   “是啊,再往裡走些。”金燦說。“看到那個長方體的垃圾桶了嗎?”   “看到了。”聶錢錢往遠處望去。這是一片空曠的土地,土地上覆蓋著枯黃的草,草叢中間有零星且未融化的雪,土地四周是一人多高的藍色圍擋。他的前方有一個長方體藍色垃圾箱,應該是被用來裝一些散碎的工業垃圾。   聶錢錢感到不對勁兒的時候,金燦和劉勇已經將他的胳膊抓住,聶錢錢的雙手被捆了起來。   “很簡單,我們隻是要錢。”金燦的手在聶錢錢口袋裡翻了個遍,一股腦兒將搜到的錢裝在自個兒口袋裡。他們將聶錢錢推到在地,準備離去。   “那東西在哪兒?”聶錢錢大聲吼道,臉憋漲得通紅。   “那東西對我們沒用,扔了!”金燦說。   “扔哪兒了?”   “那兒!”金燦指了指垃圾箱。“我們來早市之前,手裡還拿著東西,想著沒用,就扔了。還以為是錢呢!”   聶錢錢頭頂著地兒,自個兒站了起來,朝垃圾箱走去。無奈雙手被捆住,他又折了回來。   “幫我打開。我不會追究。”聶錢錢說。   “誰相信呢?”劉勇說。   “早都看到你們被警察追,跟了你們這麼長時間,要報警早報了!”聶錢錢說。   “為啥不報警?難道你也不能讓警察看到你?”金燦說著,繞著聶錢錢前前後後轉了幾個圈兒。“你這人也詭異,躲在屋裡就不出。看來那個冊子對你很重要。我改主意了!”   說完,金燦走向垃圾箱,他找到了東西,朝著聶錢錢晃了晃。“我沒騙你吧。不過,這個東西現在歸我了。”   “它可以讓你有錢。”聶錢錢笑了笑。   “這些女人的照片?”金燦說完,將照片遞給了劉勇。劉勇看到每張照片上都有著NDY字母字樣,劉勇有些看呆了,他沒見到過那樣漂亮的女人。   “你說呢。都是我拍的。她們現在可是很有成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張照片可以換很多錢。”聶錢錢說。“當然,如果要那樣做,還得我配合。我知道她們的姓名、年齡、行業、地址。”聶錢錢有些興奮。“當然,也有普通的。都是有家室的人。你們可以獲得很多錢。比四處找工作好多了。”   “那可是犯法的事。”劉勇小聲在金燦耳邊說道。   “我們已經做了一些犯法的事兒。”   “不一樣。那些事兒隻是偷些東西而已。這個事,做不好,害人。”   “就你知道輕重。”金燦有些不高興。“你是最需要錢的人。說到底,我也是在幫你。”   劉勇不說話,頭又習慣性地低了下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金燦問聶錢錢。   “有人讓我這麼做。應該是報復。裡麵有幾個女人是他父親的情人。”聶錢錢說。   “嗨,這種事,一般是男人的錯,卻怪在了女人身上。”金燦打趣地說道,雖然他已經看到聶錢錢眼裡的怒氣。   “這樣,你們做我的幫手。我提供地方,還有,讓你們得到想要的錢。”   “哪裡?”金燦問。   “市裡。”   “不去。”   “你們地兒,警察都摸排過了。睡大街?”   “去市裡,容易被發現。”   “我都差點沒認出你們。你們剃了頭發。房子空了很久,應該不會有人發現。”   金燦走上前,準備把照片給聶錢錢。聶錢錢用眼神示意被捆了的雙手,雙手被金燦鬆開。   某種協議被擬定。她們或平靜、或榮耀、或光鮮的生活即將被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