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難眠之夜(1 / 1)

貍貓太子 暘北君 4324 字 2024-03-17

“小主,那位新來的客人便是漢州城有名的船舶富商,喬歲三。”   回到住處後,龐元才跟項塵解釋那位中年人的來歷。   “漢州城?這些商人們也來唐州城做什麼?”   “這次恭親王來朝覲見,據說是為了參加陛下所辦的祭天大典。東邊漢州,西邊的秦州,甚至東北的衛都,都有大小的藩王前來。”   龐元不願告訴項塵,他的父皇為了慶賀寵愛的麗妃的生日,才邀請淮安郡的恭親王來唐州,隻因當朝的麗妃是恭親王項巖徽的表妹。   這大概會讓這個敏感的孩子又想起他那可憐的母親。   他常年陪伴在項塵身邊,知道他表麵十分要強,心裡卻裝了一肚子的事情。   是啊,一個缺乏父母寵愛的童年,沒有朋友的孩子,心裡早早地就住下了另一個自己。   自言自語的時候,總希望有人能幫自己消滅掉那些煩人的問題。   至於商人們,這等熱鬧宏大的場合沒有他們的身影,怕是要比割他們的肉更難受。   在唐州城的百姓眼裡,夜晚是熙熙攘攘之後難得的寧靜。   作為唐州一帶眾星拱月的都城,唐州城內四方商業貿易來往密切,百姓們天剛剛亮就將攤位早早地擺開。   而夜裡四更天的梆子咚咚地響起時,正是尋常人家熟睡的時候。   項塵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到現在也沒能睡著。   一想到或許自己真的可以去自己期盼已久的淮安郡,心裡就有些抑製不住的激動。   而最能讓他輾轉反側也不能入睡的,其實是想著如果叔父向父皇提起自己,能不能讓父皇興起來看望看望他的想法呢?   他一腳踢開了被自己壓得皺巴巴的被子,起身走到院子裡來。   龐元一般就住在旁邊的偏房裡,但最近他好像很忙,總是在晚上也見不到人,這就使得項塵活脫脫像是一個沒人在意的皇子。   項塵出生那年,皇後娘娘一直惦記著宮中那次慘劇發生當天竟然降生了這樣一位皇子。   更加深信項塵就是兇神惡煞轉世降生,企圖將受驚嚇的憤怒宣泄到他的頭上來。   於是她買通了一位負責占卜的帝國天官,在皇帝麵前不斷進言,企圖將項塵賜死以保江山太平。   皇後自己也吹了幾日的枕邊風,但楚賁帝雖然日漸沉迷於女色,對於皇後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   但這次卻不知為何態度極其強硬,還破天荒的在項塵三歲時親自見了他一麵,給增添了每月的零花錢,並命人安排了貼身的大伴給他,這便是龐元。   而在那以後,楚賁帝便對這位眾人都排擠的皇子沒有了興趣,再沒有關注過他的生活。   這也是項塵唯一一次麵見父皇,是龐元從小用來哄項塵的話中為數不多的事實。   項塵負手在院子裡踱步,抬頭看著屋簷的尖端處,一輪圓圓的月恰好就停留在那裡。   不時的有幾股夜間秋天的涼風刮過,他一下子就想起來不久前才跟宮內的識字老師學得一首詩——“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項塵覺得寫這句話的人一定也是非常的孤獨,在眾人都熟睡了的夜裡,獨自欣賞著略顯些“荒涼”的月色。   他也覺得那個人也是一個很幸福的,因為他還有自己的弟弟可以懷念,而項塵隻是知道自己的父皇而已。   如果說有人可供惦記的思念,讀作懷念,寫作孤獨的話,連可思念的人都沒有的孤獨,又算作什麼呢?   站了一會兒,項塵漸漸覺得風吹得有點涼。“要起大風了”,他這樣想著,扭頭又回到了屋子裡,將門關的嚴嚴實實。   “不知道大伴他今天晚上又在忙些什麼。”   風吹得越來越緊了,夾雜著街上的沙塵一塊兒螺旋直上,而後又不知飄散到何處去。   夜裡的聲音全都沉了下去,倒是呼呼的風聲不遺餘力地彰顯著自己的狂暴。   自項塵的屋外轉過幾個街角,遠遠地就看到臨時的“恭親王府”大門緊閉著,本來黝黑的門扣反倒在夜色裡閃爍著粼粼的金屬光澤。   像是林間月色倒映的溪流一般,恭親王府院內時不時地有一抹亮銀色流轉,離得近些時,卻似乎聽到風聲大作。   偌大的院子裡,一個淡紅色的身影矗立在原地。相對著的,空中飛速地掠過一道道灰色的影子,仔細一看,影子所過的地方,連空間似乎都扭曲了些,留下一處淡青色的痕跡。   “籍兒,不要試圖去猜測我的位置。感受你手中的刀,讓它隨心地揮向想去的位置。”寂靜中突然有個渾厚的聲音出現了,是那個灰色的影子。   另一邊那個被稱作“籍兒”的少年身著淡紅色的便裝,也沒有回答對方的話,依然是雙腿牢牢地紮在地上。   手中握著一柄唐刀,刀身修長,刀刃卻是通體黑色,在黑暗中幾乎難以辨認,僅僅留了一道刀光輝映著月光。   院裡圍著兩人稀稀拉拉地點了幾處蠟燭,僅有的幾點亮光難以辨認兩人的麵目,那個灰色的身影更是來去不留痕跡,連身形都看不清楚。   突然,靠近淡紅色衣服少年的蠟燭猛地熄滅了。   隨即便是一道淩冽的風卷起,灰色的身影已經到了少年的身前,雄偉的身材幾乎將少年擋的嚴嚴實實,雙手握處是一桿槍身為青色,亮銀色槍尖的長槍。   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兩人已經短兵相接,詭異得是,卻並未聽到兩把兵器相撞的聲音。   “哈哈哈哈好,這才像回事嘛!”灰黑色衣服的男人似乎更加的興奮起來,這才看見他披在肩上的長發像是被風吹得揚起了很高。   “那就看你能堅持多久”。他肩部猛地一發力,雙手已經是裹著一股淡青色的氣流。   槍身抵著唐刀刀刃的部分已經是不住地顫抖,他完全是在把槍當作棍子來使用。   可顫抖的來源卻不是那桿青色的長槍,唐刀的主人此刻已經是連喘氣都無法兼顧。   少年的嘴唇緊閉著,眉頭擰成了一根雜亂的麻繩,緊握刀柄的虎口處,才剛剛長好的血痂又將要滲出血來。   肉眼可見的,雙臂已經要經受不住對方的壓迫了。   灰黑衣服的男人臉上的表情異常的平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少年手中的唐刀,眼神裡淡淡地閃過一絲光亮。   隨即他右腳踏前一步,一側身子,揮動手中的長槍向上一挑。   少年的身體像是緊繃的弦驟然間卸了力一般,猛地向後倒去。   手中的唐刀被挑到空中翻了個身,穩穩地落在了灰黑衣服男人的手裡。   他信手掂了掂少年的唐刀,一隻手腕將唐刀舞了個劍花,將刀柄對準了地上的少年。   “起來,你這次表現得很好,籍兒。”他伸出另一隻手,想要將少年從地上拉起來。   倒在地上的少年胸口止不住地起伏,大口地喘息著,剛才的比試對方的壓迫力太過恐怖,他根本連呼吸都難以做到。   但他似乎也不願領灰黑衣服男人的情,反倒是掙紮著伸手握住了刀柄,一咬牙,猛地借力站了起來。   那男人倒也不奇怪,用寬大的手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兩人靜默了幾秒,相視一眼,又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太陽漸漸地爬上了東邊的山頭,皇城之外的唐州城裡,早就有小商小販開始吆喝著叫賣,“燒餅三文錢兩個,剛出爐的新鮮呦!”   沒有人注意到堂堂的恭親王項巖徽竟會在這個時候來到唐州城的街市上。   他走到一處販賣胡辣湯的攤點,朗聲地叫了一碗,並著剛剛在隔壁提的幾個燒餅,就這麼吃了起來。   他身著一襲灰黑色的便裝,長發顯得有些淩亂,索性一把將它捋到了腦後。   與小販搭腔講話時,那神色自若的模樣,彷佛他就是住在這街坊鄰居的百姓。