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巴拉與雪地公主 其2(1 / 1)

親愛的媽媽:   您還好嗎?   我們的行程非常順利,現在已經抵達了塔可拉沙漠的外圍,也許明天就要穿越這傳奇的土地,親眼領略沙漠的蒼茫與遼闊。不過您請放心,就如同我們整個的規劃一樣,這沙漠絕對不會造成什麼意外......   ......   外麵的世界真的處處充滿驚喜,這裡有學識淵博的學者,有品德高尚的騎士,還有身著奇裝異服、性情古怪的法師,他們像一個個故事一樣,與我們在不同的軌跡中相遇,交流了彼此的年輪又逐漸遠去......在穀口郊外的夜晚,我們甚至有看到狼人的輪廓在月光下若隱若現......   那裡的水壩簡直堪稱奇跡,很難想象是人力所為。所以我很好奇,它的建造者瓦爾多裡大公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物呢?   ......   直到到了外界,我才真正明白金錢是多麼好用的東西,它像傳說裡勾人心魄的女妖精,牢牢地抓住每個人的心思,讓青澀的我們受到最好的庇護......   說到這兒,曾經在外麵生活的您也許比我更清楚那些人們過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生活,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這些,這些悲慘的、和我們一樣的人,但是能生在諾裡,真的讓人感到無比幸運。   ......   諾裡的秋天會越來越寒冷,雖然群山裡氣候溫潤,可您,尤其是早上一定要注意防潮。還記得小時候,總是您來提醒我和哥哥這些。還有爸爸,您一定記得囑咐他少喝點酒,那樣對身體不好。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過幾天,我會再次給您寫信,請您不要有太多掛念。   深愛著您的女兒   薇薇安   就著煤油燈微弱的光芒,薇薇安終於寫完了這封冗長卻仍嫌不夠的書信。小心將它疊放好,她向後攏了攏淡金色的長發,旋即站起身來,雙臂上拉,舒展著僵硬的筋骨。   透過窗戶木板的縫隙,狂風依舊低斜著身影,裹挾起被雨水浸潤的沙子,形成一道道波紋狀的平滑沙痕。融入灰色夜空的雲層低垂下霧氣,為遠方的沙丘籠罩起一片神秘的朦朧。雨水淅瀝的嘈嘈聲就著沙子綿軟的氣旋透著一股濕潤又有種淡淡嗆鼻的觸覺。   在更遠處,隱藏在流沙之下的丘體正伴著大雨的鼓點緩慢地滑動,製造出沙子的巨大響動,如同樂章持續的背景那樣顯出使人心顫的風格。   薇薇安側過了腦袋,將感官移向內部,酒館裡一樓的酒鬼們大部分都已睡著,隻留下鋸子一樣刺耳,具有穿透力的鼾聲。   看來一切如常,她鬆了口氣,繼續回過頭通過小小的縫隙觀察外麵的景色。   聽到恩利多這個名字後,諾維爾全身的肌肉早已像是受壓的彈簧,不自覺地繃緊,試圖對抗那股無形的恐懼。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大腦被眼前的事實沖擊,架上了生銹的犁具,變得僵硬而又遲滯。也不知是身體的反應還是對方的影響,等到諾維爾的瞳孔由半個眼眸恢復至正常的大小,他才終於意識到那刺穿脊背的冰涼正沿著無形的冰錐,一寸寸凍結著反抗的鬥誌。   僅僅隻過去那麼幾秒,那被手捧起的頭顱就看到眼前的少年嘴角向上抽搐地抬起頭,沖著她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接著莫名帶點病態的聲音伴隨著撐大跳動的眼皮反問到:“您好像找錯了地方,我還以為你有多愛你的丈夫......恩雅女士?!”   話音剛落,那無頭的怪物突然靜止,接著踉踉蹌蹌地從手中傳來道道痛苦的聲音,那音色頗為腐朽,嗓子簡直是被煙火點燃後的餘燼:“恩雅?不,我不是她,我是——”   隨著音調的拉長,三枚火球卷挾著赤浪狠狠轟向了那顆扭曲如同孩童用泥巴捏出的作品——從遇見它的第一眼,諾維爾就已經在構建火焰彈,三個!而直到對方的狀態明顯不穩,他才出其不意,瞅準機會,三枚燃燒著熾浪的橢球形造物不斷收縮起自身,在外圍造成不斷縮小又膨脹的小型爆炸,又借著爆炸的能量前進,持續壓縮著核心,翻騰的烈焰在紅白黃三色間不住地切換,隻一瞬便逼進到怪物的眼前,上下雙眼映照的世界很快被火焰占據。   而諾維爾則趁火焰的後浪放開了雙腳的抓力,借由沖力彎起腰背向後跳去——伊戈給的劍擁有斬殺這類怪物的能力,他必須把它拿到手。   在這樣近的距離裡,三枚拖著黑色拉長尾焰的火球隻有兩枚成功夾擊到怪物的頭顱,另外一顆直至偏起腦袋,打到了天花板才堪堪結束,引起木屑與磚塊紛飛,幾滴雨自此滲入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   巨浪帶來的沖擊後,那顆乾扁的頭顱就那樣被草草丟到地板上,了無音跡,而在軀體被震飛的剎那,幾股黑色、粘稠如同油液的火花騰地浮起,一點點地吞噬掉了全部的紅焰,黑炎在不斷蔓延,貼合在這死人軀體的表麵,而它的胸口與肚臍處則緩緩地張開了三道裂縫,幾聲嬰兒的哭喊突兀地出現在空曠的走廊。   火焰對它無效...可以被震飛...那個頭顱似乎不是主體...有一定的智慧,甚至可以有限交流,嘖,這比上次的怪物難纏多了...周圍是沙漠,難以找到適合那個祝福發揮的地點,隻能硬打...   從初步的試探中回神的諾維爾卻猛地停下腳步,沒有借助第三顆火球爆炸的沖擊繼續後退,他把雙腿一撐,強行止住了退勢,接著腰腿一齊發力,迎著火勢向前撲去。而就在他剛剛停留的地方,頭頂的天花板猛然開裂,一節帶有生命的巨大仙人掌與另一具乾枯的人體結合在一起,狠狠地從上砸了下來,在更遠的許多地方同樣有幾具形態各異的怪物從房屋上方落下。   “該死,簡直沒完沒了了。”諾維爾終於忍不住罵了一句,接著趕忙站直身子,單臂伸出後點出手指,一點波紋自他的手指中湧出,旋即翻覆疊湧,絲絲水紋蕩漾開來,以指尖為中心圈成了一個半徑大概一米的深藍水盾。   抓住剛剛諾維爾閃躲的間隙,那具最初的怪物胸口已重新長出隻剩下眼眶與血汙的眼孔,肚臍的嘴巴還未長出就已在接連不斷地痛哭。這具新生的臉和剛剛落在地上的腦袋同時張大了嘴,兩整條菱形的、如緞帶一樣光滑的焰流彎曲成圓圈的兩端,一左一右向諾維爾包夾而去,恰好撞在少年一指點出的水紋上,二者的反應並不劇烈,反而是黑炎吸入水滴,像油一樣一點點滴落在地上,顯露出劇烈的腐蝕性,而水紋從外圍不斷蒸發,形成彎曲的斷麵。   一股乾焦、比秸稈被點燃的氣味還要濃烈的味道開始彌漫,嗆人的無形之物隻讓諾維爾的嗓子乾渴難耐,好似有團火在喉嚨裡焚燒。   水也沒有用...雖然有智慧,但攻擊更接近本能...新來的這幾個似乎和我上次遇到的一樣,隻存在本能的動作,如果剛剛它們再耐心一點,那我多半來不及轉移位置,所以這些隻是小弟?   正思考時,剛才落下的仙人掌人早已舉起那株異變的仙人掌沖著他的後背再次砸來。此時的諾維爾剛剛才又製造了一尊波紋之盾,早已來不及構建其它法術。   電光火石間,諾維爾維持著一指,任由頭發向四周飄散,他回過頭,反常地把臉拉近到對方的麵前,一整隻醜陋、乾癟的眼睛突然被一雙藍色有著優美弧度的眼睛凝視,看著對方的眼眸泛起奇特的金色光芒,轉瞬間,怪物的獨眼流出黑血,碩大如同打碎的鴕鳥蛋一樣的眼球連著粗壯的神經順流滑落而出,接著便軟軟地倒下了。   上次在山間吃過來不及施法的虧後,諾維爾又怎可能不對此有所防備?   在常用的魔法中,火球等法術相對簡單且施法較快,不值得鐫刻;玖紋的祝福本身就可以瞬發,那並不屬於個人的施用,而是自然的記錄;精神穿刺與它們都不同,對於諾維爾如今的層次施法極其繁瑣,可如果鐫刻在靈魂中就能避免冗長的前置,往往能夠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現在!這些不怕火不怕水的家夥意誌力似乎異常薄弱,竟然會直接被穿刺死去。   唯一的缺點是,以他的精神力似乎並不能在消耗殆盡之前消滅這裡所有的怪物。此時的無頭怪物也到了極限,火帶終於不再延續,但諾維爾的後路依舊不夠寬敞——還有好幾個怪物堵在那裡。   “羅伊!”他大聲喊了起來,寄希望於對方把自己的劍丟來,可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最多也就過去一分多鐘,這麼大的動靜即使羅伊沒有醒來,其他人也不該一點聲響都沒有......諾維爾的眉頭微蹙,防備的姿態不由得加重了些,隱約感到事情有些邪異。   然而對方似乎並不打算留給他思考的時間,緊踩著獨眼怪物的殘破屍體接續上了連綿的攻勢,錘、砸、刺、掃,幾套不算連貫的動作打得諾維爾相當憋屈——他沒有武器,因為體表粘液腐蝕的關係,肉身又根本不能和它們接觸到哪怕一點,而在察覺到些微的異常後,諾維爾很快決定留存力量,暫且采取防禦性的姿態。   滴滴的落雨沿著剛才火球的縫隙流落,很快便打開了一條不小的裂縫,雨流匯聚於一處,向著無頭的怪物傾泄著自己的不滿。由落雨聚成的水泡沾染上奇特腐朽的黑焰,逆著跳動的水珠,它們緩緩上浮,就好像那水球突然失去了所有的重量,伴隨著煙霧的升騰與纏繞,如同流星的軌跡,被統統向著諾維爾的方向劃出許多道優美的軌跡。   眼見前路與後路都被封堵,這次的諾維爾沒再尋求強行的突破,而是把身子一側,從欄桿上跨出,雙手在護欄的下半邊吊起,借助緩沖穩穩落在一樓酒客的桌子上——這裡沒有任何人。塵年的老木沒能經得了如此沖擊,轉瞬間垮塌下來,失去了桌子的意義,被諾維爾閃躲著用作了盾牌的價值。   “呼,該睡覺了,明天可還要橫穿沙漠呢。”薇薇安這樣想著,輕巧地從膝蓋頂著的椅子上躍起,打算上床歇息。可很快她便又回到了原來的姿態,讓筆直的腿撐在地上,另一條則彎曲著搭在椅子上,愕然發現就這麼一會愣神的工夫,外麵的景色卻已經變作黃昏接近黑夜的景象,連景物也完全變了樣:   一簇簇翠綠的玉米田一眼望不到邊,遠遠看去好似生長到極高的草場,綠波蕩漾起來,斜斜對著夕陽籠罩的層雲。雲朵不知被誰抹作薄薄的一層,隻是沾染一點的餘暉便分出許多道高低薄厚不一的紋理,更遠的綿延直到山腳的草原上駐紮著許多毫無規則的房屋,聚成一個又一個小的村落,被黑幕遮蔽的大山連綿不絕,似近非遠,山脈好像變作鐵青色的巨人,隻留下粗大高遠的輪廓,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而在最靠近山腳的地方,有一條間隔寬大,光亮卻不斷延伸的光帶,那似乎是由一個個小的光源組成,在薇薇安的眼裡隻剩下模糊的一個小圓圈一樣的亮斑,這樣的斑點卻能夠環繞著群山直伸到視線的盡頭,如同夜空中的銀河般璀璨。   不知為何,對這本當詭異的變化,離鄉的情景卻不斷浮現在薇薇安腦海中,自己坐著馬車遠離時,遠處故鄉的燈火是否也像現在一樣呢?   思緒迷離間,一聲馬的嘶鳴突然自旅館外響起,聲音高亢嘶啞,隱隱傳來一個男人爽朗的笑聲。   “Xvanf oi Guk ”“Zier Ziermeod a”   含混不清地吐出兩個單詞,以諾維爾為中心,微風輕輕浮起,周身碎裂的石屑與木屑感到幾絲癢意,輕微顫動起來。兀地,風旋化作一股狂風向四麵八方轟擊,沙石碎屑飛舞,座椅與地麵摩擦出茲拉的響聲,那無數向他襲來的木刺不由得改變了方向,深深嵌入墻壁中,腐蝕起石灰與乾草的混合。   而在更高處的二層,房門被颶風影響,一扇扇地被抽開,狠狠砸在墻壁上——裡麵還是空無一人。   見達到目的,諾維爾嘴角咧地更開,終於做完那些排除選項,如今不外乎隻剩下三種情況:其一,其他所有人都被怪物影響離開或早已慘遭毒手,可這怪物本能性的行為多半不會有這樣的智商,即使有,他也想不到這樣做的意義何在。   它製造了一個隔絕我與外界的秘境?可自己又確信沒能力找到秘境的鑰匙節點,若果真如此,怪物的能力一定是遠高於他,那他早該被輕易解決了。如今雖然狼狽,衣物乃至頭發都被腐蝕了許多,但總歸遊刃有餘。   僅剩的第三種可能,他被拉入了一場更接近於夢境的幻境,希望借此來消耗他的精神力,以此在現實中規避掉自己薄弱的一麵。說起夢境,他見識過的恐怕要比這些怪物加起來見的都多。這裡又的確很具備夢境的特點,隻當他的意識認為應當出現聲音時,打鬥帶來的響動才會由渺遠一般變作真正的現實,這一點在觸覺與味覺上都有體現,隻是都不如聲音那樣頻繁。   諾維爾已試過利用精神穿刺來影響威脅最大的無頭怪物,可惜隻能讓它有一瞬的恍惚,而在身體未動,難以配合魔力運轉時,所謂的火球術之類大都難以施放——也就是說在現實中他其實並未放出這些法術。   然而僅僅隻需一點魔力卻消耗大量精神力的精神穿刺是個特例。   他沒再耽擱,嘴角上揚時蔚藍色的眼眸也同時亮起,為延緩怪物的進攻節奏,為之後可能的試錯做好準備,相同的技能被接連釋放了兩次。   而第二次,他用在了自己身上,放緩了頻率與強度,隻會造成輕微暈眩的逆用——但足以把任何人從沉睡中喚醒。   “啊!!該死,你這蠢驢!”   眼前虛幻的迷夢一寸寸地破碎,酒館裡人們含著驚恐的怒罵聲,怪物們淩厲又嘶啞的嘶吼聲依次傳入耳中,真實的、未經磨損的景象逐漸浮現於諾維爾眼前,他看到不斷四散的怪物與淩亂聚集的酒客,看到羅伊耳鼻流血,痛苦地趴在地上,卻還緊緊抓著那把叫“德”的劍,他看到薇薇安蹲在羅伊身旁,焦急地為他的頭部做著按摩;在更遠處,夢中無頭怪物站立的地方另立著一個穿著亞麻衣服,紅色頭發的偉岸男子——他們曾經在花瓣怪物出現的第二天有過短暫的交流,而剛才的怒罵正來自他。   那紅發男子雖然也受到精神攻擊的影響,但狀態卻明顯比羅伊好上不少,僅僅隻是臉部有些扭曲,此時的他正費力抬起沉重的腦袋,露出布滿血絲的眼睛,帶著三分迷惑,三分憤怒與四分無奈沒好氣地問道:   “怎麼老是你?”   諾維爾一怔,似乎沒料到自己的法術幾乎全數結實打在了隊友身上。他抿了抿嘴唇,神情帶了些許凝重:“這家夥比我想象的更聰明。”   “諾維爾,費蒙德先生剛剛從那些怪物口中保護了這裡的人,羅伊的狀態暫時沒有問題,小心身後!”   接著薇薇安的提醒,在躲閃的同時諾維爾暫且放下了對名為費蒙德男子的戒備以及對羅伊的擔心。   正當他心一橫,打算不計代價地使出自己最後的手段時,紅發男子手中一直握著的樹枝一樣的木杖突然奇異地掙脫而出,搖搖晃晃地飛到了諾維爾手中,在手柄處冒出了一張小小的裂縫,從其間傳出了一道十分稚嫩的聲音:“先生,您叫諾維爾?好極了,我喜歡這名字。”   “你是?”   “卡巴拉,尊敬的先生,我們這一族都叫卡巴拉。我們不要管那邊的變態,他的身體可好著呢。來吧,讓您浩瀚的魔力流經我現在的軀乾,那種怪物在卡巴拉麵前不值一提。”   稱呼自己為卡巴拉的奇特手杖口齒並不清晰,但諾維爾卻莫名感到了某種迫切之感,而這迫切並不完全因為他自己,似乎也有這根手杖不喜歡費蒙德的原因。   這時的費蒙德已然晃悠悠地站起,“小家夥,不,小祖宗,這個時候你可別再鬧了,沒有你我都沒辦法施法。”他沖著那個小玩意喊道,又小聲地嘟囔著:“本來剛才就能解決掉。”   “你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那根手杖的腔調帶了些委屈,但還是聽話地回到了他手中。   “把其他人照顧好。”費蒙德留下這樣一句話便撇開了諾維爾,手杖的端點處冒出一點螢火蟲一樣的亮光,他在口中默念了幾句咒文,那光芒便逐漸強烈,卻仍使光點維持在一定程度。   對麵的怪物似乎也感到威脅,和它的同伴們共同攻向了紅發男子,出乎眾人意料的是,他既沒有放出什麼花裡胡哨的光束,也沒有遺留那些神秘的法陣——費蒙德把手杖當作了棍子,揮舞著沖了上去。   難怪會被討厭啊......   看來這棍子,不,這法杖似乎很克製這些家夥,這是什麼原理,腐朽的部分遭到凈化?諾維爾一邊分神思考著,一邊從旁輔助,不斷利用風和水分割起戰場,幫助男人抵擋著關鍵性的傷害。   費蒙德沒去管其它怪物,把進攻的重心全部放在了麵前的怪物上,他雖然隻會一類招式,可對方卻無可奈何。幾乎每一棍的抽出都會伴隨著黑炎的消逝,點點綠意如同春日花蕾綻放在怪物身上,聖潔與腐朽,光明與黑暗被以一種奇特的方式結合在了一起。   而每當怪物想要施展自己那奇特的幻境能力時,他手中的魔杖總是能用物理的方式及時叫醒自己的主人,還連帶些憤恨的罵聲。   “諾維爾,接劍!”   羅伊才剛剛醒轉,便用盡了全身力氣把劍丟向了諾維爾。費蒙德也默契地用力將手杖往地上一插,一圈圈花草便生根似的困住了試圖逃走的怪物。   驀地,被困在囚籠中的怪物身體不再搖晃,周身的黑炎也不再與植物進行焚毀與重生的拉鋸,它開始雙手合十,掉落在地上的腦袋躲避著眾人的注意力默默禱告起來。   無人注意的外界,環境再一次發生了改變,原本處在遠處的山巒開始急速向著旅館靠攏,如山嶽高大的巨人虛影圍繞著旅館逐漸成形,開始向實體轉變,山斧、巨石、青藤一件件被舉起、被揮舞......   借由風的加速,諾維爾拔出劍鋒,又一次感受著那徹骨的寒涼,他讓雙手緊握,借助沖力拚盡全力揮砍向前方,就在劍鋒即將接觸的瞬間,一股強烈的危險預感突然自心間升起。   剎那間,一聲深沉的嘆息似乎自無盡渺遠處傳來,那嘆息仿佛穿透了時間,自幾個紀元的長河穿越,讓在場的一切事物在驚駭前便陷入了怪異的靜止,如同蠟像館裡的雕塑一樣靜默。   “瓦爾多裡,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藏呢?”   接著又是一陣無聲。   許久之後,外界的景色終於恢復了正常,流淌著水滴的沙漠與屹立其間的旅館,隻是大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下。   諾維爾對於時間的靜止似乎毫無察覺,他的劍成功劈下,由怪物的肩胛斜入,自腰腹處砍出,它終於不再流淌鮮血,明確地失去了自己的亡魂。而那把劍殘破生銹的劍柄似乎恢復了一絲金屬的紋理。   ......   看著費蒙德與諾維爾一點點地忙碌著把還沒壞的座椅復位,羅伊頗有些好笑地望向了身旁的薇薇安:“明明剛才還是勇鬥怪物的英雄,怎麼現在就變得像是還不起錢的雜工。”   “他似乎並不想讓人們知道怪物和他們這批人的存在。”   正勉強忍受著魔杖絮叨的費蒙德不滿地踢了踢身旁被自己打暈的醉漢們,他回過頭,帶著疑惑說道:“這些怪物,常人一生都未必遇得上一次,怎麼就那麼喜歡找你們兩個?”   “在概率上,這樣的可能絕對存在。”諾維爾回應著,似乎不滿於對方暗戳戳的質疑與聲討。   “也是,”他笑了起來“像我這樣的人隔幾天就要處理一次怪物。”   “你是專門處理這些的人?”羅伊和薇薇安對此也同樣好奇。   “可以這麼理解,我和我的同伴——”費蒙德才剛提到同伴二字,就看見三人同時坐直了身子,一臉警惕地盯著自己。   “欸,別這麼看著我,她現在在處理一個叫恩利多的人。我們共同隸屬於一個名叫命理會的組織,屬於執行部,專門處理類似的事件。”   “命理會從不會乾涉現實的紛爭,它的宗旨就是保證人類的秩序不被破壞,對於內部的矛盾暫時還沒有興趣——至少對我們還是這樣說的。”   “而加入命理會隻需要一個條件,那就是得到一隻卡巴拉的認可。這家夥可以讓不會魔法的人也擁有足夠的實力,同時還是類似怪物的克星,以及,每天的一個願望。”   他微笑著看向自己不知何時漂浮起來的法杖,誠懇說道:“我希望讓旅館裡除我們四個以外的人全部遺忘掉今晚不尋常的經歷。”   那道稚氣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嗬,我還以為你這變態會像第一次知道願望一樣,向我許願得到一個和卡拉多娜一模一樣的人偶。”   一聽這話,費蒙德得意的笑容又一次僵持在臉上,他尷尬地笑了笑,為自己辯解道:“哈哈,它還是這麼愛開玩笑,其實每個卡巴拉都有自己的性格,我那樣問純粹是想測試它的能力,對,測試......”   無論紅發男人再怎麼解釋,諾維爾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由得變得奇怪起來,倒是羅伊率先打破了僵局:“得到它就能擁有魔法天賦?這是真的嗎?那我該怎麼被認可?”   感激地看了羅伊一眼,男人回答道:“這個嘛,我說過它們都有不同的性格,所以方式也不盡相同。”   “對啊,比如我就認可變態,真是,我當初是怎麼看的上你的?”   “咳咳,你似乎是諾裡人,那也許相對容易些,但當然不是現在,要等到組織接觸你才行,相信我,他們絕對可以找到你。”   正說間,那根漂浮的木杖突然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那光芒長出了手腳的模樣,把樹木的紋理隱藏在光球下,幻化成了一個圓滾滾的小精靈:“如果你把願望改成希望他們把今天的異常和夢境混淆,那還在我的能力範圍內。隻是麻煩一點,需要做出不同的夢境以及不同的細節。”   屢次被打斷的費蒙德似乎有些惱怒:“你這家夥難道每次都要人來教導禮貌嗎?”   “我隻是喜歡陳述事實,哪像你有這麼多虛榮心。”   “這是虛榮嗎?這是人最基本的麵子啊!”   一人一卡巴拉正吵鬧間,突然又有一團光球從門的縫隙中進入,發出一道好聽又帶些隱忍的女聲:“藍歲,你再胡鬧下去就別想著回家了。”   接著它便飛到兩個家夥中央,一手揪起名為藍歲的卡巴拉的虛幻耳朵,附在費蒙德的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很快,費蒙德便帶著凝重的神情修改了願望,在一陣柔和的綠光下迅速得到了實現。離開大門前,他神情復雜地回望了一眼,對三人無奈說道:“我的同伴對她的卡巴拉許下了今天的願望——讓你們忘掉與卡巴拉有關的一切。”   “願望將得到實現。”好聽的女聲不適時地響起。   駿馬的嘶鳴很快遠去,三人也被迫得到了“休整”。   第二天離去時,許多客人仍然靠著桌子酣睡。臨行前,諾維爾有意詢問了老板:“您昨晚休息得怎麼樣?”   烏茲奇一如既往笑著回應道:“很不錯,濕潤的天氣總是適合睡覺。”   當三人走出旅館大門時,卻愕然發現有一個看起來相當年輕的家夥倚靠著門邊的墻壁,雙手交叉抱胸,右腿搭在了左腿的腳踝處,仿佛已經等待了許久。   看到諾維爾終於出來,這男子沖他笑了笑:“我說什麼來著,我們很快會再見的,小希爾德。”   “瓦爾多裡...先生,您怎麼會在這裡?”   “這位真的就是瓦爾多裡大公?怎麼會這麼年輕?”   “嗬嗬,我都是快百歲的老家夥了。好了,一切等到路上再說。”說罷,他們腳下的細沙急速凝實,一個圓盤形的沙墊托舉著他們上升,借助不知從何而來的風潮向著沙漠深處遁去。   “先生,您這是要帶我們去哪兒?”諾維爾還沒從瓦爾多裡的突然出現緩過神來,此時又被帶著飛往一個陌生的地方,心中難免有些緊張和疑惑。   “雪地,與雪國布裡斯坦相鄰的邊界。”瓦爾多裡言簡意賅地回答著。   “我們馬上就到聖城了。”   諾維爾這話暗含的意思是,即使他們路途中遭遇了危險,在聖城也一定能得到相對的安全,那終年風雪的北地未必比聖城安全。   “這幾個月的聖城未必踏實,你們去了會有別的風險。而且,我懷疑你們被某個組織盯上了。”   這話聽得諾維爾有些悚然——他可完全沒一點察覺。   “我們幾個身上能有什麼值得這麼大費周章?”   “我不知道你身上的秘密,也沒法確定他們的態度,這些家夥一直試圖通過暗處的運作改變大陸的局勢,或是讓它提前——就像陰溝裡傳播疫病的老鼠。他們把自己叫做鹿角號,那是一艘曾經威震全大陸的海盜船。”   羅伊和薇薇安身上應該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伊芙...我們的聯係一直都很奇妙,這些人不可能知道;難道收受了尼莫羅金幣的委托?嗬,那我出雙倍行不行?這把劍...我一路並沒有給他人展示過,沒道理會被盯上。   沿路的人...諾維爾眉頭緊蹙,似乎把握到某些關鍵,他沿路一直都在隱晦地詢問有關龍的消息,昨晚還問了費蒙德,雖然每次都有修改形式和問法,也一直在迂回著詢問,但如果有人對此感到敏感,未必不會察覺到什麼,是那個恩利多嗎?   既然是跟蹤,又為什麼會突然動手?他們能操控怪物,還是簡單地引到那裡,是為了試探我們的實力嗎?這會打草驚蛇的。瓦爾多裡能夠信任嗎,似乎也沒什麼別的辦法了......   經歷了短暫的思想鬥爭,諾維爾最終還是決定向他坦白,這畢竟關係到幾人的安危。   “也許...這和我們在找一條龍有關。”   瓦爾多裡沒再說話,不知是想些什麼。   “我們到了。”   到了?可麵前除了沙子就是沙子,雪地長這樣?   似乎看出了幾人的疑問,這位大公笑著解釋道:“這個建在沙漠深處的傳送陣隻有我一個人知道,那個組織再精明也不會想到你們經由這裡到了雪地。”   “至於運轉的能量,大都來源於某位古代法師的遺留。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就在這時,薇薇安突然想起什麼,輕輕叫了一聲,眼神躲閃著,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給母親寫的信還沒寄出去。”   “把信給我,我幫你寄去。”   “您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瓦爾多裡眼睛微咪,露出了危險的信號,隨口解釋道:“我找烏茲奇老板還有些事情。”   伴隨著門扉的蕩開,旅館裡客人們的說笑聲逐漸停止,他們齊齊把脖子繞了一圈,轉過腦袋,讓兩隻發紅的眼睛盯著闖入的家夥。可很快,他們的身體就全部飄忽起來,沒一會兒便化作細微堆落的沙子,隨風散去了。   此時的旅館僅剩下烏茲奇一人,他依舊在不慌不忙地從木桶中往出舀起一杯杯鮮艷如同鮮血的美酒,酒紅的液滴灑落在沙粒上,溶解出絲絲腥甜的血腥味道。   瓦爾多裡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又一次露出了標誌性的笑容:“回答我幾個問題吧。該叫你烏茲奇,還是說......恩雅呢?”   站在櫃臺裡的老板依舊平靜如波,他看著鮮紅的酒一滴滴地灑落在桌板上,綻放出好看的像鹿角一樣的水花。慢慢地,酒花傾灑在長著乾枯汗毛的手臂,一個球形的物體在其間蠕動,那層包裹的人皮逐漸乾扁,隻留下許多粘稠的液體,一個女人的頭顱像烏鴉破殼一樣費力地試圖沖出皮囊的束縛,她才剛剛把嘴送出內部的黏膜,便帶著些許病態和迫不及待以一種似嫵媚似粗獷的尖細聲音開口:   “元帥,您還沒有攻下聖卡貝尼城嗎?”   櫃臺外,瓦爾多裡的笑容逐漸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