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名字叫夏天的女孩(1 / 1)

“跟人約好啦。下午三點,在五道口碰麵。剛聯係上的樂隊,總不能失信於人吧?”順水推舟,我隨口往下編。   其實才剛來BJ,許多地方都還搞不清楚,能叫得上口的地名,也就那麼幾個。這節骨股眼上大腦短路,一時也想不出有技術含量的借口來。   “你是去組樂隊?乾嘛非要在五道口跟人碰頭,什麼臭德行呀!”胡編的借口,引來女孩新的一番嘲諷,“我們不是人呀?多麼優秀的兩個大活人,打老遠送到你麵前,你卻視而不見,是睜眼瞎嗎……。”   她迅速地組織好詞匯,發動起新一輪進攻:“我們喜歡的就是樂隊,人總也湊不夠。現在是好心好意地來請你加入,怎麼著?反倒還瞧不上眼啦?”   “沒、沒有的事兒。”我一時招架不住,連說話的口氣也像歡樂那樣吞吞吐吐。   “天天,別鬧了……咱、咱們回去吧……。”歡樂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或許他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始終沒再說出口。   “不想走,我渴啦!”   女孩絲毫沒有要挪窩的意思,她坐在床上任性地晃蕩起腳丫。海藍的床單上泛起一層淺灰色小鞋印,潮起又潮落。   窮話七千。小丫頭不停地嘟囔了足有大半天,嗓子不冒煙兒才怪!可屋裡簡陋,連口水也沒有。   “真是對不住。你們先在屋裡坐一會兒,我出門買些飲料回來。剛才是我的態度不好,全當是給你們賠個不是了。”我羞愧地環繞四周,確實找不到能喝的東西。   也不知怎麼搞得,從歡樂的那聲嘆息裡,讓我聽出一種似曾相識的傷感。心裡麵的距離,不知不覺中和他們拉近了許多。   “不喝你們家的水,也不敢勞您的大駕。您又不待見我們,怎麼好意思呢?”   女孩話裡溜溜的酸味,讓我僅有的一片真心也付之東流。這個叫天天的丫頭片子,實在是可惡。等找個機會,看不好好修理你!   “你愣著乾嘛?還不快去!”天天像是女王在發號施令。   大概是考慮到女孩的人身安全,歡樂的動作一直磨磨蹭蹭。經過回頭再三確認後,才極不情願地關上了門。   在這個獨處的時間,終於有機會能觀察麵前的女孩了。她文弱清秀,長相中等偏上。由於異性相吸的關係,我反倒是覺得挺耐看。   小丫頭眼睛不大,但是有神。比起歡樂那種空洞洞的小眼,要強出很多。她鼻子小小的,耳朵也是。頭發上高高梳起一個小辮子,一副中學生的打扮。嘴巴微微往上翹,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甚滿意。彎彎的眉毛一邊高一邊低,低在眉心的位置打了一個小彎。   這調皮的眉毛應該是她故意裝的,好用來展示自己的威風。這麼一副精靈古怪的表情,著實讓人感覺可恨又可愛。氣兒來得快,消得也快。我打心裡已經不再埋怨了。   美不足中,她的臉上多出幾顆小點兒,剛好嵌在鼻梁兩旁,也不知是不是雀斑。   淺紅色的羽絨服,一邊的胳膊上繡著個打著雨傘的KIT貓,小貓看上去有些臟了,越往袖口的位置顏色變得越深。黑色的牛仔褲,黑紅相間的慢跑鞋,依舊緊貼著床沿在任性地亂晃。   她正翻著我寫的歌詞,漫不經心地詢問道:“這些,都是你寫的?”   女孩問話的時候,我正仔細研究她臉上的那些小黑點。為了確認是灰塵還是雀斑,便稍微往前湊近了點兒距離。   沒聽到回話聲,她把臉扭了過來。冷不防,被我的舉動給嚇了一跳,腦袋下意識地往後一擰。   “你想要乾嘛?”小丫頭質問道。   “您說呢?”我瞪大了眼睛,緊緊盯住她不緊不慢地反問。   “你、你不會要……。”   女孩的聲音打顫,竟變得一陣嗚咽。玩笑開過了頭,我不忍心再繼續嚇唬她。因為認真考慮了一番,決定先加入他們的小團夥試試。可也不能便宜了這個刻薄的小丫頭,所以我比她還損。   “您這是找什麼茬兒呀!今天出門洗臉了嗎?該不會以為我想劫您的色吧?瞅您的長相,還不如我們老家販菜的大媽呢。”   打擊加報復,狠狠過了一把癮。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刀刀砍在了心尖尖上。   小丫頭被我挖苦的徹底沒了詞。   “開玩笑呢!其實,你長得挺好看。但老喜歡跟人吵架,這一點兒可不好。”停頓片刻,我又鄭重地說,“這些東西,都是以前寫的。隻有曲譜和歌詞,還沒開始做編曲呢。我一個人的能力有限,做不出來編曲,需要有樂隊配合才行。”   “嗯。”女孩點點頭,害羞地笑了。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像含苞待放的花蕾。   屋裡的氣氛,開始緩和下來。   “寫的不錯啊!難怪,歡樂覺得應該請你加入呢。”她用手托起下巴,若有所思地說,“能讓歡樂隻見一麵就佩服的人,我以前還沒見過呢!你,是頭一個。”   “高抬啦。那天,可是什麼也沒來得及說,我們倆隻顧著埋頭逃跑啦……。”   佩服這兩個字,確實當不起。向來不喜歡被人戴高帽:捧得越高,摔得越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叫潘笑爭,他叫歡樂,那麼你呢?”   “夏天。”   “夏天?”我重復,“還早呢,現在連春天都還沒到……。”   “我是說,我的名字叫夏天!”女孩不滿地白了我一眼。   歡樂、夏天、加上我。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裡,我們便是同一個陣營裡的戰友了。兩位大俠極具特色,下麵就以他們的“優點”來稱呼。   在老家,我最愛給身邊的好朋友們起外號。用詞精準惡毒,讓人恨得牙根癢癢。越是親我者,外號叫起來越是讓他痛心疾首。   歡樂的大腦好像隨時都會短路,說話有一截沒一截,通常都是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蹦,語言組織能力極差。但他內心善良、為人正直,品德高尚遠勝於我。   小時候,曾看過一部《海燈法師》的電視劇。劇中的主人公叫範無病,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榜樣。   歡樂雖配不上大俠一般高大光輝的形象,但我還是爽快地送給他愛稱:“歡有病”。   夏天這個表麵上看起來機靈活潑的鄰家女孩,可實在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最大的特點就是話嘮,“嘟嘟、嘟嘟”說個不停,嘴部的肌肉應該異常發達。每到興高采烈處,常伴隨有唾沫往外一同飛濺。   對於那些貿然撞到臉上的小水珠,我雖不喜歡卻也不討厭。歡有病則表現出一副蠻受用的樣子,仿佛濺在他臉上的並不是唾沫,而是接受洗禮的聖水。   關乎一個女孩子的名譽,我不好把外號起得太過陰損,就她叫“夏沫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