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沫沫和有病(1 / 1)

“你們都是練什麼樂器的?”我問夏沫沫。   “我喜歡鼓。歡樂,他喜歡吉他。”   “巧啦!我練的也是吉他,不過彈得不好。平時,你們都愛聽些什麼歌呀?”   誌同才能道合。我旁敲側擊地瞎打聽,隻為確定一件事,他們音樂的價值觀是否正確。   “歡樂嘛,他聽的那些都是怪怪的,我大多叫不上來名字,不過有一些也確實蠻好聽。我嘛,是什麼都OK啦!隻要對口味,統統來者不拒。你呢?說說你自己,都愛聽些什麼呀?”小丫頭反守為攻,倒打一耙。   “我呀,我都聽一些老歌。那些個老樂隊,我是聽他們長大的,打心裡放不下……。”自己聽的那些歌,大多屬於九四年以前的樂隊作品。一時間,有些不好意思提及。   來BJ之前,聽說這裡流行的是朋克,它和我的音樂理念不同。到了以後才發現,這裡早沒了朋克,流行的是外文、死幻和迷幻之類的。其中具體的含義,有些我直到現在還沒搞明白。   還是更喜歡那些老歌,一生都愛。如今有些歌大紅大紫,唱起來卻連調門都摸不著,如此的嘩眾取寵也配叫做歌嗎?   “聽崔健長大的?你好像也沒那麼老吧?”夏沫沫眨了眨眼,沖我歪頭壞笑。   “老崔的我也聽,但更喜歡黑豹、天堂、魔巖三傑他們。感覺這些樂隊的頭一張專輯,都特別真、不做作。”(更正,個人觀點:張楚最好的專輯是《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醜媳婦早晚得見公婆。鼓足勇氣,我把心愛的樂隊一股腦全說出來。如果小丫頭敢嘲諷,立馬請他們拍屁股走人。   夏沫沫倒沒啥表示,既不贊同也沒反對。她隻是把歌詞和曲譜整齊地排在一起,輕輕推回到了桌麵。   反倒是我,變得靦腆起來:“經常感慨,自己的二十歲沒能生在九四年。真是,生不逢時……。”   夏沫沫用手指敲了敲書桌:“喂!你的二十歲,活在新世紀不也挺好嗎?至少,遇見了我們呀。”   “是嗎?”我頓時來了精神,“這些音樂給人的感覺真是太棒啦!就是聽了它們,我才有了組樂隊的念頭,才開始去寫歌。”   “那鄭鈞?許巍?他們的歌,你感覺好聽嗎?”夏沫沫試探地問。對於我提到的樂隊,她或許有些不太理解。   “他們倆也很棒!西安人傑地靈,一直是高手輩出。不過,我這人思想偏激,推薦你聽完鄭鈞去追許巍,追過許巍再品張楚,一層層……。”   “我同意!”   門被推開了。歡有病站在外麵,天曉得他偷聽了多久。手裡拎來一罐可樂,一支綠茶,還有一瓶粒粒橙。   夏沫沫伸手搶過粒粒橙,歡有病把剩下的飲料遞上前,我隨手拎起可樂。   “猜對嘍!”傻小子高興地轉了一個圈。   是啊,他猜對了。每個人不經意間地選擇,正好對應出自己的性格。   夏沫沫是個如同香橙一般可愛的女孩,給人甜甜的感覺裡,又有種酸酸的味道。我則像蓄勢待發的可樂,隻要溫度夠高,搖晃得夠猛烈,隨時可以爆發上天。歡有病性格坦得很,乍一接觸十分平淡。但日久天長,這份清香甘醇的滋味卻讓人回味無窮……。   “就沖你這瓶可樂,哥們決定加入啦。”我拍了拍歡有病的肩膀,盡量讓自己的表達看上去自然。   “加入什麼呀?我們說同意要你了嗎?”   夏沫沫又開始無端的刁難:“樂隊可不養閑人!說說,你都會些什麼呀?”   “本人會的不多。笛子、口琴、吉他,都略懂一二……歌詞和譜子也都是現成的,隻要有樂隊,編曲完立馬能排練。”我這人一向愛謙虛。但要開除我,肯定是你的損失。   “那也需要對你進行一段時間的考察,得合格了才能加入。萬一你要是盲流,或者是通緝犯怎麼辦?”夏沫沫明顯還在記仇,典型的沒事找抽。   “良民啊,我可是大大的良民!您瞅瞅,這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一張臉啦。”我誇張地表演把小丫頭給逗樂了,連歡有病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天在小屋裡,三個人一直聊了很久。   基本上都是我和夏沫沫在說,歡有病講得很少。但他的每句話都頗含分量,一點兒也不摻水。   我建議他們去聽謝天笑的《冷血動物》,那是我的山東老鄉。包括他們曾聽過的黑豹、天堂、魔巖三傑……。歡有病則推薦我去聽《盲人影院》、二手玫瑰、還有秋野的《子曰》,都是一些我在老家時未曾聽聞過的樂隊。後來,夏沫沫在旁邊小聲哼出一代天王的名字,遭到我和歡有病的共同鄙視。   天快黑的時候,我帶他倆去村頭的小飯館裡打牙祭。歡有病特意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   “六點啦!”   “是啊,咱們該去吃飯了。”我瞧著歡有病麵露焦急的神色,早把初見時撒下的謊言忘在了九霄雲外。   “不吃啦……你、你來不及啦!”傻小子真實誠,替我急得詞不達意。   “都已經六點了呀,你不是還要去五道口嗎?真是來不及啦,恐怕要失信於人嘍。”壞丫頭抖機靈,樂得幫我落井下石。   “那……那、那些都是我瞎編的。之前是接觸了幾支樂隊,可理念不同,人家壓根兒就不要我。”滿心羞愧,我隻能實話實說。   “好啊,不誠實!就沖這一條,今天的這頓飯,必須由你來請!”夏沫沫得理不饒人,她扭頭威脅道,“並且你的考察期,還要延長兩個禮拜。什麼時候結束,我再另行通知。”   “我認罰,我認罰。”為了能早一天加入組織,我決心疼改前非好好做人。   “其實……我和天天也、也是沒人要……就算全世界都、都離你而去……也一定要堅持!”歡有病說話的時候目光堅定,平日裡的那些空洞好像都消失了蹤影。   對於外界,我內心裡一直都是設防的。並且不喜歡再去結交新朋友,似乎已經過了年齡。可眼前這兩個活寶,卻讓人感覺格外親切。   “《盲人影院》,真的不錯。”晚飯的間隙裡,傻小子依然念念不忘地沖我推薦著。   “嗯、嗯……盲人?”我抬頭耍起貧嘴,“是瞎子阿炳嗎?”   夏沫沫被我的話逗得“撲哧”一聲,把嘴裡的飯通通噴到歡有病身上。   “哥們,你的衣服餓了。瞧,夏天再給它們喂飯。”我繼續臭貧。   “你的衣服還渴了呢,要我給它們喂奶嗎?”夏沫沫端起綠茶,沖我呲牙咧嘴。   用詞不當的家夥,我舉雙手投降。   “不是阿炳!是、是周雲蓬……歌真、真挺好的。”歡有病不滿地糾正道。   周雲蓬,吟唱詩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的那首《盲人影院》確實很不錯。   後來,有一次我回老家。歡有病特意送來一張合輯的CD,上麵就有那首歌。我聽過很多遍,用木琴把曲子給扒了出來,直到現在還時常彈唱……。   “來,多吃點兒菜呀!你們倆千萬別客氣,要拿出把我吃破產的決心來。”   我虛情假意地客套著,把盤子裡那些不愛吃的蘿卜青菜,一股腦地夾給了歡有病。這會兒功夫,他正埋頭清理衣服上的殘羹剩飯。   “別欺負我們家歡樂!你把肉都給自己留下來,把白菜蘿卜全塞給他,憑什麼呀?”夏沫沫揚起眉毛,拿筷子敲敲碗邊兒,“隻有我才有這種權利!你,沒有。”   轉回頭,她又沖歡有病勸慰道:“快別弄啦!等回家,我給你洗乾凈,回頭別讓你媽知道就行。”   “你們家歡樂?還回家?敢情是小兩口?可我怎麼看,你們的年齡好像都不夠吧,能合法嗎?”一席話聽得人雲山霧罩,猶如丈二的金剛摸不著頭腦。   “他是我表哥。我們兩家就住前後樓,你瞎猜個什麼勁兒!”   “哦,親戚。”我明白了。   “遠親,可以結婚的那種!”歡有病急忙申辯。   “叭!”他腦袋上挨了狠狠的一記爆栗,夏沫沫露出一副惡心的表情來。   分別的時候,我送他們一直走到村口。遠遠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我興奮的呼喊道:“送給你們兩個大號,歡有病!夏沫沫!”   “那你的考察期現在是半年啦!哈哈,哈哈……。”夏沫沫狂妄地叫囂著,漸漸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